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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燕将军是叫燕天澜是吗？”苏痕听到这里问道。
“不，不是，我记得是叫燕景恒。”陈掌柜十分肯定的说道。
“噢，没事了，你继续说罢。”苏痕似乎也并不意外，应该是已经确定了这个燕将军，就是他要找的那一个。
“一开始我并不在燕将军帐下，而战事刚开始时燕将军就屡立战功，就连那些极会粉饰自己诋毁别人的小人都无法盖过去，数次被朝廷封赏，当然也就免不了遭人嫉恨。可只有一次，燕将军就败了一次，是领兵入郁丹戈壁时，被塔利国的白尾蝎龙部包围了，那是西域十三国最精锐的大军，人数众多就罢了，可连里面最普通的兵卒也都是高手，领兵的将军更是厉害的紧，是恶名昭著的“傲因”邬木奇，此人生性凶煞非凡，每杀一个敌军将领必然烹食其脑，凶名都传到了皇上御下的龙武金煊卫。”
苏痕听到这里居然还轻笑了一声，似乎是想到了白天的事情，说道：“那罗鸷还自称梼杌之名，想来还真是信心十足。”
亏得罗鸷这次进攻客栈倒是没来，否则听到这话恐怕是要窝囊死了。
陈掌柜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只得继续顺着讲下去：“即便如此，燕将军与那邬木奇大战数百回合不落下风，之后还带着大军冲出了重围，可出来时才发现，部队左营还陷于其中，燕将军他……他竟带一队人马又杀了回去！身飞万军之中，一路无人可挡，就真的将左营所有残部尽数救了出来。”他回忆到这里时似乎很激动，甚至还抹了抹眼眶，正所谓人随英雄马随良骏，这个老卒直到现在眼里都有一种奇异的狂热：“临了他还将追上来的邬木奇头上绑着的敷带，一枪就给挑了下来，策马长笑而去，潇洒风流，一时无两，我等闻者都是听得热血沸腾，方知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该当如此啊！”
他又转头看向苏痕，郑重其事的说道：“苏公子，我不知你找燕将军是为何，我可将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但此等英雄，还望公子不要对其不利。”
苏痕倒是没料到他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凝视了他片刻，认真说道：“掌柜既然如此说，便告诉与你也无妨，你口中的燕将军，就是我月貘失踪已久的大弟子，燕天澜。景恒是他一位十分敬仰的将军的字。”
陈掌柜一愣，笑了，笑的很了然：“原来如此……怪不得燕将军武艺那般高强，原来竟是此等厉害人物，怪不得……”
“好了，说说后来发生了什么吧。”苏痕说罢便催促着问道。
“那一次虽然败了，但大家的士气反而更高，朝廷也并未怪罪，可是燕将军那一营确确实实是损失了大量兵力。朝廷暂还没有新兵补充进来，到了要补充人手的时候，一些将领就故意刁难，给的少不说，就算是给也尽是些老弱伤残的兵士，唯有我们龙武金煊卫和几个明事理的队伍愿意给多些，我就是那时候过去做帐前护卫的。”陈掌柜语气中透着些无奈；“过去之后的一个月，战事还不多，有一次，因为懂得些图画标记，燕将军就带上我，向导还有另外几个弟兄出去勘察地形，绘制地图。我们便潜入了郁丹戈壁中，想着要熟悉熟悉那边的情况，天气，地形，再打过去的话就少吃点亏，没想到，我们几人刚进了戈壁三天，就遇上了黑风暴。”
“黑风暴？”
“黑风暴本是出现在安烈城外的梭罗沙漠中一种极为可怕的天气，出现时遮天蔽日，人若是被卷入其中，就算侥幸不被摔死，也会被带到其他地方，迷失方向，最后渴死饿死。可我们没想到在戈壁上也会遇见，大家都被吓到了，很快周围就全是呼呼的风声，什么都看不到，人在里面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燕将军赶紧喊我们丢下骆驼，拿上一部分水和吃的就往黑狼山的方向跑，可这戈壁上的山看着近，跑起来才知道没个一时半会根本跑不到，还没近前，两个兄弟就被卷上了天。我跟在燕将军旁边，运气好，玩了命跑到地方趴下的时候，才发现原本的人已经没剩几个了。”陈掌柜叹了口气，仿佛到现在还心有余悸。
“过了不知多久，大风才逐渐缓下来，起来时衣服，头发，嘴里全都是沙子，清点人手物资后才发现，原来十几个人现在只有六个了，干粮倒还不少，可就只剩下几个皮袋子的水，骆驼也被惊散，就只有一匹吓的跪在地上的还在。靠着这些肯定是走不回去了，燕将军就决定带着我们几个去黑狼山脉里面碰碰运气，虽然山也是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但是好歹能聚住雨水，想着能碰上绿洲，说不定就还有救。”
“你们进戈壁之后是朝着什么方向走的？”就在这时苏痕突然打断他问道。
“往西南方向走的，莫约走出去二百里左右。”陈掌柜答道，此时他嘴唇已经显得有些苍白了，看起来吴静舟的那一下还是不轻。
“那黑狼山呢？在什么方位？”他紧接着问道。
“大概在我们碰到黑风暴那个地方的西边。”陈掌柜想了想，答道。
“好。”苏痕没再多话，示意陈掌柜继续讲。
“在我们进黑狼山之前，带出来的向导死活不愿和我们一起，声称那黑狼山是被耶萨神遗弃的地方，里面有无数的妖鬼，进去的就没有人出来过。”他似乎对这件事情记得很是清楚，说道：“燕将军和我自然是不信这些，更何况，留在原地也是必死无疑，便没有理会，带队进了黑狼山。一开始我们走了一天一夜，什么都没有碰到，没有罗盘，就只能靠着太阳和星星辨认方位。黑狼山里面尽是些红色的怪石耸立，地形复杂，走的也慢，可就在天快亮的时候，我们翻过了一个山坳，发现了一个……很奇怪的地方。”
陈掌柜说到这里时，顿了一下，似乎在思量着要怎么描述：“那是一个被周围的高山和怪石围成的深坑，从我们那边看下去，对面的山壁上面密密麻麻的全部都是凿进去的木楔子和架在上面烂掉的骨头，下面是一片红色的石林，有几个石头异常的高，被一整个雕成了人面和兽面的形状，但是大多数都模糊不清了。石林中心似乎有一个类似于庙宇般巨大的红色建筑，那种样式我从来没有见过，用着三角的基座，上面造成了塔状，顶上是个平台，天上吹来的风似乎全部都能聚到那个地方，然后再发散出去，那种感觉很奇怪诡异，上面那般大的风，下到地面的时候，地上却几乎没有什么气流。”
“郁丹戈壁中有什么国家吗？”苏痕如此问道。
“没有，正因如此才让人百思不得其解，郁丹戈壁的西南部太过贫瘠，几百年以来也都被当成不祥之地，没有任何国度和部落在那里建立，出现这样一个地方实在是太过于匪夷所思了。”陈掌柜也很是不解。
“那后来呢？”
“后来我们想着既然有建筑，那下面也可能有泉眼或是地下暗河之类的水源在，就决心下去找找看。当时想着这地方就是再诡异，也应该过去了不少年，没有人在了。就连燕将军那般谨慎，也没看出有什么端倪，只是叫大家小心点。下去的时候我们觉得这石林太大，都是走一会在那些石头上标记一次，可没想到过了一会，我们竟在前面的石柱上看到了之前做过的标记，正要沿路折返的时候，却发现与之前来时的路截然不同。大家都慌了，只有燕将军想凭借轻功上到旁边最高的那个石柱上面去看看，对我们说了他们的想法，这才安定下来。”陈掌柜说到这里，脸上隐隐多了些恐惧：“燕将军上去之后，我们在下面修整，生了火准备起灶做饭时，我们之中有一个叫水生的，平日里最是胆小，一个人在离得挺远的地方突然乱喊乱叫起来，我们一开始都没在意，但他一直在那扯着嗓子喊着什么‘花！有花！……’这样的话，就有另外一个人过去看。那人是我们之中长的最高的，性格也是顶好的，过去的时候围着看了一圈，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还用手拍了拍他，嘴上说：‘没什么东西啊。’可我那时就坐在火堆旁边，却看见大个子的脖颈处，长出了一朵朵黑色的花来。”
苏痕眼神一凝：“黑色的花？”
“是，黑色的花，形状不大，虽然远，但是能看的到是一瓣一瓣的。”陈掌柜凝重的说道：“我还以为自己眼花了，人肉上怎么能长出花来呢？更何况我们还在大漠之中，但我那时确确实实看到了，是黑色的花，花瓣黑的发亮，接着那些花看起来像是……烧起来了一样。”
“烧起来了？”苏痕又听到了闻所未闻的事情，显得有些诧异。
“对，就是烧起来了。”他似乎十分笃定一般：“就像是花瓣突然被烧着了，连带着人的皮肉一起，那时候天还没有完全亮，都能看到火焰，大个子也开始感觉到了，止不住的挠，但是没用，那些花甚至还沿着他的手长了上去，我想象不出那是何种的痛苦，能让一个在战场上挨上三刀都没皱一下眉头的汉子在地上的打滚嚎哭。”
陈掌柜面有悲戚之色，谁都不知道他在那时看到了何种凄惨的场面，但苏痕和陆姝都知道，那一定很令人发指。
“燕将军下来看到他们时，他们二人已经成了焦炭，尸体上还发出了恶臭的味道，我们就那样看着，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不敢做。”陈掌柜已经数不清今天是第几次叹气了，但是回忆起这些事情，真的是让他到现在都难受不已：“那两人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大家都想不出究竟是怎么回事，心里不好受，那向导还在一边说着风凉话，我们剩下的四个人里还有一个脾气不好，叫瑞年的，提起刀就要和那向导生事，燕将军刚喝止了他们，却似乎突然看到我身边有什么，提起兵器，一枪扎在了我旁边的地上，我转头一看，才看见一直红皮蜥蜴在我旁边，被燕将军一枪扎死在地上。”
“蜥蜴？”苏痕越听越玄：“一只蜥蜴如何会害人？”
“我当时楞了，甚至还以为燕将军要杀我，回过神来时才发现是一只蜥蜴。燕将军脸色不好，过了一会才对我解释道，我们来之前当地人给他说过一个传说，说沙漠里的蛇啊蜥蜴啊一般都是黄皮或是麻皮的，若是遇到红皮蜥蜴，那必然是他们耶萨神对罪人降罚。于是燕将军的想法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便一枪将其刺死。”
“我当时还没觉得有什么，后来我们稍微吃了点东西，燕将军说现在只能过一段时间上高处确认一次方向，便只得继续往前走。又走了小半日，才到了那个庙宇前，那时日头正盛，本该酷热难当之时，那庙宇之下反而阴凉异常，地上的土都有些湿润的意思，大家便都猜测那庙宇中或许有机会找到水，但是那向导却说从未听说过在黑狼山中有这样的地方，说我们是进了邪神的领地，我们看他说的神神叨叨的，又实在不想进入其中，便让他在外面呆着，我们几人进去便是。”
“那庙宇还有什么特别之处吗？”苏痕问道。
“那庙宇里面外面看去除了制式不同，其他的倒没有太多不同的地方，里面的墙壁上尽是些图画，也是斑驳不请，还立着许多的塑像。中间的是一个凶神恶煞的女人，腿脚上缠着长蛇，不像是什么正神。我们搜了一圈也没在里面找到什么有水的迹象。正打算走的时候，燕将军说，这地方从外形看上去极大，里面的地方又太小，定然有些其它的门道。反正当时就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想法去的，便又去搜寻。正找的时候，那向导却突然从外面冲了进来，脸上是乌青乌青的，我们都奇怪，他却一下子倒在了地上，七窍流血，一看腿上有好几个血洞，似乎就是那红皮蜥蜴给咬出来的，一看就有毒。那向导也就不明不白的死在了那里，方才知道燕将军之前是救了我一命。之后燕将军又去庙门口看了一眼，说外面已经被那些红皮蜥蜴围满了，幸而它们似乎害怕这件庙宇，不敢冲进来，但一出去就冲过来要将人分食。我们三人就这样被困在了里面。”陈掌柜有些唏嘘，却语气中也对燕天澜尊敬之意更甚。
“可你们最后还是跑出来了，是吗？”苏痕说道。
“不，只有我一个人跑出来了。”陈掌柜有些痛苦的说道：“那时我们实在没办法，就在寺庙里找来找去，却还是没有摸出什么门道来。燕将军却一直在看着墙壁上那些图画，看了许久，对我指着其中有一部分能看清的，说根据这些图画上的东西，他猜测这塑像上的女人并非是神，而是一尊魔神，有一个自己的国度。一个神秘的部落过去曾在这里举行某种仪式，仪式结束，魔国沉入了深渊，后世如果想要再进入，就只能献祭人族的血液。”
“从那一点图画上可以看出那么多的东西？”苏痕不禁生疑道。
“我也奇怪，可是燕将军说他看过不少西域风格的图画和文字，说这个也差不多。”陈掌柜如此答道。
“嗯……你继续说吧。”苏痕又恢复了那般平静的语气。
“于是燕将军就割伤了自己的手，取了些血涂在那雕塑的双眼上，没想到那雕塑竟然真的尽数将血吸入。没过多久，地面上隐隐发出巨大的轰鸣声，紧接着整个庙宇都开始下沉，速度也越来越快，但好在时间不长，只一会就结束了。出去看时，我见到了……常人一辈子恐怕都难以忘怀的景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