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夕光凝诗卷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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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陈掌柜说的,有些事情,他避不得。

刚刚发生的这些对他来说着实算不得好事,甚至可以算是一场飞来横祸,抛开他作为一个三十多年单身汉第一次有机会和女子如此近距离接触不说,其他都是坏事:家没了,差点命也没了。

不过仅止是这样就结束了也还好,说到底还是他自己的问题,大不了客栈地契一卖,收拾收拾,换个地方重新开始。

但恐怕没这么简单,不管清涛府的人是不是些讲求信义之辈,他都不能把这些人当做是什么江湖好汉。

若是他们不死心,那最后的机会就是今晚或者明早,再往后,那姑娘学了敛气,也能略微行动了,他们就很难再找到了,最有可能今天晚上就是最后一关,这姑娘过不过的去,谁都说不上。

但是他想了又想,毕竟不可能让刘照君或是苏痕整夜守在这里,所以他还是决定晚上自己就呆在这个房间,万一来人,最不济还能多撑一点时间。

并不是说他对这陆姝有什么非分之想啊,但他觉得做事情就得有始有终。他很清楚这理由用来说服自己都很牵强,他也不想的啊,但谁让……谁让她对我笑呢?还笑的那般漂亮呢?

陈掌柜觉得自己是真的疯了。

这件事他只和厨子说了,厨子也没说什么,只是轻轻的“嗯”了一句就去做自己的事情。相识多年,这位高大沉默的老哥就一直是这般,言语不多,心如明镜。

不过就在陈掌柜和他说完,转身欲走之际,他却突然来了一句:

“前年清明时将那东西收在杂房了,现在怕是不太好找了。”

掌柜回头看了他一眼,眼中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神色:“好找,我待会同你一起找便是。”

某一刻,两人都在对方看不见处笑了笑。

可能是压抑的太久了,这天晴之后的下午真是美的异常,天光明净,微风徐徐,阳光照在人脸上的温度都是那般的合适,小镇上的人们一下子就看起来多很多,喧杂了起来,精壮轻捷的少年撑着小舟从桥下晃晃荡荡的飘过,轻轻掠过垂于水边的花树,渐渐向远处行去;几个姑娘轻笑着携伴而行,清丽婉约,银铃般清脆的笑声听得人心思神往;卖货的货郎小哥挑着担,带着一群在后面摇头晃脑的小屁孩们走街串巷,带着口音的喊声在青石间悠悠回荡,显得格外亲切;连老人都喜欢这样的天气,在摊子上微眯着眼睛喝上一碗新茶,那自然是惬意万分。突然间,这个安静的小镇好像就平添了许多人间的烟火气。

或许雨天在每个人的眼中都不大一样,但谁会不喜欢这样一个美好和煦的下午呢?

而当刘照君醒来的时候却已经是傍晚了,他在的那间房间位置很好,窗户斜对着小镇的一隅,落日的余晖从窗户中照进来,自然也洒在了远处的小桥桥面之上,青石板上,楼阁上,一整个的镀上了一层漂亮的暗金色。沉沉的一觉醒来后,他意外的安静,看着远处,那眼神似乎深深沉溺在其中。

真美啊。

他张了张嘴,可能是嗓子干涩的厉害,也有可能他也不知道自己想要说什么,并没有发出声音。而他只是略微的沉默了一下,就起身从一堆行李里寻出笔墨;化开,研好,将白纸在桌上铺的平整,借着透进窗中的晖光,墨,在白纸上轻轻渲开:

“闲马蹄青春带雨,日远西山照晚桥。”

清扬飘逸的字迹在纸上留下一行诗句,却蓦的没了下文,似乎他就是乐得这般,并非是写不出了,只是他还在等着下一个让自己动笔的机会,就像是早上的时候,也只作了前半句那样。

笔罢他又满意的扫视了一下这一句,笑了,将墨迹吹吹干,拿起纸张就快步出了门去。

大堂里虽然还是看起来破破烂烂的,但也算是收拾过了,没有之前那么凌乱了。店门关着,自然是不能叫镇上的人看到了再议论去。

苏痕此刻正坐在一张为数不多还算保存完好的桌子前,旁边还放着纸笔,手中竟捧着一本书,安安静静的看着。他之前一直是包裹的严严实实的,直到这时候刘照君才看清,他是一头黑色的中发,后面扎起来了,但是额发却长长的,碎碎散散的垂下来,几乎要到了眼睛的位置。

“苏兄!”

说实话刘照君此刻醉酒之后头还有些疼,下那个残破的楼梯下的有点踉踉跄跄的,但是他看起来却是颇为兴奋,声音从二楼就传了下来。苏痕显然是听到了的,却对此没什么反应,注意力依旧还是在书上。

刘照君下来先是急忙取了杯子,从茶壶中倒了一大盅茶,咕嘟咕嘟的灌了下去,看起来是渴的不行了,同时他将自己手中的纸张拍在桌案上,又问道:“苏兄在看什么书?武学典籍?”

苏痕这时才抬头看了他一眼:“乙君风物集。”

“写什么的?地方志吗?”刘照君显然很是感兴趣,继续追问道。

“不算,算是诗集,不过讲些趣事,还有风土人情。”苏痕用手指指节敲了敲他刚才看的这一页,上面是一首诗。

刘照君的目光也随之被吸引了过去,只见上面写道:

“七律·咏鹅

冠红衣素非凡器,云日难齐奈若何。

八面威风扉外立,十分神气道中歌。

举持利喙真无畏,浮渡轻身胜有轲。

潇洒纵横曾至此,奚为美味一干锅?”

诗其实写的颇为直白,但刘照君仅是看到了第二句就觉得颇为有趣,而一直看到最后一句时更是开怀大笑起来:“妙哉!妙哉!此书作者当真是有意趣之人!”

一般此类的咏物之诗,多的都含些作者自己的心绪,可这首诗前半部分虽然直白,却写的极为传神,尤其是那“八面威风扉外立,十分神气道中歌。”一句,一只威风凛凛,神情十足的大白鹅简直跃然纸上,就仿佛它就在面前扑腾着它的脚蹼,“嘎嘎”的嚣叫着;可没成想到了最后一句,作者带着些许戏谑和不屑的口吻说:你都那么厉害嚣张了,咋还最后栽在我的锅中呢?

不得不说,虽然看不出言了什么志,但确实是意趣横生。

苏痕看着面前笑的前仰后合的少年,摇了摇头,只是淡淡的说道:“叫声最大的鹅最后都被下锅了,你是不是该反思反思。”

刘照君笑意依旧不歇,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我还以为……苏兄不是那等会开玩笑之人呢哈哈哈……”

“你把我当什么人了。”苏痕语气中有些怪异。

“难道不是那种醉心武道不理世事的剑客?”刘照君居然还一本正经的反问道。

“不是。”苏痕给了他一个“再多说一句就鲨了你”的眼神。

“额……哈哈。”刘照君有些尴尬,立刻解释道:“确实是没想到苏兄修为卓绝之外,还有这等情操,着实是让在下佩服。”

“长姐素来喜欢,我也就跟着读些,算不得什么。”苏痕倒是罕见的谦虚了一句,随后看了一眼刘照君手中的纸,问道:“你从刚刚下来就拿着这纸,上面写了什么?”

说到这里刘照君却一反常态的扭捏起来:“啊……就是……在下初学作诗,可才思浅拙,始终不得要领,今晨得了半句,刚刚醒时又得了半句……只是如此便欣喜万分,想找个人分享一二……出了门才发现自己身处此地哈哈……”他笑的很是艰涩。

“拿来看看。”苏痕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便从刘照君手中将那张纸扯了去。

“啊?……”刘照君显然没料到,但苏痕这时已经看完了。

“苏兄嘴下留情……”他有点可怜兮兮的说道,显然是怕苏痕直接批评的他再无颜面作诗了。

但苏痕看诗的眼神却十分认真,他似乎是个对什么都挺认真的人。

“若单单只是这两句,还难以看的出高下。”他微微的摇了摇头:“闲情是写出了,但是缺了些烟火气,或许有些生趣会更好些,可以在这上面下点功夫。”

评价并不严苛,当然也算不上赞扬。

刘照君本来是战战兢兢的听着,听到苏痕这样说,才算松了口气,高兴了许多:“谢苏兄指正。”

“平仄有点问题,不过也无伤大雅,初学诗词,是常会有的。”苏痕将纸张推回去:“天色晚了,取盏油灯来吧。”

就在两人言说之间,天色从暗金转为昏黄,到这会,已经被夜色逐渐侵蚀。

刘照君喊小二取了油灯来,置于窗间。

于是两人对坐,幽幽无声,窗外星月疏朗,窗内止一点灯火微明。

“苏兄对诗词见解不浅,在下心悦诚服,还未请教苏兄是何方人士?”刘照君给苏痕也添了一杯茶,问道。

“瑜州。”他头也不抬的回道。

“瑜州……如果在下没有记错,瑜州距离雍凉之地也已经不远了,似乎也没什么大的宗派,莫非苏兄不是那几个大宗之中的弟子?”刘照君面露疑惑之色。

“我独身一人,并没有什么宗派,就只有一个师傅,还常年云游在外。”苏痕并没有遮掩什么,大大方方就说出来了。

“这才叫剑客啊!”刘照君一拍大腿,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他似乎非常的激动:“像苏兄这般才称得上是行走江湖,令在下惭愧啊!”

“怎么,你是宗门弟子?”他这下倒是给苏痕整不会了,便只得问了他一句。

刘照君摇了摇头:“非也,在下家境尚可,家中小辈就只有我一个男丁,家父希望在下能在修道上有所建树,所以自小就逼着我练武。”他居然罕见的叹了口气,有些愁眉苦脸的。

“怎么,不好吗?”苏痕有些不理解。

他摇了摇头:“可是在下实在是不喜练武啊!在下素爱诗词歌赋,但家里人都说这些是外门邪道,经常管着,少有机会能安安静静的读会儿书,只能自己偷着读,自然就作不好诗了。诗作不好,修为也不上不下的,这次在外游历,觉得自己可算是如书上的侠士那般仗剑天涯了,可遇到苏兄,才发觉自己真是……哎!”

这言辞恳切的……说不上是声泪俱下吧,也算得上惹人同情了。可问题是,这番话下来,苏痕也没找到什么需要同情的点啊?

“也不必如此……努努力总还是能做好的。”苏痕都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苏兄说的是。”刘照君都有一种快哭出来的感觉,点了点头:“此番见苏兄真是无比投缘,仰慕万分,都有同苏兄义结金兰之意,但自觉粗浅鄙陋,都未敢提及。”

刘照君这一连串的悲叹消极让苏痕都有些反应不过来:“这……”

“所以,苏兄……可否答应在下一个不情之请。”而刘照君却突然将话锋一转,脸色也是随之一变,笑容之中夹杂些莫名的谄媚和狡猾。

苏痕心下觉得奇怪,但又说不出奇怪在哪:“你说吧。”

“可否将佩剑借予在下一观?一则心中实在好奇,二来也好增长增长在下的见识。”他嘿嘿的笑着,指着苏痕桌前摆着的匣子,图穷匕见。

好家伙,绕这么大个圈子,原来是冲着自己的剑来的,让人无语的同时还有些啼笑皆非。

苏痕摇摇头,看着面前少年眼中的热切堪比狗看到了骨头,怕是在想着莫不是碰上了个傻子?

“剑可以看。”虽然刘照君的请求方式并不地道,但也不遭人厌烦就是了:“但是不能摸,更不能对人提及。否则即使是你家里人也护不了你。”

苏痕说的很平淡,但莫名有种令人相信的力量。

刘照君听得这话却是一愣:“要是说与他人,就是做出违逆友人之事,死后可是要下至幽冥之中受业火焚炙之苦的,在下必不可能做出这等事。可我看之前,还以为苏兄是极为爱惜自己佩剑的,不会轻易将其示人呢。”

苏痕面具下眉毛一挑,心说那你倒是一开始别提出来啊!

不过除了这个,他还注意到了话语中一些其他的东西。

“你一个武修还笃信鬼神之说?”他问道。

“过世的家母笃信佛理,熟读佛经,就经常给我说这些事,说其中多有些做人的道理。”刘照君笑笑,好像并不是在说什么悲伤的事情。

“令慈说的不假。”苏痕也没再多说什么,动手将剑匣上的黑布一圈圈的解开。刘照君则是拿着油灯凑得更近了些。

随着剑匣表面上的束缚被解开,连周围的空气似乎也变的阴寒了几分,而直到刘照君看到这个剑匣真正的面目之时,才发现那是一整个玲珑晶莹的紫色玉匣,应该就是一大块天然的紫玉雕刻而成,看上去漂亮非凡。

“这是落薇玉制成的吧,轻盈坚韧且具寒气,光这剑匣就不知是何等的价值连城。只是,好重的煞气。”刘照君看的面色微变,但还是感叹道。

“别人帮我做的,并不知价值几何。”苏痕倒是很淡然,随后轻轻的打开了匣子。

剔透如玉,凛寒若冰,烟融成墨,破空留痕。

那确确实实是一柄剑,但是,在微微的灯火与透过窗户的月色映照之下,静静躺在丝帛之上的它,更像是一件极其精美的艺术品。

“好剑!”刘照君丝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而且他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其他词语来形容这样一柄剑。

传闻雍凉之地产出一种墨玉,玉色就真如浓墨在其中弥漫开来那般,奇巧中带着一丝神异,而刘照君现在眼中看到的那柄剑,通体就如同那墨玉雕出来的一般。可他清楚事实绝非如此,这是一柄细剑,通体修长,剑身不过二指宽,但却是硬剑,弹性不大,故而材质肯定十分坚韧,而且不坐在这个位置上是真的不知道,一柄剑的锋锐之意可以这般,透出匣子,直逼人的面颊。更何况最浓厚的还是剑身上散发出的煞气,若是气魄不够,很可能在这柄剑之前站都站不住,更遑论对敌了。

所以刘照君断定这剑的材质与来历,定然都非比寻常。

“苏兄这把剑,确实非同一般。可有名号?”刘照君像是害怕惊扰了什么似的,轻轻的问道。

只见苏痕将剑拿起,显得很是轻巧:“剑名,墨痕。”


PS:注:《咏鹅》 作者小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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