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落花戏游龙 (下)

陈掌柜眼见着刘照君进来了,赶忙上前,深深一拜:“小人有眼不识泰山,不知刘公子武功如此高强,轻慢了公子,小人在此谢过刘公子救命大恩!”

刘照君笑着扶起了陈掌柜:“掌柜不必如此,此事虽然是巧遇,但在下本就无法置身事外,更何况是行侠仗义的好事。只是这客栈怕是留不住了,掌柜还是尽早打算为好。”

“公子说的是,只是今早救下的那位姑娘还昏迷着,只能等她醒来,现下也就只能在这里再等一晚了。”

“噢~掌柜竟还知道这事啊。那对着我这一个男人有什么意思,还不去赶紧看看你救下的美人怎么样了?”没正经两句,刘照君就笑眯眯的打趣道:“掌柜为了红颜执意与那清涛府十几人周旋,看的在下还真是敬佩不已啊!”

“公子说笑了,在下已过而立之年,怎么还会有那些想法。”陈掌柜听得满脸黑线,有些汗颜道。

“也不老啊,掌柜千万莫要妄自菲薄,说不定就是一桩天赐良缘呢?”刘照君摸了摸下巴,异常认真的对他说道:“还是快些去看看吧。”

陈掌柜是越听越不对味儿,但是他还是只能应着:“好,那我便上去看看,您和这位苏公子想吃些什么随便去后堂拿便可,二位皆是在下的救命恩人,千万不要客气。”

“好。”刘照君笑着点头道。

陈掌柜说罢便顺着那已经被弄的破破烂烂的楼梯上去了,刘照君则是真没客气,去拿了个新的杯子来,又打了一壶酒,找了东西擦了擦他身上和头发上的水,便走到他原来的位置坐下,与那个叫做苏痕的戴着面具的男子相对而坐。

“怎么就这么轻易让他们走了。”没想到倒是苏痕先开口了。

“那怎么办,难不成还让他们磕上几百个头不成?”刘照君笑着倒了一杯酒。

“让他们多赔上些银钱才好,这客栈里都这样了。”眼前的这个男人似乎对银子有些莫名的执著。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

两人居然就真的像是久别重逢的朋友一般,对饮,谈天,一切都显得无比自然。

“不说这个,倒是苏兄该说出你的字了吧,在下可是期待了许久了。”刘照君没有再顺着这个话头说下去,而是一转又问起了苏痕的表字。

“字无颜。”

苏痕没有什么犹豫就说出来了。

刘照君被惊的瞪大了双眼:“当真?”

“自然是真的。”苏痕没有再喝酒,而是戴正了面具看向窗外,似是在思考着些什么。

“世人取表字向来是与本名相关或是彰显德行,苏兄怎会取了这二字呢?”刘照君不依不饶,好奇的追问道。

“因为长相丑陋,见不得人。”苏痕语气里似是带上了些许自嘲的笑意。

“在下可不信,在下只是听得苏兄声音,就知晓苏兄绝非样貌丑陋之人。”刘照君笑眯眯的喝了口酒,脸上似乎很是确定。

“哦?你还有这种本事?”苏痕转过头来看着他。

“那可不!刚刚发觉的。”刘照君拍拍胸脯,显得很是得意。

苏痕没理会他的耍宝,凝视杯中的酒水,反倒像是自言自语般的说道:“也可能是有无颜见人的意思。”

“苏兄这字是谁取的?”刘照君突然就正色问道。

“自己取的。”

“那怎么行,取字可是大事,必然得由关系极好的亲友来取。不如就由在下来给苏兄取一个寓意美好的表字,也不负你我这番缘分。”刘照君一脸自信说道。

“我们很熟?”苏痕瞥了一眼他。

“额……不算吗?”刘照君讪讪的笑着,摸了摸脑阔。

苏痕看着面前少年笑的像个傻子似的脸庞,不知想到了些什么,突然就松了口:

“罢了,那你说,取个什么字为好。”

刘照君摸了摸下巴,一脸认真思索着:“苏兄似乎是剑修吧,我观苏兄似乎对这匣中之物似乎甚是爱惜,想来便是苏兄的佩剑了。”

苏痕看着他,没说话,算是承认了

“剑修,剑修,就当是一剑斩敌,一往无前的才好。”刘照君难得的思考了许久:“嗯……璃龙早歆华彩气,青霜凝鞘梦河山,就叫‘歆华’如何?”

苏痕眼神微动,指尖在桌面上轻点着:“歆华……意思倒是不错。只是这诗是出自何处,我怎么从未听过?”他有些疑惑的问道。

“那自然是在下写的。”刘照君看起来颇为自豪。

苏痕的手搭在了剑匣上。

“诶诶诶,你看这不起的挺好的嘛,冷静,苏兄,冷静。”刘照君赶紧赔笑道:“我看着苏兄必然是华彩内蕴之人,苦思冥想才想出了这二字,在下发誓,在下给自己取字都未必会取的如此认真。”

他一脸信誓旦旦。

苏痕稍微楞了一下,低下头揭开面具又喝了一杯酒:“那你的字又如何?”他问道。

“在下还未及冠,没有取字。”刘照君不无遗憾的说道:“不如到时候由苏兄帮我取一个?”

苏痕却没有立刻答话,只是看向窗外,半晌,才幽幽的道一句:“到时再说吧。”

一时间两人都未再说话。

窗外的雨渐渐小了,也没了什么声息,太阳慢慢的从云层后面一点一点的想要探出头来,一开始只是似乎有淡淡的光透过云层将水边柳树树梢的叶子稍微照的亮了一些,到了后面越来越亮,越来越亮,水面上,短桥上,窗边,乃至整个天地都变的灿烂明媚起来。

雨终究是会停的。

又过了小半天,从客栈外突然进来一个戴着斗笠穿着麻布衣服的少年,手上串着拿了不少东西,看到客栈内的景象,被惊的说不出话来:“这……这是怎么回事?”

这便是这客栈的小二了,他只是出去采购,早上出去还好好的,下午回来客栈就已经变成了这种样子,整个人都傻掉了。

刘照君趴在桌子上,手中还握着酒杯,他本就喝不了多少酒,刚才还和苏痕对着喝了不少,此刻已经眼神迷离,话都快说不清楚了:“掌……掌柜在楼上照顾人呢!坐……都可以坐。”

他莫不是把小二也当成客栈的客人了。

苏痕在一旁淡淡的说道:“客栈掌柜在楼上客房,我等是早上来的客人,中午的时候出了点事就成这样了。”

啊……啊~这样啊,出了“点”事能他娘的出成这个鬼样子?!

小二心中暗自骂娘,确实,这客栈看上去连下脚的地方都不多。不过事已至此,他再说什么都没用,只得放下手上东西,顺着那破破烂烂的楼梯上去寻掌柜去了。

刘照君这时却竭力要将头抬起,含糊不清的问道:“苏……苏兄为……为何……来此地啊?”

“为了寻人。”

“寻到……了吗?”他此刻眼睛都好像睁不开了。

“寻到了。”

苏痕回答之后,迟迟的没有听到下一句,反看刘照君,已经趴在桌子上沉沉睡去。

这酒量真是小的不一般,真的让苏痕都有些惊讶了。

苏痕将酒壶提起,摇了摇,想再倒一杯,却发现酒壶已经空了。看着刘照君睡的呼呼作响的样子,他提起剑匣,径自上了二楼。

苏痕上去的时候小二正好从掌柜他们所在的那间房里出来,大概是已经知道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于是苏痕看着迎面而来的小二说一句:“下面有一个喝醉了的,你看着把他扶到房中去吧。”

小二点点头:“好嘞客官。不过您这是要?”他又多问了一句。

“我去寻你们掌柜。”他只是留下了这句话,就走向了那间房。

房内掌柜,厨子都在,那女子正躺在床上,看起来已经清醒了些,掌柜正喂她喝些米汤。这姑娘虽然面色苍白虚弱,也算不上什么绝美的女子,但容貌秀气端庄,有着别样的一番风致,更富于一种病态的美感,只是头上蹭破了,稍稍破坏了些许整体的观赏性。

陈掌柜看到苏痕站在门口处静静的看着,连忙放下碗问道:“苏公子有何事?您尽管吩咐。”

苏痕却摇了摇头,语气意外的温和:“我只是上来看看,而且我对清涛府有点兴趣,想问问掌柜和这位姑娘。”

陈掌柜赶忙道:“小人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是这位姑娘似乎还……”

苏痕点了点头;“无妨,那就先劳烦掌柜讲解一下了。”

“我……我可以!”

众人回头一看,那姑娘正在榻上极力强撑着要坐起来,似乎还牵动了内伤,可她面上虽有痛苦之色,但神情却极为坚定。陈掌柜见状赶紧上去帮扶,一边还细心的取了垫子来让女子靠住。

“姑娘不必勉强。”苏痕只是静静的看着,说道。

“没事。”那姑娘只是摇了摇头:“我听说了刚刚的事情,心中也很感激苏公子。”

“你最该谢下面那个醉成一滩的,还有掌柜。”苏痕看着她,随便找了张圆凳坐下,说道:“只是那清涛府为何一定要为难于你呢?”

这姑娘似乎是苦笑了一下:“公子可知道清涛府府主的三公子。”

苏痕摇了摇头。

“清涛府自诩名门正派,但我却是在清涛府中被豢养大的。”这姑娘脸上的苦涩之意更甚:“我名叫陆姝,自被卖入府中,我就像笼中的雀鸟一样,除了修炼心法,就是当下人服侍三公子,就算是一年被允许出去一次祭拜都身边有人看着。”

陈掌柜虽然不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事情,却不知道这样的事情在武修之中也同样发生:“那……这是为何啊?”

“我一开始也不明白,直至后来我……咳咳……我十六岁时,偶然一次从管家那里偷听到,三公子从小修了一种功法,练到一定时候就需要一种药物,需抽干一个体质特殊且达到了势境的女子的精血熔炼成丹作为引子才能服下。我那时候才知道,他们一直叫我修心法而丝毫不碰招式的原因就是这个。”她的伤不轻,说话仿佛都会有所影响。

苏痕虽然戴着面具看不请脸上的表情,但是眼神里也有一种厌恶:“这功法不是出自魔道?”

“不知道。”陆姝脸色凄然:“我只是觉得我不能就这么活着,什么声响都没有,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在意,未免也太可怜了。”

听罢连一旁的厨子都叹了口气,真的想象不出十年复一日的对着同一片天空等待着死期是一种何等的难受。

“于是我就和另外一个苦命的姐姐一起打算逃出来。”她继续说道:“那位姐姐也在清涛府过的很不如意,她样貌不好看,总是不招人待见,虽说算弟子,但几乎就是下人,打骂欺凌都是时常有的。我们两个便商量着逃出去,我装作修炼的很慢,一直没有进入势境,管家就越来越急,动辄就疑心说我没有好好练,后来三公子也来了,查看的时候大发脾气,还一掌将我打的吐了血。”她说道这里时,脸色也愈发苍白。

陈掌柜显然很是担心:“陆姑娘,要不然还是等等……”

那姑娘对着陈掌柜纤柔的笑了笑:“我没事的。”

苏痕声音轻缓了些:“那另一位姑娘未能和你一起到此,是否是在路上遭逢了什么意外?”

她点了点头:“我虽然被打了一掌,但是幸而也因此得了养伤的时间,无需修炼功法,看守也松了许多。正逢那几日府中似乎有大事,大家都忙的不可开交,孙姐姐就去雇了马车,又下药迷倒了守门的人,将我装在装敛木瓦砖材的大车中带了出来。”

“上了马车,他们要查我们的行踪就要很长时间了,想着到了锦州,清涛府的那些人也就不好再追我们。一开始还是挺顺利的,可没想到快到了红桑城的时候,那些清涛府散落在各处的执事堂就像是忽然得了我们所在位置的消息,就只在那一片地方搜寻。”看起来哪怕是现在想起来,她还是很不解:“但是他们好像不知道我们确切在什么地方,只是知道一个大概的位置。又走了一段之后,清涛府的人越来越多,最后没办法了,她就说她修为高,又比我年纪大,说要去将那些人引开让我一个人逃走。我原本就是不肯的,但她突然割了绳子上了马向着其他的方向去了,那些清涛府的弟子都去追她,我就只能一个人在马车上……”

她说道这里,低着头,眼泪吧嗒吧嗒的已经开始掉下来,亮晶晶的。

“那先不说这些了。”苏痕没有再继续听下去:“那清涛府的人都是些什么修为?”

她擦了擦眼睛答道::“府主常年不在府中,我们几乎都没见过几次,更不知道是什么境界了,大公子在皇城,也没有见过,下来就是府主的大弟子王涵修为最为高深,听说已经是道境了,接着就是二公子张缙,也已经进了意境,其他府中的高手就和刚才那些人的境界差不多。”

“那你口中的那个三公子呢?是什么修为?”苏痕突然问道。

“三公子的修为很奇怪……他在与别人的比试中胜过意境的人,但是我听那些弟子私下里说,三公子的气息总是上下浮动不定,大多时候都没在意境之上,所以我也不大清楚。”

苏痕听罢并未立刻说话,而是稍稍的思索了一下,随后才对她说道:“那便多谢陆姑娘为我解惑了,我也没有白让别人帮忙的习惯,便教你一个敛气的方法作为报答。之前那些人之所以能找到你的位置,就是因为你修的功法暴露气机,只要有人修习过对应法门,离的近了,便能感知到你的位置,你学会敛气,他们便寻不到了。只是你日后不能再练这心法就是。”

那姑娘闻言,眼中有惊喜之色,却又有些担忧:“当真?可是苏公子如此恩德,我真的不知道怎么报答了。”

“不必,就当做是交换便好。”苏痕的语气一如既往的没有波动:“待会寻些纸笔我将心决写下来便差人送来,接下来如何,就全凭你自己了。”

说罢,他又转头看向掌柜,在桌上放了三颗碎银:“我要在此地住上一晚,劳烦掌柜帮我寻个房间,再找些纸笔来。”

“苏公子要住那当然好,可是这银子我不能要,不然小人岂非成了忘恩负义之辈。”

陈掌柜方说罢,苏痕却已经都走到门外了:

“做一天生意收一天的钱,就该是如此。掌柜的有这功夫,不如想想接下来怎么办。”

他似乎只是很随便的说了一句。

陈掌柜被说的一愣,看着桌上的银子,半晌,才感叹道:

“这位苏公子,实乃妙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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