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拨了三次还是关机的小道童终于死心了，挂了电话瘪着嘴说道：“师爷，这位陆施主的电话真的打不通，关机了。”
在正厅里站得笔直但心虚的两人抬目望向正坐在桌边看手机的老人，一身宽松道袍，灰白的头发束起，连道道皱纹都影响不了脸上的平和，出尘脱俗的气质仿佛真要成了仙了。
假如他的手机发出来的声音不是“惊雷！这通天修为天塌地陷紫金锤！”的话。
张之之都觉得有一瞬间的幻灭，但出于某种奇怪的人类反射，他还是小声接上了下面一句“紫电！玄真火焰九天玄剑惊天变……”
程挽禁不住扭头看了他一眼，满眼写着“奇怪”二字。
她到底是接了个什么人回来？
当时接人的时候明明三方都表现良好，为什么一到了山上就处处都显露她接错了人的破绽来了呢？
只能说她当时也是太不谨慎了，毕竟总不能怪到元扶真人头上吧？虽然他就是不肯说要她去接什么人，只说他会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出现，还说她一定能认出来。
结果她就接错人了。
三个人在琈玉山上的正厅里大眼瞪小眼。
要说这元扶真人吧，在修士一界当真是顶顶有名，德高望重的人物，神霄一脉落拓之时，他孑然一身来了这琈玉山，原本是想逍遥度日的吧，结果收了些穷孩子，阴差阳错的也还算开宗立派了，在年轻一辈里是个传奇。
这不，几十年之后的今天，谁还能不知道琈玉山上的道士们啊？
只是，元扶真人，您要是没算准您就别瞎卖关子啊！
张之之十分苍凉地抱着自己的小背包，左看看笑眯眯地嘱咐程挽去找人之后就继续刷视频的真人，又看看得了命令之后头也不回转身就走的女孩子，只堪堪“哎”了一声，连尔康手都还没来得及伸出来。
你们倒是管管我啊！别忽略我啊！
我订的宾馆都退了，这会子我下山我住哪儿啊？！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的不安排我了吧！下山起码得俩小时，这会子已经天黑了啊，我走夜路会害怕的啊啊啊啊……
眼瞧着少年人露出烦恼又委屈的表情，用余光偷瞄的老真人倒是又笑了起来，轻咳一声，苦哈哈的少年人立马就精神了，竖起耳朵挺直脊背看了过来。
“这位小友……”
“我叫张之之，真人尽管吩咐！”为了蹭一晚住宿，张之之立马抢答道。
元扶被打断了也不恼，倒是和和气气地说道：“张小友，此番是我之故，害你受累了。”
张之之立马摆手，道：“不敢不敢，我当不起当不起，我本来也是来参加八蒙大会的，提前上了山也算是我自己误打误撞的缘分。”
“哦？小友为剑而来？”
张之之想了想，挠着头说：“是，也不是吧。其实我剑术平平，想来也是没什么机会，就是来见识见识。”
元扶滑动手机屏幕，又换了个视频，依然乐呵呵的样子，说：“小友师出何门？”
张之之被这一问弄得有点窘迫似的，脸上一红，答道：“没门没派，我自己买了本什么三十六式学的。”
“我这次来，主要是想来见见我……一个挺敬仰的前辈，他是顶好的剑客，登峰造极了都，我从小就听说他的剑术厉害，别人都说他的剑无可比拟，我一直都想看看，我特别——”
张之之突然就语速加快，一讲起来就像不会停似的，要不是突然注意到元扶放下了手机盯着他瞧，张之之恐怕也做不到让自己停下来。
“对不起啊真人，我说多了。”张之之有点不好意思。
他立刻反省了一下，感觉自己像在大家长面前吹自己爱豆彩虹屁的追星族，而且一看元扶那眼神，像是一下子就已经知道他吹的人是谁了一样。
元扶微微摇头，叹道：“你倒是很像他，难怪你来找他。你想学他的剑？”
“是的。”张之之认真地一点头，“从小就想。”
“我想跟他学剑，他是我的偶像。”
元扶望着这个十七八岁的孩子，几乎把明朗写在脸上，还没完全成熟，所以透露着赤裸裸的稚气，但是眼里充满光亮，似乎能直接从眼睛里望到底，看见一颗热烈跳动的赤子之心。
“那你就在琈玉山等他吧。”
很意外的，元扶真人说出了这句话，然后又打开手机刷视频。
张之之喜出望外，可是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元扶又说：“不过以你现在的灵力，恐怕问他一剑都难，他可就记不住你了。”
张之之立马又丧气起来，喃喃道：“那我怎么拜他为师嘛……”
——原来心里想的竟是要当人家徒弟。
元扶像是突然想起什么，眼前一亮，转过头对他说：“我这儿倒是正好有个人。是个脾气好的，心法和灵力的修炼都有独到之处，可以先做一做你的小老师。”
“真的？！”张之之霎时又乐了，情绪翻转之快令人咋舌。
还有这种好事！
哈哈哈哈哈老天眷顾我张之之！
刚关上车门的程挽忽然心里一堵。
程挽伸手按了按心口，虽然这种感觉很不舒服，但很快就消失了。
“妹儿，账单在你手机上咯，记到付钱哈。”司机见她关上车门后不动，半探出身子来提醒她付钱。
程挽点点头，应了一声，打开手机把钱付了，司机这才又把车开了出去。
现在天已经完全黑了，还吹着风，程挽把手插进卫衣口袋里，回身望向层层台阶之上的机场。
对于城市来说，夜晚并不意味着沉睡，高楼大厦处处都是灯火通明，本该漆黑的夜幕却被映照出一片朦胧的粉色。
机场大厅的灯光亮如白昼，程挽走进去却不知道到底要找怎样一个人，也许元扶向她描述的不错，可是元扶未必真的见过那个人。
他没见过，她猜到。
仅靠一个名字，她没找到。
这不要紧，找人和找路其实差不了多远，如果自己不知道，那就问一问。
“你好。”程挽走到一个保安身边，“请问你有没有见过一个高高瘦瘦的年轻人，叫陆应书，他是下午两点的飞机，应该在这里等了很久的人。”
保安问道：“机场人来人往的可不少，小姑娘，你找的是男是女？有什么特征？”
“男的。”程挽思考一番，又说：“他长得很帅，算不算？”
“哈哈哈哈……”保安一下子绷不住，笑了：“小姑娘，你们年轻人秀也要有个度才行嘛！”
程挽皱眉，秀？秀什么？
她忽然想起什么，又补充道：“他可能手机没电了，或者坏了，一直打不通他电话，麻烦你再仔细想想，他今天应该在这里等过我的。”
保安听她说得认真，便渐渐止住笑声，摸着下巴回想：“你是说他在这儿等了很久，没等到你，然后手机还打不通……他长得很帅……”
程挽看着保安点点头。
“哦！”保安突然一拍手，激动道：“我今天还真见到过这么个人！”
他恍然大悟似的，伸手一指机场大门外面，说：“今天下午有个帅哥在那点儿等人嘛，然后手机被两个妹妹撞掉了，开不了机了嘛，他们三个还吵起来了，还是老王上去劝的架，他硬要人家赔了一千块钱才让人走……”
程挽心里一动，追问道：“他往哪儿去了？”
保安一摊手，说道：“这我哪里晓得噻，他走的时候天快黑了，我也不晓得他要去哪点儿的嘛。”
天擦黑才走的，那个时候上山的公交都要停了，多半陆应书是不可能自己上山的，而且他不认识路，很可能是自己先找了个地方住下了。
可是元扶真人要自己把人接回去，而且有可能现在问到的这个人也不是陆应书，他只是手机坏了，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的吧？
“谢谢你。”
“没得事。”
人没找到，程挽叹了口气，觉得有些头痛。
抬步迈下长长的台阶，飞机起飞的轰鸣传进耳朵里，程挽听着它越来越远，耳朵听到的杂音渐渐小了，于是她暗中运起灵力，脚下生风。
有人在接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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