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对，我的女婿很奇怪，我……啊？根据？当然有，不过，像证据之类的东西……那是警察应该做的事情吧？你说我的女婿虽然没有学历，但花起钱来却是大手大脚的……”
来信·匿名·性别不详
“我不想当杀人犯，可是我已经做了，就让我找到归宿吧。”
在像是用密码写成的文章中，只有一处是这样写的——“警察都是笨蛋。”
电话·女性三十八岁·姓名住址明确
“是的，可能是6月1日或者6月2日吧，那是我这个月的第一次加班。我家离余可馨家大概有几百米远，嗯，我和家人住在一起，我的父母，这些话我父母也知道，我们商量之后决定给你们打电话。
什么？是的，我们看见警察来调查情况了，但时间我忘了，真的，我是在看许多报道时想起来的，是的，是这样的。
从车站到我家，步行大约需要二十分钟，我一直是骑自行车的，可正好在那段时间里，我的右脚脖被崴了，因为不能骑车了，我只能步行回家，大概是半夜十一点多吧。
有人向我问路，是两个年轻的男人，其中一个人说得了阑尾炎，肚子突然疼得厉害，想问问哪里有医院，我告诉他附近有一家外科医院。对方说了句谢谢，让人觉得他们是很有礼貌的男人。
可是后来再细细一想，他真的得了急病了吗？因为我没有感觉到他们的紧张。而且走夜路的时候，总觉得后面有车在跟着自己，感觉很不好，好像他们是在等着我似的。
危险？不，没有感觉出来。刚才我不是说了嘛，他是个有绅士风度的男人，像是学校的老师。车子的颜色吗？记不清楚了。不过，如果你们想调查的话，我可以帮你们。”
电话·男性六十三岁·不希望公开姓名·自营业者
“如果继续这样下去的话，我们就算偷税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这样的罪犯都抓不到，你们在做什么？到底在干什么，啊？我们为什么还要为你们纳税？完全没有必要了！”
来信·姓名地址清楚·男性·教师
“……作为一名教师，怀疑自己的学生是让人难以忍受的，这几天以来，我一直夜不成眠，很是犹豫，可我又希望你们能尽快破案，所以还是决定向你们提供一些情况。
我所怀疑的人是我三年前曾经当过他班主任的男学生，上学期间，在他身上就发生过两起伤害事件，其中一件学校已经处理不了了，后来当地的警察也介入了。他从一入学时就行为很粗暴，可是从一年级的下学期开始他就和几个同伙组成了一个团伙在学校里横行霸道。
在这起凶残的案件中，让我怀疑他的直接理由是他在上学时写的一篇作文中明确地表示要对女性实施暴力行为。“要把所有像老板一样的女人关进地窖里杀死“，这虽然是极其幼稚的想法，可把它放到语文课上所写的作文中，是想看看老师的反应。他的这种嗜好和这起案件的罪犯有异曲同工之处。
下面请你们记一下这个学生的详细情况和现在的住址及联系方法，你们如果要打电话给我的时候，请不要说你们是派出所的。”
电话·男性·姓名年龄不详
此人说话的声音非常小，听得不太清楚。
“我虽然不是非常清楚……可是，朋友在打……打那个奇怪的电话时我正好碰上了，后来在看新闻前没有发现什么，可这个会不会就是打给余可馨家人的电话呢……
也许是我想得太多了……
这个……我该怎么做呢？我只是怀疑……这是不对的，是不是应该搞清楚？”
说到这里，负责记录的警察询问他的朋友的名字。
“不……也许是我搞错了……我不能说，对不起。”
电话·女性·三十岁·家庭主妇
“我知道一个人下落不明，那是我在上大学时勤工俭学时教过的一个女孩子，现在应该有二十岁了。
是的，是的，她的右手上有一颗小痣……花生米大小的一颗痣。当我听到中央公园案件中被砍断的右手上有颗痣的时候，我就一直很担心，因为右手上有颗痣，这也是很少见的。
她的名字叫钱景园。现在的住址？对不起，我不知道。我虽然知道她过去的住址，但从几年前，她的父母好像离婚了。从我做家教的时候起，她的家庭就不是一个和睦的家庭……”
电话·男性·姓名年龄不详
“警察会不会就是罪犯？所以才一直捉不到犯人，是不是？”
……
10月11日。
高倩是从电视的新闻中得知余可馨的尸体被发现的消息的。
9月底，高秋的尸体被人发现了，虽然可以确认她已经被人杀死了，但还不能断言她是一个完全的受害人，毕竟她刚刚引起了社会的轰动。
可是，余可馨却不同，她不仅是个真正的受害人，而且她的姥爷许健国也被罪犯耍弄了，让人觉得很难受。
正好是中午，高家小面一天中最忙的时候。
店里西墙角的架子上的那台十四英寸的小电视正在播放临时新闻的时候，高倩在为刚刚进来的一位很熟的公司职员点菜。
“我要一份卤鸡腿和清汤面。”
“鸡丝面。”
“还和以前一样。”
“高倩，你还记得吗？”
“当然记得，我已经很熟练了。”
“是吗？那我是多余了……啊，出来了。”
眼前的这位客人突然叫了起来，他绕过高倩看着后面，高倩也猛地回过头，她以为他又在逗她玩。
“出来了！”这位公司职员经常说些奇怪的话吓唬高倩，他像个孩子似地很有意思，以前，他曾经把一条用塑料做成的蛇放在她的工作服的口袋里，或者是从裙子下面拿出奇怪的东西。
另外他的同事们也是这里的常客，她们告诉高倩他在公司里也经常这样捉弄她们。
“这根本不是起哄，简直太过分了。”
也有的女职员气愤得不得了。
可是这一次的情况却不同。
突然回过头的高倩看到店里所有的客人都不约而同的放下了筷子，停住了正在用毛巾擦脸的手，端着凉水的手悬在空中，一起抬头看着墙角的电视。
那个时候的电视上正播放着余可馨的照片。
——这个人的尸体已经被发现了。
“出来了！”说的就是这个意思，高倩也明白了。
无论哪里的面馆中午的时候都是这样的，可来来往往的客人百分之八十都是常客，即使不是很熟，互相也都脸熟。
因为公司的职员们经常在这里吃午饭，所以有许多常客都把这里称作“高家小面是咱们公司的第二食堂”，因此，中午店里的气氛是很热闹与和谐的。
因为临时新闻的出现，这种气氛更明显了，所有的客人都成为一体了，大家都在说着什么，讨论着什么。
“终于找到了”、“真可怜”、“还是很早以前就被杀死了”、“看这次罪犯会说些什么”、“是在哪里发现的？”、“高倩，别看这个台播了，看看央视的报道，遥控器在哪儿呢？”
在这一瞬间，高倩也忘记了工作，抬起头看着电视画面。
那位性急的顾客已经用遥控器把频道换到了中央电视台，直播间的主持人表情既严肃又紧张，正在和进行现场转播的主持人交流着意见。
据他们介绍，余可馨已经变成白骨的尸体被装在一个大袋子里，今天早上被扔在市区内一家运输公司的门口。
另外，罪犯好像又给电视台打了电话，让他们赶快去寻找那个纸袋。
于是，有客人说：“咱们市台会怎么做呢？换个频道看看。”
电视画面又在变换着。
市台也在进行现场转播，新闻报道记者的旁边站着那位接听罪犯电话的记者，两人正在重现和罪犯对话的过程。
那位新闻报道记者的手里拿着发现纸袋前后的写着时间的一览表，根据这些东西，可以知道纸袋是在今天早上很早的时候就被放到后来被发现的那个地方的。
“高倩，你先别看了，能给我倒杯开水吗？”
旁边桌上的客人在叫她，高倩吓了一跳，目光也离开了电视画面。
不行，不行，我不能和客人一起着迷。
“这就来。”
她急忙回到了服务台。
父亲没有看别的地方，只是在开水锅前忙碌着，母亲正在越过服务台关注着电视，她的表情既有同情，也有放心，更有不安。
自从这一系列的连环杀人案开始以来，高倩就听到了各种立场和各个年龄层的客人关于这件事的看法，总之，大家都非常想讲这件事，大家也都在说着这件事。
她去送外卖的时候，在等着拿餐具和钱的时候，客人家里的阿姨经常会说“一个人送外卖，不害怕吗？”“我家女儿正在上高中，我很担心”等等。
通过接触这些人，高倩也明白了一点——只要是有和被害女孩子差不多大的女儿或孙女的人们在谈论这件事的时候，都毫无例外地表现出恐惧的心情。
现在的母亲也正是如此。
这大概是同情和庆幸不是自己的妹妹、女儿和孙女的心情混合在一起的缘故吧。
在这种复杂的心情中，多多少少还多了另外一种感情，那就是出现了这样的罪犯，即使他们一定是要杀人的，但他们只是对被杀的人有罪，我的妹妹、女儿和孙女不要紧。
可是，如果这种心情表现在外面是不能道歉的，所以最后就变成了恐惧的表情。
有些和被害人年龄差不多大的女性确实可能会成为目标，她们当然会表现出强烈的不安、痛苦与愤怒，可她们有时也会徒劳地、不客气地起劲地谈论着这件事。
她们嘲笑罪犯是“变态“，而且还会不恰当地谴责那些被害的女性——“因为她们对不认识的男人也是笑眯眯的”——也许她们终于可以放心了。
高倩也能理解这种心情，大家都太害怕了，这件事太恐怖了。
而男人们，高倩认为他们什么时候都是很客观的，看不出来是真的同情，紧张，愤怒和心情不好。
当然，他们对这件事也会有很浓厚的兴趣，可真正有兴趣的只是那些有和被害人相同年纪的女儿的父亲们。
高倩突然想到了一个很根本又很简单的问题——为什么男人要杀死女人？杀死一个素不相识的女人？杀死一个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的女人？而且就是因为是个女人，什么时候都会成为被杀的对象。
男人好像有一种特别的权力，可以杀死女人……
她把凉水放进盆里，一动不动地抬着头。
就在这时，她看到了站在厨房门口的哥哥。
高倩手里的托盘动了一下，装着开水的玻璃杯掉到了地板上，发出了很响亮的声音。
“啊，真倒霉。”
高倩赶快蹲下身开始捡碎片，母亲忙向客人道歉，连声说着“打扰了”。
而正在聚精会神看电视的客人们好像根本没有感觉到。
高倩心咚咚地跳个不停，她捡起了碎片，洗洗手，又重新倒了一杯开水——在这个过程中，她已经渐渐平静下来了，可有一个事实她是无法忘记的，那就是“看到哥哥的表情吓了一跳”。
哥哥他……
为什么表情会如此恐怖？
平常高明的表情不是太丰富，他总是笑眯眯的，看上去很可爱，可这也不太明显，除此之外，高明的表情是很匮乏的。
大家既不讨厌也不会责怪，自己也无所谓，所以就一直这么笑眯眯的。
可就是这样一位哥哥，在看到发现余可馨尸体的新闻时，那种表情就像突然被人打了一棍子似的。
高倩以前从来没有看过哥哥有过这种表情。
虽然人们都会有假面具，可是在高明的内心世界不会有这样的假面具的。
高倩已经明显地感觉到，高明对连环绑架杀人案的报道有着浓厚的兴趣，他着迷地看新闻和报纸杂志，而且还一条不漏地看电视报道。
虽然这对于哥哥而言是很少见的事情，但听他一说也能理解。
因为高明有高倩这样的一个妹妹，想一想也确实如此。
因为有高倩，所以高明就不得不关注这一事件的所有进展情况。
可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刚才他的表情为什么会如此僵硬呢？高明为什么会受到如此大的打击呢？
虽然很残酷，可大家还是推测那位叫余可馨的女性已经被杀了。
社会上的所有人首先想到的是她活不成了。
或者，如果她还活着，即使是被罪犯关押起来了，倒不如被杀了，省得受罪……
因此，虽然是让人难受的事实，可当发现她的尸体——已经变成一堆白骨的尸体时，在某种意义上是件好事。
因为这样一来，她也不用被罪犯威逼了，也不用再受更多的罪了。
她终于回到家人的身边，可以安心地睡去了……
和店里的客人一样，得知这个消息的人们之所以能公开地议论，也是因为这不是有其他女性又被害的消息，而是终于得知已经完全没有希望的余可馨的下落了。
这虽然是个很不幸的消息，但在悲愤之余，人们也就放心了。
得知这个消息的人们当然都会同情与哀悼余可馨，同时也会谴责罪犯，可同时他们不会再受到什么打击了。
可哥哥他……是怎么回事呢？
“你睡了吗？”
那天晚上的十点多，高倩敲响了哥哥房间的门。
房间里传来电视的声音，好像是新闻节目，主持人正在介绍发现余可馨尸体的过程。
高明睡眼惺忪地开了门，高倩看了看他的脸。
他不是故意装出来的，好像刚才是在睡觉。
“啊，怎么，你已经睡下了？哥，你还没洗澡呢？”
“嗯。”
高明含糊其辞地回答了一句，他就这么站着，似乎不想让高倩进屋。
高倩很长时间没有进过哥哥的房间了。
但问“你睡了吗”再敲门，这是第一次。
尽管这样，他没有大声问“有什么事吗”“什么”，而是站在那里既不生气也不吃惊地说“怎么了”，倒是像高明的作派。
“我想和你说点悄悄话，能进去吗？”
高明眨了眨那双小眼睛，点点头把门打开了。
哥哥的房间比想象的要整齐得多，垃圾箱里没有堆满垃圾，换洗的衣服也没有扔得到处都是，床罩虽然是皱巴巴的，可那是因为高明刚才一直在床上睡觉的缘故。
“哇，哥你真的喜欢干净啊。”
高倩走到房间中央，一下子坐到了床上。
因为太用劲了，床弹了起来，高倩摔了下去，她自己都觉得奇怪，不由得笑了。
“你怎么回事？”
高明笑了。
“高倩，你喝啤酒了吗？”
“什么？”
“你像是喝醉了酒，像个孩子似的。”
“我就是个孩子嘛。”
高明盘着腿坐在了地板上，他看了看周围，床边有一个画有可口可乐图案的金属小盆，里面装着烟灰缸、烟盒和打火机。
高明把盆拉到了跟前，点着了一根烟。
是没见过的粗香烟，他以前抽的是细细的香烟……高倩呆呆地想。
“你应该买个更好的烟灰缸。”
高倩看着那个画有可口可乐图案的小盆说。
“这个正好用。”
“哥，你一天能抽多少支烟？”
“十支左右吧。”
“是嘛？骗人，你要抽一包吧。”
“不会吧？”
“就是，最近你抽烟比以前多了。”
说到这里，高倩一下子想起来了。
这么说，哥哥的烟抽得越来越凶，是从关心连环杀人案的时候开始的。
她虽然没有马上说出来，但高明抽着烟看着高倩，好像知道她想说什么。
旁边的一台小电视正在播放着新闻节目，一张发现余可馨尸体的搬家公司附近的地图铺满了整个画面。
高明稍微把头侧了侧看着电视，高倩则看着他的脸。
就这样面对面地坐着，她很难问得出口，说你白天看新闻的时候为什么那么恐惧？我很关心这个。
可问完以后怎么办？
因为高明的性格很温柔，他非常同情余可馨——最后可能就是这些，那又该怎么往下问呢？太反常了，你为什么会如此关心这件事？
也许高明还没有睡醒，他一边看着电视，一边揉着眼睛打呵欠。
不管怎么看，他的样子看上去都很悠闲，这和白天受到刺激后的那种表情简直是判若两人。
高倩突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了。
我是不是像在傻兮兮的单人相声？是不是只是因为我自己想得太多了？
即使没有这一连串的事情，最近一个月来，高倩的心情也不太平静。
因为对方的原因取消见面后，阿姨又跑到家里来，表示道歉，虽然没有必要，但她还是要安慰高倩，上演了很热闹的一幕。
阿姨说，为了怕高倩先入为主，她只是说对方是地方公务员，而没有介绍其他详细的情况，其实和她相亲的那个人是和平派出所的一名刑警，自从中央公园案件之后，他忙得不可开交。
阿姨还说，对方看了高倩的照片很喜欢，还怕她嫌弃自己是一名警察。
父亲打断了她的话，说对方在忙着这起案件的时候是无法相亲的。
这位认真的阿姨没过十天又来谈下次见面的事情了。
上次拿来的照片和简历还在高倩那里，她只是随便地看了看，没有想得太多。
因为她认为只能靠相亲才能谈恋爱的自己很可怜也很不完美，而且她要见面的这个人看上去惟一的优点就是比较老实。
她觉得不知在什么地方落入素不相识的男人的手里，然后被杀掉，并被像扔垃圾一样被扔掉的余可馨太可怜了。
可同时她也在想，正在通过报纸电视看降临在余可馨身上的灾难的自己又是什么呢？如果自己的人生也会因为像余可馨这样的事情而突然中断的话，那有人会难过吗？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呢？除了父母和哥哥以外，还有人会因此而受到刺激吗？
本书连载自免费原创小说网站”不可能的世界”www.8kana.com，中国最有爱的年轻小说网站！各大市场下载官方免费APP，享最快更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