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1日。
大西区承恩街的牛肉面馆“高家小面”的店门前，并排摆放着祝贺新装修的面馆重新开张送来的花篮。
这一天，还是店老板高强的五十八岁生日。
因为忙生意，高老板从来都不记得给自己过生日，只有今天，他觉得自己的生日和新店开张在同一天，实在非同寻常，从心里高兴。
“高家小面”是高强三十岁那年，租了当时在这块地上的门点开起的店铺。
现在终于通过长年累月的积攒买下并改装了店面，成为独立的店铺了。
这个时候，大西区正在开始大规模宅地化，商业前景一片光明。
为面馆出资的人大多并不是预见买卖有发展才投资的，而主要是因为高强的人缘好，愿意帮他一把。
高强不善言谈，但干活特别认真，深得周围年长者的信任。
高强平日虽然不多说话，但是因为他待人亲和，也深受女孩子的青睐。
不过高强也有不如意的时候。
他的抻面手艺是在一家小夫妻店里面学到的，店老板夫妇一心想让高强做他们的女婿，可偏偏他们的女儿看不上高强。
店老板夫妇只好死了这份心。
高强嘴上没说什么，可是内心却受到了极大的伤害。
高强因此辞了在小夫妻面馆的工作，这一年他二十八岁。
尽管他已经具备了独立开一家面馆的能力，但是由于缺乏资金，只能在朋友介绍的的一家面馆里打工。
这个店里有一位常客，是个在大西区一带拥有许多房地产的很有实力的老人。
他很看重高强的能力，高强终于在他的资助下自己开业了，他给自己的面馆取名叫“高家小面”。
简单装修的“高家小面”开张不久，曾经打工过的那家小面馆的老板就给高强介绍了一个女孩子。
高强认识这个女孩子，以前也在那家小面馆里和高强一起打过工，名叫胡雯雯。
不久两人就结了婚。
婚后，小两口继续打理着他们的面馆。
很快，他们的长子高明就出生了，三年后又有了长女高倩。
家庭成员增加了，生活也更不容易了。
高强和胡雯雯勤勤恳恳地干活，总算使“高家小面”越来越红火了。
就这样“高家小面”迎来了开业十周年。
又是在那位有实力的房地产老板的鼓动下，高强下决心买下面馆的土地和房产，他借了一大笔贷款，又拿出自己的积蓄，终于有了真正属于自己的不动产。
那位老人也很高兴，对高强说，下一步的目标应该是精装房屋了。
可是不久，老人就因为在家里摔倒而住进了医院。
半个月后，老人就溘然长逝了。
从此，高强夫妇就把装修房屋的事儿作为目标，他们决心要把面馆经营好。
就在“高家小面”的经营一帆风顺的时候，地价高涨的经济时期开始了。
原来资助过高强的那位老人的继承人，把和“高家小面”相邻的地皮卖给了一家开发公司。
从买方，也就是开发公司的角度来看，在这块地皮的一个角儿上残留着一个破旧的面馆儿，是一件很不舒服的事儿。
虽然开发公司很想把这一小块儿地皮也弄到手，但是高强丝毫不肯妥协，他不想从这块土地上搬走，因而和开发公司之间一直处于对立的状态。
终于，金融危机来临了，地价一下子从高峰滑到低谷，开发公司对面馆儿这块地皮也不再感兴趣了。
从老人的继承人那里买来的地皮上的大型住宅小区的建设计划也搁置了。
经历了这一切之后，高强的装修计划终于完成，重新开了业。
新建的小楼是一座三层钢筋混凝土建筑，一层二层是店铺，三层是住房，小楼就取名为“高家小面”。
本来女儿高倩主张取一个更漂亮点儿的楼名，但是在高强坚持下还是用了“高家小面”这个名字。
这一天对于高强本人甚至对于一家人来说都是一个美好的日子。
一家人的脸上都挂着笑容，就连酷似父亲的，平日少言寡语的高明都是喜笑颜开的。
从中学毕业后就开始在父亲身边学艺的高明，现在已经逐渐可以独立支撑这个店铺了。
毫无疑问，“高家小面”和高家的未来都寄托在高明的身上了。
“哥，电话。”
高倩站在收银机旁，手里拿着电话，冲着厨房喊着：“是冯晓打来的。”
高明一边擦着湿手，一边绕过柜台，急忙跑过来接电话。
白色的帽子边缘都被汗水浸湿了，额头上汗珠亮晶晶的。
因为是装修后的重新开业，操作间里还有许多东西没有收拾好，高明和母亲两人正在忙着搬东西，高倩也跟着忙得团团转。
看见哥哥走过来，高倩把手里的话筒递给他，低声说道：“喂，要是邀你出去可不行啊。”
高明点着头答应着。
“我可是预先提醒你了，哥，耳根子别那么软。”
高倩说完这些话，才把话筒交给高明。
高倩并不是开玩笑，的确是因为今天是一个特别高兴的日子，她不想让那家伙给搅和了。
高倩知道打电话来的是高明小学时代的朋友冯晓，她对他没有好感，准确地说，是很讨厌他。
她不想让哥哥和他接近。
因为是哥哥的幼年时期的朋友，所以，高倩从小就认识冯晓。
她知道，冯晓是药店老板的独生子。
药店离她家很近，就在沿着高家小面门前的道路一直往北的街上。
因为都是店老板的关系，她们的父母之间也都相识。
小的时候，高倩经常跟着哥哥和冯晓一起玩儿。
坦白地说，那时候的高倩很喜欢比哥哥机灵得多的冯晓。
冯晓跑得快，擅长体育运动，而高明的运动神经似乎很迟钝，连篮球队都进不了，只能可怜巴巴地坐在场边上为别人捡捡球什么的。
在学习成绩方面，和背九九表都困难的高明相比，冯晓当然要优秀得多了。
他的成绩在班级里一直是名列前茅的，就是在年级里也是在前一百名之内的。
高倩很早就养成了记日记的习惯，从小学四年级开始直到现在，一直没有间断过，而且每本日记都完好地保存着。
这次因为房屋翻建，在整理东西时把放在箱子里的小学时代的日记本都翻了出来，看着自己幼稚的文章和词句，高倩边看边笑。
其中还有小学五年级第一学期时写的有关冯晓的一段话。
“要是哥哥的体育和学习都能像冯晓哥哥那么棒该多好呀。我觉得我很喜欢冯晓哥哥。我的哥哥要是换成冯晓就好了。”
那时候的冯晓俨然是高倩心中的偶像。
翻着发黄的日记，高倩回忆起儿时的许多往事。
现在看到这些文字，高倩觉得自己那时是很伤哥哥的心的，现在读起来都觉得不好意思。
她曾想到要把这些日记本都处理掉，但是，最后还是因为舍不得而原封不动地留了下来。
那天晚上，她毫不隐瞒地对告诉高明，“我在日记里写了好多哥哥的坏话”，而高明却毫不在意地说：“我本来就挺笨的嘛。”
实际上，高明在小学和中学的成绩的确是不怎么样。
他并不是个懒惰的孩子，性格十分耿直，只要是老师留的预习作业，他一定会完成，从来没有过忘记写作业的时候。
高明的运动能力和学业一样，在同年级的学生当中一直处于劣势状态。
特别是进了中学以后，学校的体育活动项目增加了，高明的这种劣势就更加明显了。
因为这种状况，高明的母亲还为此生过气。
在高明上初一的那年春天，他参加了学校的乒乓球队，可是，第二学期刚一开学就收到了老师劝他放弃的通知，老师说他反应太迟钝，影响其他同学的训练。
他只好哭着退出了乒乓球队。
这一下可激怒了一向性情温顺的胡雯雯，她跑去找校长理论，但是，即使这样也没能使高明在同学面前硬气起来，高明反正已经退了队，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
高倩看着自己当时写在日记里的话，脸上直发烧，满篇日记都是对哥哥的不满，嫌哥哥太笨了，现在再看觉得很对不起哥哥。
冯晓当时同样也是学校乒乓球队的成员，高倩的日记里也写了“冯晓没被通知退队”。
但是，当时有几名队员因为反对老师的做法，与高明一起退出了乒乓球队，而作为哥哥的朋友的冯晓却始终装做不知道这件事。
离开乒乓球队的高明后来又参加了学校的游泳队，游泳队的教练是个很和善的老师，在游泳队里，甚至还有很怕水的、一点儿也不会游泳而需要从零开始学习的队员。
在这个队里，高明没有了自卑感，也不会像在乒乓球队里那样遭到别人的白眼，他一点儿一点儿地学会了游泳。
学校游泳队的教练是史老师，三十多岁，小个子，是个运动型身材的老师。
在高明初中二年级的暑假，柿崎老师为了拜访高明的父母来到“高家小面”。
高强和胡雯雯对老师的到来感到很吃惊，忙着接待。
而柿崎老师说的话则更让他们吃惊。
老师说，高明的学业成绩和运动能力上不去，不是他的能力问题，是因为他的视力问题。
老师认为高明有视觉障碍。
关于这件事儿，高倩在日记里也写了。
由于柿崎老师的来访，总算让高明摆脱了愚钝的帽子，也让高倩改变了对哥哥的看法。
高倩一直在店里忙前忙后的，高明却一直在打着电话。
高倩一脸不高兴地看着高明。
不知道他们到底有什么事儿，说了这么半天还说不完。
这部前台的电话，是“高家小面”接受顾客订餐用的座机。
高明也很清楚，知道不能长时间占用这部电话，他想快点儿结束通话，冯晓那边却没完没了。
高倩生气地走到哥哥身边，故意对着话筒大声说：“哥，现在是店里生意最忙的时候了，快点把电话挂了吧。”
高明眼睛看着高倩，对着电话小心翼翼地说：“我现在正在干活呢，不能再和你聊了。”高倩看着他那唯唯诺诺的样子就生气。
高明终于挂上了电话，用手擦着额头上的汗。
“真受不了。”高明冲高倩笑着说：“冯晓总是这么我行我素的，一点儿都不替别人着想。”
高倩却挖苦高明说：“那叫什么我行我素呀，那叫只顾自己不顾别人。”
“咳，就算是吧……”
高明拖着悠闲的腔调，慢吞吞地回后厨里去了。
高倩还在生气地唠叨着，电话铃又响了，这回是外卖的订餐电话。
此后的一小时，店里忙得要命，外卖的订餐特别多，电话铃声一直响个不停。
负责送外卖的小伙子一刻不停地跑出跑进，高倩看他实在是忙不过来了，只好时不时地自己也去帮忙送餐。
正当她送完一个外卖往操作间里走的时候，看见大门口又有人进来了，她条件反射似地大声招呼道：“欢迎光临。”回头一看才看清，进来的是冯晓。
“啊，是冯晓呀！”
正在收拾角落里的一张桌子的胡雯雯，马上招呼道。
“晚上好。伯母。”冯晓笑着点头，对胡雯雯打着招呼。
身上穿着春季薄面料的夹克和没有熨烫过的半短裤，右手腕上带着一个像潜水员用的大号手表，一身装扮就像是从男士流行时装杂志上复制下来的。
“店面更漂亮了嘛。”
“谢谢。”
胡雯雯满脸堆笑地应酬着。
虽然，有时侯胡雯雯并不太喜欢冯晓，但是不管怎么说，冯晓毕竟是儿子从小到大的伙伴儿，她是看着儿子和冯晓是一起长大的。
在厨房里的高明已经看见冯晓来了。
高倩看见高明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容，但是，并没有那种见到朋友之后的喜悦。
胡雯雯笑着说：“今天可真是忙得不可开交了。”
高倩从操作间的柱子后面看着冯晓，只见他站在那儿，脸上带着微笑，没有丝毫发憷的样子。
“我买了点礼物，我是来祝贺你们的新店开张的。”
他用拇指指着外面说：“东西在车上，马上就搬下来。”
“是吗？那太感谢了。”
冯晓说着又转身走出门去。这时正好有三个公司职员模样的人一起进店来，就在这三位客人刚坐下来还没有点菜的工夫，冯晓又回来了。
只见他用手捧着一盆盆栽花卉——蝴蝶兰，花卉上扎着的缎带上写着“恭贺开张大吉”。
“哇，真好看。”胡雯雯称赞着，“太漂亮了。”
冯晓正在把蝴蝶兰交给胡雯雯的时候，高倩从厨房里出来了。
“啊，高倩，好久没见了。”
冯晓满脸堆笑，用亲切的目光看着高倩说：“这回你家的店面装修得不错嘛。”
高倩没有答话，她从母亲手里接过蝴蝶兰大花盆，然后抬起头说：“这么贵的东西，你买它干什么！”
说着把花盆朝冯晓的怀里递过去，冯晓笑着摆着手说：“别这样。”一边看着胡雯雯说：“伯母，收下吧。”
胡雯雯为难地说：“好是好，真的是太贵了点儿。”
“这有什么不好，祝贺新开张嘛，这是我的一点儿心意。”
冯晓的目光有意从高倩生气的脸上避开了。
“高明在里面吧？我找他说句话。就耽误他五分钟。”
胡雯雯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冯晓已经钻进厨房里去了，高倩站在他身后直咋舌。
胡雯雯看见高倩的脸色，责怪地说：“你别尽说些怪话……”
“妈，你总得想个办法呀，我哥对那个人言听计从的，你知道吗？不能让我哥总跟他黏在一起。”
“他们从小就这样。”胡雯雯带着责备的口吻说：“他们两人合得来，你就别瞎操心了。再说，你不是从小就认识冯晓的吗？”
高倩还要再说什么，被母亲制止了。
这时，高倩才注意到，店里的客人都向她们母女俩投来好奇的目光。
她只好把大蝴蝶兰花盆放在电话座机旁边，转身进厨房里去了。
冯晓把高明叫到后厨操作间的一角，不停地和他说着什么。
高倩从哥哥的侧脸看不出他们在谈什么。
她正要上前去打断他们，突然听见父亲在喊她。
“高倩，医院的外卖，人手不够了，你还不帮忙去送一下。”
听声音父亲有点儿生气了。没办法，只好照办。
高倩一边答应着父亲，一边又朝哥哥那边看了一眼，冯晓和高明还在脸对脸地说着。
高倩心想：“他们到底在说什么呢？”
“高倩，快点儿！”
高强又在催了，只见他正忙着在已经做好的大碗盖饭上配着菜，看脸色是真生气了。
高强的喊声把高倩叫了回来，同时，也把冯晓和高明吓了一跳。
冯晓朝高强那边看了看，他的视线正好和高倩的视线碰到了一起。
不过，这时他的目光完全没有了刚才送蝴蝶兰时的亲切。
高倩遵从父亲的吩咐急忙做着去送外卖的准备。
她正端着大碗往食盒里放的时候，背后传来冯晓故意提高了嗓门儿的声音“高明，那么，就拜托了”。冯晓说完转身又冲着在操作间大声说道：“伯父，您忙吧，不打搅了，我走啦。”
高强没有停下手里活儿，只是朝冯晓点了点头说：“谢谢，慢走。”
冯晓穿过店堂往外走去，高倩也急忙从操作间的出口出了店门，她想着能在正门口碰上冯晓。
冯晓的车停在店门口正前方的路边上，驾驶座的门开着，车里有人。
这是一辆双座的红色跑车，看上去是辆新车，车身到处都锃光瓦亮的。
也许是冯晓带来的，在副驾驶座上坐着一位女孩儿。
这个女孩儿梳着一头披肩长发，身上红色衣服的颜色和轿车车身的颜色一样。
一看见高倩出来，正要上车的冯晓站在车门口转过身来，车里女孩儿也跟着他的视线转过头，看着高倩。
冯晓满脸带笑，说：“高倩也打工呢？”
高倩两手抱着食盒站在离冯晓两米远的地方，问道：“你来找我哥说什么事儿？”
“我想，你一下子也说不清楚，我的意思是你别老缠着我哥了。我哥他耳根子软，我讨厌你总缠着他。”
“你是说高明和我吗？”冯晓说，“干吗这么说呀？我们两人从小就总是在一起，不是吗？”
“小时候是小时候，现在你就别再给我哥找麻烦了。”
“是吗？”
“你们的事儿我全知道。”高倩大声说道：“你曾经把我哥哥叫出去替你付打麻将的钱。你每次叫我哥哥出去的时候，喝酒都让我哥哥掏钱。你的这些事儿我全知道。”
冯晓转过身朝着副驾驶座上的女孩儿，用眼角儿瞥了高倩一眼，说：“高倩，我和你哥哥之间的事儿用不着你来管。”
冯晓倚着车门，嬉皮笑脸地说着，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高明倒也一点儿也没变。不过，要挨你这么个厉害妹妹的骂，真是可怜呀！”
“我知道我哥哥就是受你欺负。”
“我怎么欺负高明啦？我和他是从小就在一起玩儿的，高倩，你又不是不知道，干嘛叽里呱啦地数落我们？”
冯晓指着高倩跟副驾驶座位上的女孩儿说：“她还给我写过情书呢。”
听冯晓这么一说，高倩觉得脸上直发烧，脱口说道：“你瞎说什么呢？”
“喂，你的脸红红的真可爱啊。”
冯晓和那个女孩儿都笑了起来。
高倩看见女孩儿转过身去的时候那种轻蔑的眼神，不由得怒火中烧。
“我才没给你写过什么情书呢。”
“喂，高倩，你怎么变成这样啦？怪怪的。”
“怪怪的不是我，我看你才怪怪的呢。”
冯晓使劲儿耸了耸肩膀。
“哇，看你这样子可真够凶的呀。”
高倩气鼓鼓地站在那儿，手里紧紧地抱着外卖。
“冯晓，我早就知道你一直在利用我哥。你干的事儿我都清楚，你别想蒙我。你刚才不是说什么情书吗？你还记得你上初中二年级暑假的事儿吗？”
高倩的突然反问，让冯晓冷不防吃了一惊，倚着车门的身体不由得站直了。
“高倩，别用这么吓人的声音……”
“从那个时候起。”高倩打断了冯晓的话，接着说道：“我既不相信你也不喜欢你，而且，我根本不认为我们从小是朋友。我太了解你了，你就是剥削我哥哥。其实，我哥哥也知道你是什么人，他就是太老实了，总是受你的摆布。”
坐在副驾驶座位上的女孩儿娇声娇气地说；“这孩子怎么回事儿？发疯了吧？”
高倩没有接她的话茬儿，接着对冯晓说：“你也不用送什么花卉盆景的，那是白费心思。你蒙得了我父母蒙不了我，你以后离我哥哥远点，听见了吗？”
高倩一个人说得起劲儿的时候，冯晓钻进了车里，把车子发动了，没等高倩把话说完就开着车走了。
只剩下高倩，抱着外卖一个人愤怒地站在寒风里。
激动的情绪把埋藏在心底的秘密又勾了出来。
那是一个夏天，是高明上初中二年级的暑假，史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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