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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云遮月。
起风,营地篝火未觉,依旧平静地燃烧着,像是屏住了呼吸。三道狭窄而迅疾的风隐匿其中。
咻——
时间未流逝一息,惊变骤然降临:巡逻分队的小头目、大帐外站岗的精卫、和旁边哨塔上的精兵,同时瞪圆眼睛张开血盆大口愤怒嚎叫,仿佛要吃人一般。
他们都是匈奴精锐,经历特训的冷人,不过中了一箭,未有重伤自然死不掉。
“!@#¥!”、“¥#@!!”……
哨响,周遭匈奴人嘴里胡叫乱叫,不知说的什么鬼话,把伤者扶去了医治,迅速聚集过来一群人,四下搜索,寻找潜伏的可疑人物。
旁边哨塔上受伤的兵丁自然也被抬了去。
一个穿着赵军兵服的人已在混乱中登上哨塔补位,但却是一张真切的汉人面孔,呼延清未必记得他,他那年还小,面庞还未打磨坚毅,双目中的凌厉未改,只是现如今多了十分的冰冷,如极地的雪。
他,可记得呼延清很清楚!
呼延清从大帐中出来,大声呵斥手下,显然对突然发生的事十分不满,两队人被他训斥后加紧了巡查。
旁边高塔上的汉人,直直盯着呼延清,默默地举起弓箭,左右手背上分别纹着弓和箭的图案……
挽弓如满月,屏息如静水。
一击,中!
“啊!”呼延清失声哀嚎。
几乎同时,闫默已经从哨台上消失。
一个优先的射手,在箭射出的瞬间,自然已经知道结果,并且能够迅速离开可疑之地,行无影而去无踪。
那只弓箭钉在呼延清的躯干上,胸口的部位,稍偏半分,应当能毙命。
许是天公有意,于此同时,有一队骑兵以飞快的速度攻入赵军营地,大帐外人头攒动,局势顿时更为混乱。
在夜色的庇护下,闫默短暂融入了混乱之中。
他可以混进来,不代表能混出去,他连续数日研究营地防备的漏洞、和每一个时间点上的盲点,才能够做到像风一样轻松地混进来,但现在,瞬息万变。
如何脱身并不在他的计划内。
他隐匿在黑暗中,观察着,从那把箭留在外面的长度判断,显然刺入的深度不够,呼延清皮糙肉厚尤甚当年,竟然能硬生生挡下了这一箭了么?
只见呼延清用力折断箭杆,依旧稳稳当当地站着,忽然大声喊道:“闫默,是你吧?射得不错,有长进,差些吓老子一跳!可惜你还太嫩了,识相的自己滚出来,当年没玩够,再陪我玩两把,抓几个妇孺让你射杀,岂不痛快!”
这番话,的确戳了闫默痛处,激怒了他。
顺着赶来报信的士兵身后走几步,闫默加快脚步,伸出一把匕首,刺向呼延清的咽喉。
仿佛从无人之境中出现的人,触目惊心地杀招乍现,吓坏了呼延清和他身边的几员侍从,只是速度力量上、短兵刺杀的技巧上,闫默终究不够精湛,匕首划破呼延清咽喉一发之际既被推开,力道之大,将闫默撞倒在地。
呼延清低头睥睨:“闫默,果真是你么!自寻死路,我堂堂匈奴悍将,岂是你能杀得?那么想死,今日我成全你便是!”
正面较量,闫默根本没有任何机会。
未报此仇,遗憾,也就这样吧……
许是感觉到了真真切切的死亡威胁,呼延清不再啰嗦,操起大刀直接向闫默砍去。
绝境中,一抹光悄然掠过。
砰!
兵刃撞击,砍向闫默的大刀走偏,一支箭矢弹落地面。原来方才闯营的人直捣黄龙,竟已杀到腹地,一看,身披盔甲,手握雕弓,双目熠熠生辉,何人?时任石勒麾下左积射将军,石瞻是也,领一队人马,数箭齐发,射向呼延清众。
呼延清显然没料到敌军闯入如此之快,不敢怠慢,先躲了开去,集结的一大队人马追击过来,即将形成包围圈。
石瞻御马狂奔,顺势一把捞起闫默,发出信号,领本部兵马逃离。
冲至出口,与另一队人马集结,冲出一道口子,行动意外地顺利。
显然,石瞻率领的这一次袭营是有周密的准备的,从哪进,从哪走,从哪撤,如何作战,行云流水。
匈奴骑兵在身后不甘地猛追。
“你们和成国联盟了么?怎么也掺和进来?”闫默说。
石瞻道:“别多想,匈奴人气焰嚣张,我不过想杀杀它们的锐气,叫他们难受,当然,你是大才之人,我不想看着你死。”
一言落罢,马蹄“噔噔”追逐弦月,匈奴骑兵怕有诈,不再追击。
半晌,闫默才道:“谢谢。”
石瞻笑道:“若非有你详细标示的敌营布局图,我绝不会冒然偷袭,更不能进退自如。”
“嗯。”闫默答应。
他想起在沙岭相遇时的光景,接触的时间较短,石瞻竟能记得如此清楚。
再看瞻的目光,再看他的射术,忽然觉得,这是一个和自己有所共通的人。
闫默心中揣测,道:“你非异族,又有本事,为何,丢了本姓,随了贼人?”
一句话吓得马蹄慌乱,仰首嘶鸣,闫默一个不慎,摔落马下。
石瞻回头看他,道:“你听过乞活军吧?你知道当中众人,因何而成军吗?”
闫默想了良久,答道:“活。”
瞻接着道:“石勒破乞活军陈午于河内时,我十二岁,受俘,石勒赏识我,给我们活的机会,我们本来就是因活而聚,有什么理由拒绝招降?我不想死。既便我可以死,还有很多跟着我想活命的兄弟,谁来保全他们?”
闫默张口一窒,答不上来。
也许可以大声地叫嚣:活得如此窝囊毫无意义。哪怕牺牲千万人的性命,也要竭尽所能与外敌抗争,毋宁死,绝不可成为武装敌人、征伐族人的利器!
他想说点什么,但他看到石瞻的目光时就不再执拗了。
笃定,深不可测。
黎明。荒山野岭,闫默见着了年方6岁的棘奴,他喊了他哥,他没喊他弟,只是轻微地应了一声,他问他你姓什么,他说姓石,闫默说你原来姓什么,棘奴说我生下来就姓石了。
不带这个姓,他就没有生下来的机会。
世道如此,但生存是规则,不是你的选择。
经此一役,闫默意识到自己离杀死呼延清愈发遥远。
大仇未报,又依然侥幸地活着,路漫漫还要继续走下去的。
这些日子,他遇到的、结识的汉人都不姓汉,有些迷茫,想了又想,也许,该去一个称为正统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