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告诉大人，大人都叫我别乱说。一天，我又看到公孙璞羽去踩大人们的影子，我走过去，跟他说：你怎么要玩大人的影子啊？他抬起头，用双眼与我对视！那目光锐利如锋，委屈而倔强。当时我脑海中浮现出一双眼，那是我用针戳他肉时他看着我的眼。我胆怯了一下，不过我马上想到我可是这家里的少爷，他只是一个小佣人，我吼道：“看什么看！”接着我就跟他打起来。”
丽莎高举酒杯，“打得好！”
蒋云凡冷冷一笑，“那时我是大少爷脾气，才出手的，没想到他居然敢跟我动手！结果两败俱伤。奶奶额外毒打了公孙璞羽的妈一顿，惩罚她看管不力。”
旁边一个男对我说道：“蒋云凡老喜欢说他的童年生活呢，我们几人对公孙璞羽一点不陌生。我们也挺想见他一面呢！谁那么大胆跟我们的蒋大少爷打架呢！哈哈！”
“他那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现在让他来，他可不敢了吧！”另一个男的说道。
蒋云凡没有管他们，给我手中的酒杯添了酒，自己拿出一根烟，道：“我觉得他最恐怖的地方在于……他真的很聪明。他五岁时，象棋围棋国际象棋都会下。我本来对这些不以为然，直到有一天爷爷见公孙璞羽一个人在墙角自己跟自己下象棋，便叫我来跟他对决一局。当时我是小学三年级，还是学校的象棋队重点培养对象，怕他一个幼儿园的？！结果……丢脸死了！他口中念念有词：‘炮二平五’、‘马8进7’、‘车2退3’……短短五分钟把我干掉。我在大家的怂恿下，跟他再下一局，结果……三分钟被他脱光。当时奶奶看着我表示很失望。爷爷对他赞赏有加。后来爷爷常与他下棋，一盘象棋下三天，爷爷笑称棋逢对手。重点是公孙璞羽一直装着一幅不会下棋的样子！讨厌死了！”
丽莎在旁边“嘻”一声笑了，“看来，公孙璞羽是不是魔童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对你的童年造成了阴影。”
蒋云凡毫不掩饰地点头，“没错！我放学回来，来听到爷爷在棋盘边上感叹地说着‘单车难破士相全啊’；他们下得起劲，爷爷也会说‘小卒一去不回头！’。我在家里听到就是不舒服！公孙璞羽五岁就展示出与我迥然不同的成熟稳重。佣人们都说他学不会说话，是个哑巴！我知道他绝对不是。”
丽莎叹了口气，“真是可怜的孩子，那应该是你童年的阴影了。那时你的自尊心严重受创了吧！无仅是家里人，就连佣人都把你和他作比较。”
“嗯，没错。爷爷赞扬他聪明开始，大家便自然而然地把他跟我做对比……毕竟我们的年龄相仿。他老喜欢在墙角边上看书呢，而我就喜欢玩玩具，而此时奶奶就会生气地走过来，敲我的头，叫我回房间复习去。尽管奶奶没说，但我感觉到，她的心是在拿我和他做比较。”他喝了一口威士忌，道：“我说他的聪明，是说他特别能装，装得好像是一个好孩子似的。可是，无论他怎么装，都无法改变他是魔童的命格！”
在场的所有人都把耳朵靠了过来，大家不自觉地围成了一个小圈。蒋云凡眯着眼睛，道：“我记得那天我放学，回来经过这个客厅，我看到公孙璞羽正与爷爷下象棋！爷爷坐在他那张沙发上，而公孙璞羽坐在爷爷的对面，象棋就放在这个茶几上。”蒋云凡一边说，一边旁边那男人的位置。
“客厅就他们两，我没逗留，自己走上楼，刚刚踏上楼时，我就听到楼下一声闷响！接着玻璃破碎的声音！吓了我一跳，我书包都没来得放下，便转身下楼，在楼梯上往下看，我看到了爷爷倒在沙发上，他双手捂住胸膛，脸色一阵红一阵青。我正想下楼，突然看到爷爷突然张大了嘴，有一颗象棋从他口中吐了出来。爷爷脸色涨红，弯下腰，‘额……’的一声，他又吐出了几颗象棋！接着仿佛无法抑制似的，爷爷不断呕出象棋！”
蒋云凡目光注视着当年爷爷躺的地方，坐在那的男人全身颤抖着。
“茶几被爷爷的手打翻了，本来桌上的象棋散落一地。爷爷依旧呕吐着一颗颗扁圆形的象棋，这些象棋上都带着鲜血！爷爷用手捂住自己的嘴，想抑制住口中的象棋，但是他口中的象棋如同魔术师手中的扑克牌一样——源源不断！爷爷的双手不仅没捂住嘴，而且让口中的象棋越来越猛烈，它们被呕吐的速度越来越快，到后来爷爷已经虚脱地躺在地上，而那些象棋依旧从他的口中跳出来。”
“我吓得不敢下楼，只是躲在楼上转弯处抱着扶手看着。而我看到公孙璞羽站在爷爷的旁边，一点也不害怕，没走也没动，静静地站着，脸上毫无表情！奶奶在楼上一边骂着‘怎么那么吵啊？’一边下楼，擦过我身边，摸了摸我的头，‘怎么满头大汗的？’，接着她便看到客厅倒在地上的爷爷！此时爷爷已经昏迷过去了，嘴角残留着血液和口沫。奶奶命人把爷爷扶到沙发上，她转身便看到旁边站着的公孙璞羽，‘你在这做什么？’公孙璞羽没说话，奶奶开始责骂他，说他把爷爷害成这样！旁边的女佣也感叹说，这是魔童的讨债！奶奶随手一把掌打在公孙璞羽的身上！”
我问道：“他就站在那被打？”
“嗯，他没动，没跑，低着头，我没看到他的脸。奶奶怒火冲天地打骂着公孙璞羽，私家医生过来了。医生抢救了爷爷，他说爷爷先休息一下，过后带他去医院里做全身检查。”
丽莎急忙地问道：“你爷爷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当时医生说，那是中风后的脑神经创伤，病人会呕吐，而爷爷的状况还算乐观，并不严重。”蒋云凡看着我说道：“公孙璞羽当时被奶奶他们打得很厉害，皮开肉裂，我看到她们用滕条抽发他。他没哼声，他母亲却在旁边哭得厉害。那一顿毒打看得我心都跳出来了，他的手臂胸背全是血痕。奶奶和女佣们轮流抽打他，直到爷爷在沙发上朦朦胧胧地说道‘别打他’，他们才停下手。爷爷说刚刚老黄过来，请他吃下午茶。老黄带了他女儿在日本买的和果子手信，爷爷贪口吃了很多。可能是那东西难消化，结果都吐出来了。爷爷命令道，不能再责骂公孙璞羽！‘你们……所有人……都要把他……当成二少爷一样看待！’爷爷说出这话后，整个客厅都震惊了！私家医生把爷爷搬上移动床，准备上医院。爷爷躺在床上，经过公孙璞羽身边时，我看到爷爷脸上泛起笑容，对公孙璞羽眨了眨眼。”
旁边一男的把一根烟递给了蒋云凡，道：“你看到这，应该更伤心了吧！”
“我真怀疑，到底谁才是爷爷的孙子！爷爷在我面前表情都是严肃的，说话语气都是严厉的。但他跟公孙璞羽……我真觉得我才是佣人的孩子，而公孙璞羽才是少爷！自那次爷爷公开下令后，公孙璞羽的日子过得好多了！看得我也是各种羡慕！侍候我的女佣有一半时间在服侍他，尽管佣人们和奶奶私下微词很多，但大家表面功夫都做得很足。”
听到这，我才松了口气，说道：“这样，你们终于和平共处了？”
蒋云凡尴尬地说道：“他的好日子并没有过太长，好像只有两年左右。在我十岁的时候，他和他的母亲被我奶奶赶走了！”
“啊？”在场的人都惊讶地喊出声，“为什么这么突然？你爷爷不在了？”
蒋云凡道：“当时爷爷还在，不过有一个人不在了！魔童邪灵的恶毒索命，在他七岁的那一年开始了！他克死了自己的父亲！那一晚，我记得是除夕夜，我和几个朋友在后院玩，丽莎当时也在吧！突然有人冲进来，说公孙璞羽父亲死了！大院所有人都傻了。公孙璞羽站在门口，一句话不说，依旧呆若木鸡。奶奶不允许在这里举办公孙泓的丧事！她说不吉利，并且说既然公孙泓不在了，他的妻儿也不能一直由我们照顾，所以给了公孙璞羽母亲散养费，让她们母子离开这儿。”蒋云凡看了看客厅正中间的那一张太师椅，接着说道：“奶奶当时就坐在那，她叫佣人催赶她们收拾东西离开。公孙璞羽的母亲痛哭着，从她的房间门口一直跪走出来。她跪着走过这条漆黑的走廊，蹒跚地来到奶奶面前。她双手抓着奶奶的手臂，乞求着让她们母子留下。”
丽莎在旁“哼”了一声，道：“他们母子也没做错什么啊，你奶奶也挺没人情味的！”
蒋云凡瞪了她一眼，“爷爷下楼，希望说服她，但奶奶这次火大了，‘你说过家里的事归我管，这事如果我不能管，以后我就不再管这家的事了。’爷爷听到这，也无法反驳。其实根本原因是，爷爷已经没有留下她们的理由，本来爷爷对她们优待，是因为公孙泓在公司身居要职。一旦公孙泓这一好员工没了，他的家属就失去了意义。如果继续照顾他的家属，是人情所在；不照顾他的家属，也理所当然。爷爷没插话了，奶奶也对此时铁了心。公孙璞羽的妈跪着求着，奶奶也无动于衷。公孙璞羽的妈说自己离开大宅无所谓，希望奶奶让她的孩子留下。奶奶正眼都不看她们一下，甩开那女人的手。公孙璞羽冷冷地站在他母亲身旁，双手拉着他妈的手臂，道：‘妈妈，我们走！’”
蒋云凡狠狠地吸了一口烟，吐出浓浓的烟圈，道：“那是我第一次听他说出完整的话，也是最后一次。他的声音清脆倔强，他不知道，他离开这个大宅，意味着失去什么……！当时我躲在楼梯上，偷看着这一切。公孙璞羽一手拉着行李，一手拉着他妈，坚定地往大宅门口走去。他准备踏出门的那一刻，他猛然转头，看向了在楼梯处的我！他的眼神我到现在都无法忘记，绝对让人不寒而栗，当时我吓得差点在楼梯上掉下来。他仿佛在告诉我——他会回来的！”
我的耳边仿佛响起一把声音：“我会回来的，我会回来的，我会……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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