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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数画面在杜鲲的脑海中闪现，他眼中的黑雾迅速退去，露出一点清明，嘴角也溢出了一丝笑容。
那曾经的过往是灵魂深处最宝贵的温馨，那是自己最珍惜的初心。
而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异样，黑衣秋水对着他的脸轻轻的吹出一口气，丝丝缕缕的黑气就此钻入他的五官之中。
黑色重新充斥了杜鲲的眼眸。
脑海中仿佛被血色占据，当初大梁城下那一幕又重新浮现在眼前。
他看见秋水站在半空中，白衣被鲜血染成了红色，她流着眼泪看着自己，然后轰的一声炸成碎片。
那完全失去了生机的残剑从天空中掉落下来，砸在地上，像一只难看的烧火棍……
而自己却完全无能为力，连最后开口和她说句话都做不到。
“呼哧，呼哧。”袁啸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从喉咙里发出剧烈的喘息声，面色狰狞仿佛一只随时想要择人而噬的野兽。
他看向袁啸，而后者也看着他，没有说话，只是手指弹动的越发迅疾了。
笛曲声越来越高，越来越激烈，似天风海雨，飘然而至，于最高处往往还能再奇峰突起，再掀波澜，然后突兀的又坠入谷底，仿佛暗哑的呜咽和低沉的呢喃，在几不可闻之际又柳暗花明，波澜再生……
脑海中血色消退，一幅幅熟悉的场景再次闪现。
记得刚入门的时候，顾君闲长老来给大家上课，把一只麻雀放在手心里，那只麻雀拼命煽动翅膀，就是飞不走，顾长老说这是因为麻雀起飞前先要蹬一下腿，只要能够精准的感知到这股力量并将其卸掉，麻雀自然就飞不起来了。
顾长老说要大家也照样练习，不练成功不许吃饭，这么难的事情哪有那么容易做到？结果他自己想到了个鬼主意，让大家用特别细的线把麻雀腿绑在自己手指上，这样麻雀自然就飞不起来了。
为了吃饭大家当时都拼了，只可惜后来被顾君闲长老一眼看穿，害所有人被罚面壁了一个星期。
还有一次，陆一凡长老来给大家上课，让严毅、江修銮、李旻和岳项尧四个围着他泼水，然后他就站在那里，随手舞剑，速度快到让人根本看不清，那些水泼过去立刻被挡回来，泼了足足十分钟，严毅他们几个身上都湿透了，陆长老身上连一丝水渍都没有。
当时自己特别羡慕，回去苦练了一个月，勉强能做到水泼不进的程度，然后找严毅他们几个师兄弟来陪自己练习，结果这帮孙子搞恶作剧，泼的是开水。
那天自己被烫的啊……
还有，夜寒长老上第一堂课的时候，靠一根树枝把吴懿卓师弟送上了天，当时吴师弟在上面大呼小叫都吓尿了。
田苑师弟想跟雷翼光长老学习乾坤织锦剑术，结果在大家面前演示的时候，第一针就把自己手指头戳破了，那血飚的啊……
还有，柳吟词长老第一次来给大家上课的时候，刘武文、江修銮和岳项尧的眼睛都直了，事后还让人画了柳长老的画像挂在自己房间里，这帮闷骚的家伙……
那些记忆中的时光多么美好，怎么舍得忘却？
杜鲲眼中的黑色再一次消退，而黑衣秋水察觉到了异状，猛地把自己的额头贴上了杜鲲的额头，两人四目相对，她眼中的黑气化作无数条小蛇，涌入杜鲲的眼中。
杜鲲原本已经恢复了清明的眼瞳，再次被黑色占据。
脑海中的画面突然崩碎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高大的背影，站在一座宫殿中央，一道星光从大厅上空照下，就落在他的身上。
诛天教主……
他沐浴着星光，仿佛神祇，在他的脚下匍匐着各种各样的妖魔，有些仰天嘶吼，有些嗜血沉默，有些伸展筋骨，目露凶光……
一个声音在他耳边炸响：“你不想复活秋水了吗？”
“你甘心让她为你去死吗？”
“你对得起她吗？”
“不！”杜鲲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嚎叫，仿佛濒死的野兽，手中墨剑扬起，下一秒就要往袁啸劈过去。
然而就在同一时间，铮、铮、铮——琴音连响三次，悠扬的旋律在这一瞬间达到了激越的顶峰，一道无形的音波化作长剑，向着杜鲲的头顶的百会穴刺去。
百会穴是人体重穴，有控制心神的作用，而袁啸这一手音波化剑的功夫更是让那黑衣秋水都没有想到。
杜鲲浑身一震，整个人突兀的僵住了，在他的脑海中，黑暗和血色迅速地褪去，湛蓝的天空中白云涌动，阳光给每一朵云彩都镀上了金边。
那是他最爱的天空，从小时候起，他最大的愿望便是能够驭剑在这片天空自由自在的翱翔。
一个白色衣裙的少女正踏云而来，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凝视着他。
那是秋水——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
恍惚中，杜鲲仿佛又回到了自己第一次驭剑的时候，他站在剑刃之上，秋水牵着他的手，带着他飞上天空，在云海中穿梭。
四周的风吹乱了他的头发，阳光刺的人难以睁眼，而自己干脆就闭上眼睛，张开双臂迎接扑面而来的水汽，用尽全身的力气喊着：“我是九天鲲鹏！秋水，我是九天鲲鹏！”
呵，那是多么美好的时光啊……
杜鲲笑了，眼中的黑色如同潮水的涨落，一会儿升腾，一会儿消退。
他突然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右手，黑气已经蔓延到了手腕的位置，整个右手和那柄墨剑连为了一体，分不清哪里是手，哪里是剑。
虽然暂时被霜翼冰龙的寒气冻住，但这黑气迟早会继续蔓延的，不是吗？
先被心魔侵袭，再被墨剑吞噬，这难道就是自己的命运吗？
黑衣秋水的脸孔就在面前，从她的五官里冒出丝丝缕缕的黑气，真丑。
杜鲲突然很想笑——幸好没有被宗门里的其他师兄弟看到这一幕，不然一定很丢人。
他突然扬起左手，掌缘闪过一道寒光，冲着自己的右臂狠狠地劈了下去。
血光乍现的瞬间，他用尽全身力气喊道：“我是……九天……鲲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