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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发魔口中喊出了这个字，与此同时，缠绕在杜鲲身上的头发再一次收紧，隔得很远似乎都能听到杜鲲身体里骨骼压迫发出的咔咔声。
袁啸身陷镜中，眼睁睁看着这一幕，他张口狂呼，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杜鲲是他穿越到这个世界以后最好的朋友，也是对他最照顾的师兄，看着杜鲲受到这样的折磨，让袁啸怒发冲冠，眼睛都红了。
在他身边，听蝉化身利剑，狠狠地撞击在面前的镜面上，眼看裂纹已经遍布整个镜身，也许只要最多几秒就能脱困了吧。
可是，终究还差几秒。
天地突然安静了，没有风，除了心跳声，什么都听不见。
时间也似乎静止了，那些张牙舞爪的骷髅兵士的行动都变成了慢动作，显得笨拙而可笑。
秋水的目光穿越面前的重重障碍，望向数十米外杜鲲，那目光中带着三分的温柔，三分的留恋，三分的炽烈和一分的决绝。
脑海中仿佛有无数细碎的画面从四面八方涌来，拼凑在一起，像一幅画卷般慢慢伸展，记忆的锁悄然打开。
她想起在龙脊剑宗的后山，自己第一次从剑池中跃起，懵懵懂懂的睁开眼看到这个世界，第一眼就见到杜鲲欣喜雀跃的样子——这个少年就是自己的主人吗？他笑起来的样子挺帅。
她想起杜鲲驭着剑，和她一起在云海中穿梭，阳光刺的杜鲲难以睁眼，而杜鲲干脆就闭上眼睛，张开双臂迎接扑面而来的水汽，用尽全身的力气喊着：“我是九天鲲鹏！秋水，我是九天鲲鹏！”
她想起杜鲲带他去灵溪山天瀑下看湖，深秋时节，湖水在阳光下泛着金光，湖边是漫山遍野的枫树林，火红火红的一大片，杜鲲撩着她的发丝，在她耳边笑道：“看惯了你的绝世姿容，看这湖光山色竟然觉得没那么美了。”
她想起在后山的祖师祠堂里，杜鲲一边参拜龙脊剑宗历任祖师的灵位，一边悄悄跟她抱怨：“让剑娘陪葬真是愚蠢透顶，要是有一天我不在了，你赶紧跑得远远的，可千万别被他们逼着做这样的傻事。”
没想到当时的玩笑话，今日竟要一语成谶。
可是，我怎么能看着你去死？
我怎么舍得看着你离我而去？
一抹凄凉的笑容出现在秋水的脸上，她的身体突然由内向外的绽放出璀璨的光芒，刺眼到让人不敢逼视。
凛冽的剑气从她体内散发出来，化作一缕缕剑芒，刺向天空，撕裂云彩，在天空化作一只巨大的鲲鱼形象。
四周的枯叶、碎石仿佛受到了某种刺激，开始摆脱万有引力定律悬浮了起来，然后分解成最细小的粉末，仿佛有一种毁灭的气息在无声中酝酿。
“别忘记我。”她轻轻的开口，遥遥的对杜鲲说道。
而杜鲲睚眦俱裂，眼睛里甚至都流出血来：“不要啊！”
下一秒，秋水剑猛地炸裂开来，无数剑芒如同暴雨一般向四处攒射，凛冽的剑气如暴风般席卷方圆数百米的范围。
在这样猛烈的攻击下，那些尸鬼兵士瞬间变作齑粉，而骨尸魔、镜魔和发魔勉强支撑了一下，也很快被射成了刺猬。
剑气风暴持续了足有半分钟，这才逐渐消失，那个俏丽的白衣少女的身影已经消失，半空中只剩下布满裂痕的秋水剑，孤零零的悬挂于半空中。
一阵风吹过，秋水剑突然从天空中坠落下来，像一块毫无灵气的破铜烂铁一样砸在了地上。
原本锋利无匹的剑刃甚至没能插进泥土，反而磕在了旁边的一块小石头上，蹦下来一大块碎片。
……
“啪”——水晶镜子被从内部打碎，袁啸和听蝉终于重获自由，脱困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冲过去砍断了束缚着杜鲲的发丝。
后者脸色惨白的可怕，虽然体力枯竭手脚酸软，但仍然连滚带爬的向着秋水剑冲过去，一把将其抱在怀里，仿佛抱着的是自己最亲爱的人。
“秋水，你醒醒，你醒醒啊。”
“为什么要这么傻？为什么要牺牲自己来救我？”
“求求你，不要离开我啊！”
杜鲲泣不成声的喊着，滴滴血泪从他的眼眶中落下，淌过脸颊，滴落在衣服上、泥土里，仿佛绽开一朵朵血色的梅花。
“你知不知道，我还有一句很重要的话没跟你说呢！”
“别丢下我一个人啊！”
悲泣声中，从他的天灵盖中突然冲出一抹橙色的灵光，像丝带一样绕着他的身体旋转，从头顶绕到小腹位置时，灵光的颜色已经由橙色逐渐向黄色转变。
这是突破瓶颈的表现，一旦这抹灵丝围绕着他旋转一个周天并首尾勾连，便代表着他正式突破瓶颈，从“橙枢”境界升级到“黄精”境界。
修行界中，瓶颈是所有人都谈之色变的拦路虎，这次杜鲲和袁啸出宗门入世历练，为的就是寻找突破瓶颈的灵感。
原本这件事一直毫无头绪，没想到在这剧烈伤痛的刺激下，那份灵感居然不期而至，这也算有心插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了吧。
袁啸犹豫了一下，想要安慰一下杜鲲，然而他还没开口，就见杜鲲突然五指成刀，狠狠地向自己小腹的“神阙穴”上插了下去。
这一下插得无比决绝，他的小腹上顿时出现了五个血淋淋的伤口。
神阙穴是人体大穴，也是灵气运转一周天所必须经过的要穴，杜鲲这一插下去，神阙穴受损严重，运转到半路上的灵丝顿时崩溃。
这一下相当于他自己打断了自己突破瓶颈的过程，不仅如此，神阙穴受伤也让他今后他的修行生涯蒙上了一层阴影。
这一幕完全出乎袁啸的意料之外，他茫然的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最终没有说出口，只是低低叹息了一声：“师兄，你这又是何苦？”
杜鲲面无表情，好像失了魂一样，半天后才低声说道：“秋水不在了，我突破瓶颈还有什么意义？”
不知不觉，天空突然飘起了雪花。
杜鲲就这么抱着秋水剑的残躯，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任雪花一片片落在他的身上，不一会儿就变成了一个雪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