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书塔里，你是以什么样的形式存在的？”
对于儿子的问题，父亲的语气却忽然变得有些为难：“呃……这样吧，我先给你解释清楚。我们这些得道者——就是得道成仙的贤者——在书塔世界里表现出的样子，和自己原来的样貌不一定一样。”
“不一定一样？”
“就是有可能一样，也有可能不一样。得道者现在的样子，取决于他是靠什么得道成仙的。他在人们心目中留下的印象，决定了他现在的模样。”
王哲转了转眼珠，好像明白了什么，但还是有一丝困惑。
于是父亲继续解释道：“比如说爱因斯坦，你待会如果在塔里碰到他，那就是一个白发爆炸头的老者形象，脑门上还飘着质能方程……这就是人们对他的印象。不管他年轻时是什么样子，或者老死之前是什么样子，最重要的是人家觉得你应该是什么样子。”
王哲问道：“那你呢？”
“我……”
“你可不是什么名人，应该谈不上大众印象吧？”
“对，我不是名人，但我创作的一个东西比较有名气，它也让我从一个底层贤者变成了得道者，所以……”
“那你创作了什么？”王哲刚问出口，就看到面前的沙地摇晃了一下，仿佛有什么东西埋在下面。
于是他静静地盯着面前的沙地。这时他才意识到，父亲的声音好像是从地下传来的……
“你知道的，我以前在帝都工作过，而且是互联网圈子内的巨头，千度公司。”
“对，我查过了，然后呢？”
“其实当时我已经是字母军团的贤者了。之所以入职千度，也是字母军团的规划，但是……”
从父亲的语气了，王哲已经听出了一丝不对劲：“但是怎么了？”
“我想过，在互联网公司里面更有可能通过某一款产品给自己续命，只要那个产品基本上是你一个人的心血。但是我真没想到，随随便便做个东西出来都有可能那样……”
王哲实在有些不耐烦了：“你就明说吧，你在千度公司里到底做了个什么东西出来？你现在变成什么样了？”
“好吧，那就说直白点，干脆点。我当时负责给千度贴吧做表情包。”
“贴吧的表情包？”
“嗯，然后我负责给他们做表情包，却没想到其中一个表情突然火了起来……”
“一个大火的贴吧表情？”王哲已然意识到了什么，脑子里“嗡”的一下，满满的不详之预感简直要溢出来了。
紧接着，只见他面前的沙地里终于钻出来了一个东西。
这东西有着鲜明的颜色，通体黄澄澄的。它形状很圆，圆得像是一块厚实的大饼，但又并不是完全的平坦，而是有着明显的弧度，边缘薄而中间略厚。
这是一个表情，所以自然是一张抽象化的人脸。但正常的人脸，绝对做不出类似这样的表情。嘴巴笑成了一个大大的圆弧，这还算正常，可是那双眼睛和眉毛就厉害了。它的眼和眉，都笑成了中间向上的弧度，相当张扬。
眉毛翘起，形成3D效果。眼珠向右斜，仿佛蕴含无限深意……
父亲说得有点无奈：“看吧，这个就是我设计的表情包了。我就是靠它完成小目标的，所以现在也变成了这样……”
“我不能接受！”
王哲整个人都不好了。他两腿一软，不由自主地跪在地上。再抬起头又看了一眼，那种难以形容的荒谬感更是让他忍不住又喊了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我的父亲是个滑稽！”
王哲的父亲——或者应该说，那个飘在半空中直径超过半米的滑稽表情包，劝道：“不要这样嘛，其实这个表情挺好的。你看，很欢快嘛对不对？你小的时候我不就告诉过你么？要笑对人生……”
王哲咬牙道：“您说的是笑对人生，可不是把自己变成一个大号滑稽。”
“但是这年头要骗人真的越来越难了。你要知道啊，那么多邪教教主都做不到像我这样，让千万人传诵我的名号和咒语。”
“咒语？”
“是啊，现在就有不知道多少人在说【滑稽树上滑稽果，滑稽树下你和我。滑稽树前做游戏，滑稽树后做交易。】很多宗教的教义，都流传不到这种程度！”
“还有更多人在用你的这个表情包呢！”
大滑稽在空中晃了晃，似乎颇为自得：“对啊，就是因为有很多人在用，所以才能让我得道成仙啊！想想看，简简单单的一个滑稽脸，可以寄托多少情绪？无论是喜悦、兴奋、搞笑、开心、荒诞、沮丧、自嘲、鄙视、愤怒……不管你的情绪是什么，都可以用一个滑稽传达。在不同的语境里，同一个表情包被用出了无穷多种含义，甚至改变了这个时代人与人交流的方式，在亿万人的心目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所以你明白了吧，这就是让我达成小目标的大杀器啊！”
就在这时，有一个人从塔里走了出来，走到父子俩的旁边时，停下了脚步。
这是个身高超过一米八的瘦高男人，相貌并不帅，倒是颇有点朴实的感觉。他的头发有点油腻的感觉，而且似乎略长了些，看起来也并不清爽。
但最让王哲感到不可思议的是，这家伙的小腹下面，支起了一个相当显眼的帐篷。
男人当然注意到了王哲的目光，无奈地笑了笑，随口解释道：“没办法，大众的刻板印象，就是这样。”
“你在大众心目中留下的最深刻印象就是……你硬了？”说话的同时，王哲站起身来。他盯着男人的脸，总觉得有些眼熟。
“对啊，而且他们的刻板印象还把这条玩意儿的尺寸给放大了。我就是那么随便一写，吹个牛……”
“对了，我想起来你是谁了！”此刻，王哲终于回想起，自己曾在一本名为《黄金时代》的书的封页上，看到了作者介绍和这个男人的照片。
男人笑了笑：“别光说我啊，说说你自己。认稽作父的感觉怎么样啊？我看见你都高兴得趴下去了。”
王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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