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为什么？”王哲这么问道。
老人沉默片刻，然后答道：“我也不知道。你爸爸光顾着给我解释什么是贤者了，没有说清为什么要走。他倒是也解释了几句，但讲得很含糊。”
“总之，他不是被续死的，而是主动寻死？”王哲追问道，“可是他的尸体，那样子，明明就是被续死的样子，这究竟怎么回事？”
老人摇了摇头：“那我就不知道了。你们贤者的事情，我只晓得大概，不知道细节。”
王哲转而看向一旁半空中的书灵。既然爷爷已经是知情者，他也就不再掩饰，直接开口问道：“你知不知道，我爸到底是什么情况？”
书灵的回答相当干脆：【不知道。】
然而王哲继续追问：“法医没有查出我爸的死因，看起来，就是被续死的样子。但如果不是被续死的话，那还能是什么死法？”
书灵：【唯一的可能性就是，你父亲已经达成了小目标。这样一来，他可以主动向图书馆申请，抛弃现有的肉体，成为书灵。】
“是这样么……”王哲看着书灵显示的字句，沉吟思索起来。
这时，爷爷忽然问道：“你在和书灵说话？”
王哲回过神来，点了点头：“对啊，你看不见它吧？”
“当然看不见，我又不是贤者，”老爷子似乎有些好奇，“它怎么跟你说的？”
“它说，您儿子是主动放弃肉体的。”
“这不废话么，他既然舍得丢掉寿命跟我讲这些，那肯定是存了死志的。”
“嗯，但他肯定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死亡。因为如果是主动的话，那就只能是达到一定条件，然后申请去成为书灵。所以他的灵魂是存在的，说不定正在世界上哪个角落，帮助别的贤者呢。”
老头捋了捋脑后的几缕白发：“那就是在外面逍遥快活咯？”
“也不算逍遥快活吧，连肉体都没有……”
“那不是更逍遥？古人说得道成仙，好歹还要经历一番修炼；和尚要成佛，也须大彻大悟。这小子倒好，跟成仙成佛了似的。”
王哲想了想，忽然问道：“所以说，他是主动放弃肉体的？”
书灵：【你在问谁？】
于是王哲看向爷爷，又重复了一遍：“我是说，我爸是主动放弃肉体的吗？”
老爷子下意识地看向了不远处的墓碑，片刻之后，以略显低沉的语调答道：“我不清楚。你爸爸只是说了，他好像招惹了一些很了不得的人，然后……”
“很了不得的人？”
“嗯，很厉害的仇人。”
“什么样的仇人？”
“你们贤者的事情我哪知道？那小子又不愿意告诉我。他只说，只要他死了，仇人那边就不会再有问题，不会波及到家人。”
王哲也扭头看向墓碑：“他的意思是，不会波及到我们？”
老头默然点了点头。
一时间，爷孙俩都沉默了。
过了好一会，老头说道：“对了，你知不知道前些年，你爸爸在帝都闯过？”
“我知道，那几年他回家的时间都不多。”
“他成为贤者，并且惹上仇家什么的……都是在帝都的时候发生的事情。你现在也在帝都，要是感兴趣的话可以自己查查看。”
“原来如此，”王哲猛然想起了一年多以前的场面，顿时恍然，“怪不得，高考之后我告诉你我填报的志愿，那时候你的表情那么奇怪。”
“嗯，对，因为你也去了帝都。但你要记住，你查可以，但千万不能像你爸那样，不知道天高地厚。不管你干什么，你自己的安全要摆在第一位。”
王哲摆了摆手：“这一点你可以放心，我很惜命的。”
老头却撇了撇嘴：“另外还有，既然确定了你是贤者，那我就更要提醒你了。在外面，不要拈花惹草，不要沾染是非。要不然，说不定哪一天就被人家续死了。”
书灵在一旁补充：【不要乱开后宫，否则有生命危险——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啊。】
王哲叹了口气：“您放心，我洁身自好。”
“那好吧，你也长大了，很多没必要的啰嗦我也懒得多费口舌。我又不是你奶奶，喜欢唠唠叨叨。就这样吧，我走了。”
说完，老爷子转过身，双手背在身后，慢悠悠地走了。
王哲站在原地，目送着爷爷走远。
书灵又摊开了：【你爷爷还真是个有趣的人。】
王哲微微摇头：“你现在看他是这样，但我以前就听我奶奶说过，他年轻时候很苦的。因为性子太过刚硬，吃了很多很多亏。我爷爷本来有个女儿，要是活到现在那也是我的姑姑了，但当年夭折了。后来……你也知道，前年，我爸爸也走了。虽然爷爷刚才说了飞升、成佛之类的话，但他自己的感受大概也……”
【很难受吗？】
“我觉得应该是。在我从小的印象里，我爷爷虽然有时候挺幽默的，但总体上是个比较正经的老人。只是在我爸走了以后，才突然变得不正经的。比如说，爷爷以前虽然喜欢哼唱些自创的小调，但基本上都是在家里，一个人呆着的时候；只是从前年开始，他才不顾旁人的目光，在大街上就能唱起来。以前他虽然也喜欢出门散步而且走得很远，但至少是在市区里面，并没有到野外玩耍的习惯。”
【听起来，你爷爷似乎是受了不小的打击。】
王哲叹了口气：“或许吧，但真正的感受只有当事人才知道。很多事情，只有亲身体验过才知道那究竟是怎么回事。”
【不过，你今天倒是从你爷爷的口中得到了不少信息。】
“对，而且因为我现在可以借助的力量属于国家机器，所以……我能做的，恐怕远远超出了我爷爷和爸爸的想象。比如我可以先查查，我爸这几年究竟干了些什么事。”
说着，王哲也往墓地外面走去。
不过才走出几步，他就停下脚步，抬头望天。
片刻之后，他喃喃低语：“看起来，貌似又要下雪了……”
【你讨厌下雪天吗？】
“并不讨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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