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9 ​第三回合的较量

大概是受到席拉尔那本自传的影响太深了,从而在向前心中留下了某些刻板印象,就比如强者就应该好斗、好胜、充满冒险精神。听到薇薇安的忠告,向前感觉很不可思议。圣骑士兰特利居然不喜欢和别人谈论战斗和武力的事情么?居然还会因此而不高兴,莫名其妙嘛!

然后他非常识趣的意识到自己只不过是个客人,在这座城堡里除了薇薇安以外,一个人都不认识了,于是非常理智的对自己的言行进行了收敛和克制。其实主要还是因为布林登的眼神让他感觉很不舒服——你感觉不到善意,也感觉不到恶意,但是在那目光下,灵魂却不自禁的颤栗。

“好可怕的老头!”

向前在心底低低骂了一声,更加坚定的认为这里就是个“金丝笼子”,既然进来了,就理应承受被限制的痛苦。

于是,他把自己的心态重新调整了一遍,并且告诉自己,这不是到朋友家里作客游玩,而是必须时刻小心的冒险。而且他从薇薇安神情的微妙变化,也开始意识到,自己即将迎来的,恐怕就是这次哈布斯堡冒险之旅最难的一关了。

“待会儿我只回答问题。”

向前看向薇薇安,保证道。

薇薇安心里暗喜,立刻感觉轻松了好多,因为向前居然真的领会了她的意思,简直是个意外的惊喜,使得薇薇安忍不住对向前微笑了一下,心里欢呼雀跃,“太好了,如果只是回答问题的话,应该就不会出什么意外了。”因为她只是出于礼节,带向前却见父亲一面而已,相信不会太久。在这个节骨眼上,薇薇安也相信,父亲大人的注意力绝对不会在向前这个客人身上。

布林登的话极少,只是在前面带路。

一行穿过长长的走廊,终于来到一处宽敞华丽的大厅中。

布林登推开门,示意道:“里面请吧!”

薇薇安率先走进去,向前则稍微放慢两步,在后方跟着。等向前也进去之后,布林登就立刻把门关上了。

大厅里说不上亮也说不上暗,地上铺着柔软的地毯,到处装点的精美绝伦。向前就像个侍童一样,一声不吭的跟在薇薇安身后,一直来到大厅的中间处。

那里站着一个高大的中年男子,原本正背对着门口,此刻正缓缓转身望来。

那就是圣骑士兰特利吗?

向前也不知道是错觉还是怎么地,反正在那一瞬间感觉好像眼前亮了一下,前方那个男子的伟岸身影瞬间就刻印在他的双眼中了。那是一张英俊而成熟的脸,如剑的金色双眉,深邃的蓝色眼眸,高挺的鼻梁,以及满是胡茬的嘴巴。这张脸配上梳理的恰到好处的金色头发,让这个人身上流露出一种如狮子般的威严和魅力。

不愧是传说中的圣骑士。

只是看了第一眼而已,向前就能感受到那个男子身上流露出的阳刚气质。这种气质,更多是源于那健美的体魄,带给人的冲击力实在太强烈了。兰特利的身体不是单纯的健硕,如果单纯比肌肉健硕,雷鸣同学都要更胜一筹。从兰特利的身上,向前感到了无比强大的爆发力,而且隐隐产生一种错觉——这身体上已经没有什么弱点了。用神木根的话来说,这就是把身体锻炼到炉火纯青的地步了,已是绝大多数人永远都无法企及的高度。

然而接下来,向前看到的却只是一个慈爱的父亲形象。

“薇薇安!”

看到薇薇安的第一眼,兰特利就张开了怀抱,脸上洋溢着无比幸福的笑容。身为旁观者的向前,可以明显的感受到,在亲眼见到薇薇安之后,兰特利眼神中的那种如释重负之色。

“真是个奇怪的父亲啊!”向前心中并没有对这一幕产生什么感动的感觉,反而心里有点不舒服——对天发誓,绝对不是因为羡慕嫉妒恨的原因,尽管向前从小就是一个被幽灵养大的孤儿,父亲的拥抱什么的,完全都是和他没有交集的事情。他也幻想过父亲或母亲的拥抱,也确实无比渴望无比羡慕,但那样的情感绝对没在此时此刻出现。“如果真的关心薇薇安的话,为什么不亲自出马呢?那样的话,不就可以尽快看到薇薇安了吗?居然可以安安心心的坐在这里等待,真是让人想不明白啊!”

当然,向前并不知道兰特利第一时间并不在哈布斯堡,而是在相隔很远的太阳城,另外,他也不知道,像兰特利这样的存在,很多事情都不必躬亲,也根本没那么多时间和精力事事都亲历亲为。很多时候都必须做出取舍。

成长的环境不同,看待事物的视角也颇为不同。在向前看来,兰特利这个父亲实在有点不称职,女儿遭遇那么大的危险,居然都舍不得走出城堡来看看。但是在薇薇安看来,能够一回到城堡就看到自己的父亲,简直是再幸福不过的事情了。

薇薇安像个小姑娘一样飞奔到兰特利面前,用力扑到父亲的怀里。直到这一刻,她的心才彻底平静下来。没有哪里比父亲的臂弯更安全了!心里的委屈和悲伤不自禁的浮上心头。薇薇安最受不了的就是身边的人逝去,所以心里越想越无法抑制怀念老戴西的悲痛之情,忍不住呜呜哭出声来。

兰特利轻轻拍打着薇薇安的后背,在她耳边轻声安慰着。

向前像空气一样站在那里,看到这一幕,终于才有几分感动。

“唉,还是回避一下吧!”向前心中不禁叹息一声,因为他真的开始羡慕了。为了不让自己的心情变得不好,向前决定暂时离开这里。

“那是你的朋友吧?”就在向前想离开却还未开始动作之时,兰特利的声音忽然响起,虽然是在轻声问薇薇安,但向前依旧清楚的听到了。

既然对方其实并没有把自己当成空气,那么这么离开的话就显得很不礼貌了啊!于是乎,向前停住了脚,下意识的看向兰特利伯爵。

“嗯!”薇薇安轻轻点了点头,从兰特利松开的怀抱中站直身体,轻轻擦拭着湿润眼眶的泪痕,轻声介绍道:“他叫向前,是我在魔法学院的同学呢!”

“是吗?”兰特利意味深长的问,带着一丝微笑的凝视了一下薇薇安的眼睛,然后目光越过薇薇安的面颊,最终落到了向前的身上。

终于,向前和兰特利伯爵的第一次对视就这样发生了。

“……是呢!”面对父亲的问题,薇薇安想起了莉莉同学,心中不禁有点酸酸的,稍微迟疑了一下,才以尽量肯定的口吻回答道。

薇薇安知道和自己父亲对话的技巧,其实很简单,只要做到诚实就足够了。因为她一向都很清楚路易斯家强大的情报收集能力,任何一次谈话结束之前,你都不可能知道父亲到底已经知道了多少。所以,撒谎非常非常愚蠢。

“我查过他的历史。”兰特利只是一笑,眼眸闪烁了一下,打量着向前道:“向前同学,你似乎不是个安份的好学生啊!被关了禁闭期,还擅自离开,据我所知,这种践踏神秘学院校规的行为,招致的惩罚会很严重的啊!”

“我有心理准备。”向前认真的说道。

“你有什么心理准备呢?”兰特利似笑非笑,口吻颇为玩味。

“我愿承受一切惩罚。”向前镇定的回答道。

“天真的小伙子。”兰特利不禁笑了,然后凝视着向前道:“听说你是个孤儿?”

向前没有回答,尽管他之前向薇薇安保证过他只回答问题,因为他明显感觉到有点火药味了。没有谈论武力和战斗,而且只是老老实实的回答问题,这位圣骑士兰特利居然也会不高兴吗?向前感觉很憋屈。他只是凝视着兰特利,就像个刺猬,虽然不会主动进攻,但是身上已经竖起根根尖刺,抱持的态度再明显不过了。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被神秘学院开除了,会是怎样的一副景象呢?”

兰特利一脸微笑的问。

向前确实没有想过,但是觉得兰特利的微笑真的非常讨厌了。不管从哪方面来看,都明显处在弱势的向前居然自兰特利的言语和态度中感到了隐约的威胁之意,向前实在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让对方感到危险了?

“又不是上门来提亲,至于这么不客气么!”向前心里一阵不忿,“薇薇安能安全回到这里,算起来也是有我一份功劳的!哼,居然挤兑我,原来也不过是个让人讨厌的贵族老爷啊!”

“没想过!”向前摇头,“因为神秘学院不会愚蠢到将我开除的。”果然,一旦感觉到危险,他说起话来就很不客气很不中听了。

“哈哈,年轻人的自信真让人羡慕!”兰特利发出笑声,但笑的有点艰难,因为他发现向前看向他的眼神中居然有着敌意,而没有任何畏惧和忌惮的神色。

他没想到,居然是这个小子先发脾气了。

他还在心里感叹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时候,向前就已经开口了。

“薇薇安,实在对不起,本来是来拜见你的圣骑士父亲的,但是似乎即便按照答应你的方式,仅仅只是回答问题,也没法愉快的把谈话进行下去了。兰特利伯爵,我想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也算帮助过薇薇安的吧?就算你怀疑我动机不纯,起码也不用让薇薇安也感到难堪啊!哦,对了,说到动机不纯,我突然又想到一种可能——你是不是怀疑我想高攀你们路易斯家?我知道,你们这些贵族老爷们一向门第观念很重,而且薇薇安又是整个哈布斯堡的骄傲,不是我这个孤儿能够高攀的。不过,在此之前,你也起码明确一点,弄清楚我到底想不想高攀啊!看得出来,你很爱你的女儿,似乎害怕被人抢走,但是你手里那些关于我的情报难道就没有写明,我已经有女朋友了吗?我对你的掌上明珠从来都没有非分之想啊!”

大厅里一阵死寂。

兰特利没想到这个家伙这么难对付,居然对别人的敌意如此敏感,当向前说出最后两句话之后,竟是让他有点无言以对了。当他看向旁边的薇薇安,正眼圈红红,强忍着眼泪的时候,兰特利忽然感到从未有过的慌张。“我都干了什么?”他在心底问自己。

毫无疑问,正面交锋的第三回合,他已经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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