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家门血案(2)

  • 作者: jrskyfly
  • 更新时间:2017-11-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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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城,苏远沿官道前行,路上算不上热闹非凡,却也常有行人来往,有江湖汉子背刀挎剑,纵马疾行,有打着大宋旗号的士卒行伍,由北向南,往蕲州黄州方向进发。苏远忆起了幼时随父母逃离杭州城时的景象,母亲体弱,可为了避难,父亲坚持赶着马车日夜疾行,一路上饿殍遍野,常闻到婴儿的啼哭和老人的咒骂。前方若是出现大队兵马,父亲就拉着一家人躲进草丛隐蔽,深怕是流寇逃兵,母亲的病根也是那段日子落下的,到了颍州没几个月就病重而亡,战乱对平民百姓造成的苦难,给幼年的苏远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

“生女犹得嫁比邻,生男埋没随百草。

君不见,青海头,古来白骨无人收。

新鬼烦冤旧鬼哭,天阴雨湿声啾啾。”

现下的太平光景,得来不易,苏远触景生情,轻声吟道。他苏践行立志读书,投身科考,有追名逐利的尘心不假,但更是为求天下太平,苍生安定,别人只看他外表文弱,又怎知他内心豪迈,此等抱负纵是被笑作呆骂作傻,他苏践行也浑不在乎。

苏远骑在马上,思绪飞扬,仿若已然金榜题名,佳人伴旁,官居一品,子孙满堂,不知不觉进到了今晚歇脚的小镇时,丝毫未感旅途的困乏。

苏远寻了家客栈留宿,用过饭后,见时候还早,便来到街上闲逛。小镇不大,五脏俱全,酒楼商铺分列两旁,街角处支了张桌,桌前白纸上书七个大字,“无所不知瞿半仙”,再看桌边人的装扮,原来是处算命的卦摊。

算命先生瞿半仙见苏远目光投来,便招手唤道:“这位朋友,本半仙上知天文地理,下晓富贵姻缘,不妨过来算上一卦。”

苏远对占卜之事半信半疑,一时犹豫不决,瞿半仙又岂肯让快上钩的大鱼溜掉,看他书生打扮,便嘿嘿笑道:“读书人,你莫要瞧不起我,本半仙平日写书立传,今天闲来无事,在此客串算卦。”

苏远被说动了心思,思虑片刻道:“先生,我正要赴京赶考,结果如何,可否为我推算一二?”

瞿半仙点点头,盯着苏远的面目念念有词,接着又拿起他的手抚摸不放,半晌言道:“此番省试,高手云集,公子形势不妙,唯一法可解。”

“何法?”苏远急忙问道,却见瞿半仙默然不语,眼光射向自己背着的包裹。

苏远不解其意,想了想,把平日所作文章从包裹内翻出,恭恭敬敬呈到了瞿半仙面前,道:“先生,还请多多指教。”

这傻小子好不上道,瞿半仙心中暗骂,只得点明道:“公子,为今之计需破费点钱财,让本半仙请来文曲星庇佑,方可确保不会名落孙山。”

苏远闻言,摇头道;“科举场上,众人皆以真才实学较高下,我若落榜了,必是学识不足,见识有限,与神灵何干?”说完就要起身离开。

“公子莫走!”瞿半仙一通口舌,竟连半个铜板也没捞到,只得祭起了杀手锏,咒人全家。“公子今日若不破财,恐有灭门之灾。”

“什么?”苏远吓了一跳,方才还在推算功名利禄,如今怎么牵扯到全家生死了?

瞿半仙眼珠一转,故作神秘道:“公子家附近可有镖局?”

“是有一家永泰镖局,这又怎么了?”苏远疑道。

“和镖局有牵连者,多有灭门之灾,这可不是本半仙编的,而是很多书上开篇这么写的。”

一派胡言,苏远瞪了瞿半仙一眼,头也不回的走了。

经此折腾,大好兴致给搅没了,回到客栈,苏远躺在床上,却睡不着了,虽不信瞿半仙的咒言,可父亲这么早催自己上京赶考,是有些反常,联想到苏方提到的凶徒柯无赦,难不成?

苏远一骨碌爬起床,从包裹中取出了临行前父亲相赠的锦囊。按理说这锦囊是要逢遇重大变故方可拆开,可现下好奇心起,苏远急切想知道里面的字条写了什么,犹豫再三,终于还是拆开锦囊,取出了字条。

字条上四行字,写着: “备考不辍,勿要发丧,科考结束,方可归家。”

字迹确是父亲的无误,其他三句读来无甚殊奇,可这第二句不由惊出苏远一身冷汗。勿要发丧,亲人亡故才要发丧,此言乃父亲寄语,莫非父亲意识到危险将至,故而命自己离家远行,逃避灾祸?

“若柯无赦要来寻仇,来便是了,苏某的这条性命甘愿奉上,只求不要伤及我的家人”那日父亲席间豪言回荡耳边,苏远越想越不对劲,整晚没有睡好,第二日清晨,决定先不去京城,回颍州看看父亲是否安康。

苏远一路策马疾行,反走岔了几次路,约莫亥时,终赶回了颍州。府院内灯火点点,苏远隔墙张望,家中似无异动,下马叩门,高声道:“父亲,远儿回来了。”

“啪!啪!”从府内传来奇怪的声响,苏远等了会儿,却是无人应答,一推大门,方发现门是虚掩着的,竟未上锁。苏远忙冲了进去,映入眼帘的是府中的门房王伯,他仰面倒在院落前的空地上,一动不动。苏远奔至近前,不由惊呼一声,只见王伯面容僵硬,两眼尽是惊惧之色,身下一大片鲜红血迹,竟已气绝身亡。

“死了,死了。”苏远颤声道,虽看过尸体,可从未见过被杀不久的人,一时吓得迈不动步。

“啪!咔嚓!”又传来一阵声响,苏远回过神,正要起身,忽发现不远的回廊上,两人躺倒在地,是府中的仆佣张婶和阿红,她们也死了。苏远扑通一声,重跌坐在地上。

“苏定海,还逃吗?”终于有活人说话了,可是声音阴森,若阴曹地府的怨鬼哀嚎。树上的鸟儿惊飞而起,伴着沉闷的脚步声,一道模糊的人影由暗处走来,逼向苏远。

“别杀我,别杀我。”什么诗词文章,什么壮志豪情,在索命恶鬼前,未经历过腥风血雨的书生低头闭目,只记得重复三个字,别杀我。

“远儿,你怎么回来了?”生死一线之际,耳边响起了亲切熟悉的声音,苏远感到身后有人拉起自己,往外退去。

“父亲!父亲!”拉着苏远的人正是惊雷手苏定海,可他的情形极为不妙,披头散发,狼狈不堪,浅灰长衫上全是血迹。

父子俩退至门口,苏远正要询问前因后果,却被父亲一把推出了门。“咣当”,苏定海将门由内反锁,向逼近的黑影踉跄冲去。“远儿,速去府衙报案,这里交由为父抵挡。”

“父亲,让我进去呀!”苏远奋力敲打着府门,胆怯的书生终鼓起了勇气。

“远儿,你不是对手,快走!”火光燃起,父亲和敌手厮打在一处,在飞扬的烟尘下,隔门而望的苏远瞧不清具体情状。

“走!去京城!谨记锦囊之言!”父亲的嘶吼转作哀嚎,苏远痛恨自己的软弱无能,可除了去搬救兵,别无他法,只得向府内喊道:“父亲,等我回来。”挥泪上马,向府衙疾奔而去。

时值深夜,府衙中当班的差役寥寥几人,苏远告以危况,差役答之要禀明上级方能受理。苏远心中焦急,苦等了大半个时辰,正打算先行回家查看时,颍州的捕快终于姗姗来迟。

这捕快是一个打扮干练的中年汉子,对苏远倒也客气,抱拳言道:“苏公子,让你久等了,我是颍州捕快靳穆,听闻你报案称家中遇袭,可否略述情形。”

苏远急忙回道:“情势危急,我父亲遭人寻仇,尚困在府,还请捕快大哥,速速带人来救。”

靳穆挥手招来五六名差役,众人在苏远的引领下,往苏府赶去。

苏府门前,此刻聚拢了不少百姓,原来是火势渐旺,惊醒了周围的住家。靳穆吩咐余人去搬救火机灭火,自己则翻墙而入,一探状况。

不一会儿,府门由内而开,走出来的却只靳穆一人,苏远忙上前问道:“靳捕快,有看到我父亲吗?”

靳穆摇头道:“大火从书房燃起,浓烟滚滚,摸不清里面情状,院前空地虽遗留了大量血迹,却未发现一具尸体。苏公子,稍安勿躁,待灭火之后,容我细细勘查。”

凌晨时分火方扑灭,院中情形确如靳穆所言,只有打斗破坏的痕迹,竟连之前门房王伯的尸体也不见了。苏远心存侥幸,或许大家逃过一劫,正躲在别处。

“苏公子,贵府现居几人?”靳穆不知何时站到了身后,将苏远从思绪中拉回。略思片刻,苏远答道:“除去我、出门在外的家兄苏辽和管家苏方三人外,我苏府现居七人。”

靳穆闻言,哀叹一声,道:“苏公子,你随我来吧。”

月色下,松柏傲立依旧,火势虽烈,却也只毁了西面的书房,几只乌鸦不知何时落在了庭院,哀鸣不止,月落乌啼,踏着寒霜,两人一前一后,进到了只余下残垣断壁的书房。七具被烧得面目模糊的尸体赫然叠现在眼前,底端四具女尸呈‘口’字状排列,交叉摆放的两具男尸在中间一层,而最上面的那具尸身,被火烤焦大半,可通过那尚可辨别的浅灰长衫,苏远已知道是谁。

“父亲!”呕吐伴随着哭泣,在惊惧和悲痛的双重作用下,苏远晕倒在地,失去了知觉。

第二日醒来时,已过中午时分,苏远正环视着周围陌生的环境,门吱呀一声,靳穆出现在了面前。

“这是我的家,你昏睡了约有六个时辰。”

若是长眠不醒,那该有多好,苏远只想躺在床上,忘记一切,可靳穆却不给这样的机会。“苏公子,靳某知你现下心中悲痛,可为了早日侦破案情,现有几个问题不得不问。”

靳穆察言观色,缓缓道:“昨夜在书房中发现了七具尸首,观公子言行,最上面的那具似是令尊苏定海苏老板,不知我推断得是否正确?”

见苏远默然点头,靳穆继续道:“凶手作案手法残暴果决,绝非寻常百姓可为,可苏老板在颍州经商,按理说不会牵扯到江湖恩怨,有关疑凶身份,苏公子可有怀疑的人选?”

一人立时浮在心间,苏远不假思索道:“柯无赦。”

靳穆脸色骤变,低声道:“公子说得可是江湖外号‘铁指铜爪’的柯无赦?”

苏远咬牙道:“正是此人,这柯无赦与家父有旧怨,这次血案定是他所为。”

靳穆轻叹气道:“难怪查验尸身时,每具尸身的胸口处皆有五个整齐划一的血洞,如今想来,应是柯无赦的独门兵器金刚爪留下的,只是素闻此人武功高强,要拿他归案却是大大的不易。”

思及父亲惨状,苏远泪如雨下,抓起靳穆手臂,奋力摇道:“ 靳捕快,靳大哥,求求你一定要抓住这个凶徒,告慰先父亡灵。”

靳穆本想多询问一些案情,见此情状,只得安慰道:“苏公子节哀顺变,俗话说魔高一尺,道高一丈,靳某少时随黄山掌门卓岳学艺数年,绝非无能之辈,你且安下心来,我定将元凶擒住,还苏府一个公道。”说完离去,留苏远一人静养。

浑浑噩噩,苏远沉浸在自责悲痛中,茫然出房,任由寒风吹打,若游魂般,漫无目的在街上游荡,最后却回到了那个一夜之间支离破碎的家,往日温馨不在,醒目的血迹映衬着焚毁的断垣,现下的苏府如若鬼宅,阴森凄凉。

读书有何用,家逢横祸时,手无缚鸡之力,只得冀望他人。苏远心中悔恨,恨自己昨夜仓皇出逃,未随父亲留下抵抗,恨自己疏于练武,关键时刻派不上用场。

苏远在家中找寻着父亲的印记,可大火烧毁了苏定海在书房的所有珍藏,就连冷冰冰的尸体,此刻也被抬去了府衙。

父亲真的就这么走了吗?苏远又想起了父亲留下的锦囊,为什么是备考不辍,勿要发丧,科考结束,方可归家?以至昨夜永别之际,父亲还要提醒自己勿忘锦囊中的话。

苏远决定再次确认一下,翻包裹时,不经意瞥到了里面的几册书,原是清妍所借的韩愈文集。

“公子如此爱读书,虽是好事,但也该多出去走走看看,昌黎先生博学多才,文采出众,可在武功上亦有建树,随征淮西,荡平叛乱,单刀赴会,化解风波,可谓勇夺三军之帅也。如今时局渐稳,公子当志在四方,游历天下,而不该拘泥书本,闭门造车。”耳边响起了佳人劝诫,苏远骤然振作,可随即心中一震,彭大林和父亲已先后遭遇毒手,那么接下来会是李维国吗?

与其在此伤怀,现下有更为紧要的事去办,苏远不敢多想,收起行囊,快马向京城进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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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

李清妍评韩愈言中的“勇夺三军之帅”,实出自宋朝苏轼之口,原文如下:

“自东汉以来,道丧文弊,异端并起。……独韩文公起布衣,谈笑而麾之,天下靡然从公,复归于正,盖三百年于此矣。文起八代之衰,而道济天下之溺,忠犯人主之怒,而勇夺三军之帅。此岂非参天地、关盛衰,浩然而独存者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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