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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有其人？”
“没错。轶灵者协会的财力是有限的，而从他们的流水上来看，他们的灵力结晶储备还够用很久。原本手头就不太宽裕的人花大钱去买自己并不那么需要的，而且其投资价值也一般的东西，是不是傻？”
“或许他们是另有目的？比如说是向我们示威，想掩饰他们的真实目的之类的……”
“我没说不可能，但是不划算；而以我对程尤冰这么多年的了解，她也不像做出这种事的人。”汪啸荣说完皱着眉头沉默了很久，烟灰都积了好长一段，眼看就要烧到烟蒂了。他拈起烟蒂恶狠狠地吸了最后一口，按灭，又点上了一枝新的。
“老板，您少吸点儿吧……”
“你们做好自己的事，给我多盯着——至于程尤冰那女人的目的，我觉得就藏在那个叫864的孩子身上。”
“是。”
莹小狐退出去了，汪啸荣则叼着烟深深低下了头，拿交叉的双手支住前额。这世界本不应该是现在这个样子的啊，这世界是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呢——至少，二十年前那个准备继承家业然后去柳家，去洪长往手下见习的自己，是万万料想不到这个世界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啊……
以前自己以为自己只是看不懂人心，但是好歹知道别人要什么，然后就可以给别人贴上标签，比如说商业对手，合作伙伴，知心好友，专业咨询……但是现在这些组织似乎都在拼命地争些什么——争一个看不清摸不着的东西——或者更确切地说，仿佛是都把手伸向迷雾，试图从中捞出来点儿什么。
不过，话又说回来，不要说自己不懂故人，就是自己的得力下属——莹小狐和大元宝，他们不也是看不懂自己的吗？
自己不也是守着一个秘密吗——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力量让自己保守这个秘密，要是让自己说出个中缘由却是不能的——
“尤冰啊……”汪啸荣的嘴角慢慢咧开，带动皮肤的皱纹刻画出一个苦笑的表情，“你还是保持着自己的神秘吗？还是没有人知道，你的灵力是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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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居然真的把笔记拿回来了？”
“不然咧，这本来就是我的东西，他要是有种不给，我就有种砸了他的招牌。”柳喃吊儿郎当地摇着头，“哎呀呀，反正我现在也不用管什么科研什么的了，这么厚的全是知识点，留给苏玉去背吧，我才不想看呢。”
“但是你看了之后，说不定会可以唤起一些丢失的记忆啊。”程尤冰看到笔记终于收入囊中，也忍不住露出一丝会心的微笑——虽然那微笑转瞬即逝。柳喃哼了一声，“记忆？我过去的一切都没有了，要记忆干嘛，自虐吗？”
“喻杰，带她去见叶珺玲吧。”程尤冰对柳喃的态度居然没有表示反感，看来这次她是真的高兴。
当然我们也不能怀疑说她是习惯了柳喃这种嫌弃一切的眼神。走在路上说起在灵冥轩的事，听到柳喃说洪长往主动承认了把李存蛰变成轶灵者的事情之后，喻杰几乎反应不过来，柳喃便也拿出了嫌弃的眼神居高临下地望，“你这是什么态度？全城统统就你们两个贤者，不是你就是他，他要是不承认不就基本等于宣布和我作对了吗？”
“和你作对……”喻杰一脸憋得难受。
“和我怎么了，就算死了，柳家的余威也还在，秦始皇殁而余威震于殊俗，我们家威震一方又怎么啦？”柳喃说着挑起眉毛双手叉腰抬起脸向下看喻杰，喻杰瘪了一下嘴，仍旧不置可否。
突然，听到背后传来一个微弱的熟悉的声音：
“姐姐……”
“Alice，你出来了？”柳喃看上去到像是真的高兴，“看来好些了。”
Alice慢慢走过来。她随便拿了一件袍子罩在病号服上，下面半截臃肿的裤腿里是两条细腿，踏在地上的样子都仿佛在说抱歉，叫人看了如何不心疼。见柳喃走过去Alice顿了一下停住，直到只相距咫尺的时候她突然哇地一声哭出来通地一下扑到柳喃怀里。
“这……怎么了……”
“姐……”Alice抬起一张泪汪汪的脸，“我的灵力在慢慢散失！”
“散失？”喻杰一愣，“这不科学啊，灵力的性质很特别，一般来说应该是灵力水平越高它越容易向你身上聚集才对。”
“但是这样的话，你应该会渐渐不那么容易灵力失控了。”柳喃轻轻拍着Alice的背，“说不定你的病情会有很大转机。身体好了咱们干点儿什么不行啊，灵力去他妈！”
“身体？”Alice冷笑一下，“要是身体好了倒也值了，可是我这身体还是那么虚弱，苏玉检查了之后说，恐怕是很难恢复了……我一个轶灵者如果灵力尽失又体弱多病，那我对协会还有什么用处，我活在世上又有什么意义？”
“你这叫什么话！”柳喃摸着Alice的头，“难道为了这事你要去死吗？人类活在世界上能有什么意义，还不是人自己定义的；如果你不是什么可以思考生存意义极限的人，那就不要钻这种牛角尖！对了，我去灵冥轩把那半本笔记弄回来了，说不定上面会记有成因和应对方法。”
“真的？姐姐你一个人去灵冥轩了？”Alice瞪大眼睛瞪得泪都干了，“这么危险……”
“危险？我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怕它一个区区灵冥轩……”
“柳喃，别说了。”
柳喃和Alice都奇怪地看着喻杰，喻杰则盯着手机，“我刚刚接到通知消息，程尤冰让我们不要让别人知道，你把那半本笔记弄回来的事。任何人，包括苏玉等科研部人员。”
“怎么会……”
Alice眼里又流出泪水来，“这可怎么办，我本来就已经是一天天地废下去了，现在还等于违抗了会长的命令，怎么办……姐姐，姐姐你可要救我！姐姐我可不想被关起来啊！”
柳喃沉吟了一会儿，“法子是有一个，但是得靠喻杰。”
“我？你快说。”
“灵符一般分为两大类，一类是「引」，一类是「闭」又由于不同的写符习惯和使用材料，灵符具体的应用种类可谓是不可计数。刚刚Alice得知了不应该得知的消息，但是如果她能忘了这个消息，不就万事大吉了吗。”
“我并没有学过什么让人失去记忆的灵符啊。”
“因为记忆本来就是不会失去的，按道理来说人的大脑会储存下经过的所有信息，之所以有的东西会想不起来，就是因为被储藏在了大脑里却没有激发出来。我要你写的就是这样一张封闭符，封闭住Alice大脑中这条消息。”柳喃说着叹了口气，“不过我的理论知识就到此为止了，具体怎么操作，能不能操作，就得看喻杰你了。”
“理论上是可以，但是非得这样不可吗？”喻杰移开了视线，看着院子里那棵寒风中的老树。阶下衰草尽，泥土结如糍，“Alice，我从来没试过这种操作，所以风险很大。你就当做自己什么也不知道不好么，非要做到这种地步……为什么呢？”
“站着说话不腰疼！我刚刚已经说了，我现今不比以前，也不比你们现在。对于协会对于会长我的价值在一点点丧失，我犯下一点点错误就可能是致命的，就可能成为被当作垃圾处理掉的借口！我……”
Alice说着说着开始抽泣，一把抢过柳喃递来的纸巾，吸着鼻子越哭越凶。喻杰一时无言，这还是Alice吗，这还是那个俯仰生姿张狂任性的Alice吗？从什么时候开始——如果一定要追本溯源的话，从她第一次灵力失控的时候就注定了吧。我们说一个人会死三次，但Alice年纪轻轻已然死了三次，第一次变成了轶灵者，第二次变成了Alice，第三次……
就发生在当下。
“喻杰你知道什么呀，若是我站在Alice这个立场上，我也会这么做的。你见过身患重病的人吗，见过他们对于那些成功率极低的手术的热切吗……如果没有什么能让我忘掉治我的方法，那我就一定会为了这个方法不惜一切代价——你不要小看了人的求生欲望。”柳喃说话却全然不看喻杰，只顾着安抚Alice。
“不是所有人都是吧……”
“如果不是想活下来，”柳喃终于转过头，“那我们当初，又何苦成为轶灵者？”
“……我明白了……”
喻杰抽出他那只笔，就地铺开一张符纸，先打出基本的阵型，柔软的笔尖仿佛是有生命的物体一般，自然而然地落下又提起，勾勒出的线条居然也自有生动的弹性。线条的节点上缀以不可解的字符，成为遥相呼应的声音，应和之间，又建立了新的联系，与线条融贯一体……
只差最后一步了。
“我把它贴在你额头上，它即刻就会生效；这瞬间你脑子里所想的东西，就会被封闭。但是……脑海中除了刚刚的事什么也不想……很难。所以要怎么办，你自己再考虑一下。”
Alice犹豫了片刻，“能给我一张纸吗——不，不是符纸，就是普通写字的，还有笔。”
“你要写什么？”
“柳——喃——姐——最——好——了！”Alice举起纸的时候居然开心地笑着，“别的会忘，但自己的笔迹是不会忘的；我只要看到这个备忘，就知道有什么事问柳喃姐就好，就不怕忘了别的什么东西了！”
柳喃一怔，也露出微笑。
虽然这太明显，是因为不知道还能做出什么表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