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的步行街还是十分热闹，而步行街尽头的岔道口上，城隍庙早已关上了门；而来来往往的年轻人，也懒得往那方向多看一眼，所以，他们也不会注意到两个长相与打扮都不那么起眼的女孩，停在了屋檐下的阴影里。
“你以前来过这吗？”苏玉问叶珺玲。
“来过一次。据说毓灵拍卖行有三宝，莹小狐，大元宝，掌柜八辈子见不着。上次来就是莹小狐主持的拍卖，那是一个甜美的萌妹子，打扮成一只红狐狸，据说好多男的看得眼睛都直了。”
“萌妹子！”苏玉立即来了精神，“我最能欣赏萌妹子的美了！”
两个人这才掏出票，压在门环下面。周围的世界顿时虚化变暗，在伸手不见五指几秒后，有人拍了一下巴掌，又是一下，一下，前方居然亮起绿色的灯来，一对对由远及近，延伸到面前就是绿灯划出的甬道。顺着走过去，又是一扇雕花木门，缓缓展开。
门里是一间雅阁，三面绣窗，茜纱垂帷；小圆桌上早有些茶水点心，顶上垂下的仿古宫灯要是在日光下仔细看固然有些粗制滥造，但由于灯里点的蜡烛，灯光半明半暗倒也有了几分趣味。
“毓灵拍卖行这次只有包厢专座，买家身份也是保密的，怪不得Alice能弄到票，”苏玉挑起纱帷一角，看到的是一个光线黯淡的圆形舞台，中间是个话筒，话筒旁C字型绕着一圈盖着红布的高几，似乎是今天的拍卖品。舞台周围围的好像是一圈相似的雅阁，估计也没什么人——毕竟，柳家的东西没用不好的，而他们家的房子里东西全毁了，这柳喃的笔记，价值想必惊人。
悠悠地响起了钟声。
看来要开场了。
钟声过后安静了一会，几束光打到了舞台出口，漆黑的出口里，当即就响起了——
快板声。
“沓，沓，沓，沓。竹板这么一打呀，我今儿有好多话；四面来的都是客，相逢不用有缘人，全是慕这宝天下。您别说我是王婆，自个卖瓜自个夸，为请今天几道宝，我求遍了天上与地下。”
随着灯光渐近的不仅有快板声，还有一个油光锃亮的脑门。再往下看，这人可是世间罕有，不仅光头圆如满月，就是耳朵也像是剖开安在脑袋两边的一对半圆，可是偏偏这人又长了张正经又认真的脸，上来的时候，表情都特别严肃，好像在强调，我们这是个认真的拍卖会。
“感谢各位来宾，感谢各位领导，来给我捧这个钱场捧这个人场，我是光头大元宝，有人说我这脑门啊，就是个纯天然不耗能的八百瓦大灯泡。其实啊，我年轻时也是一头浓密的乌发啊，但是我在这些宝贝和你们之间就是个大灯泡，当灯泡当久了，就长得也越来越像灯泡了。”
苏玉表示难受想哭，“我要看萌妹子啊……”
“好了，今天我们来看第一件宝物，”大元宝穿着长衫气定神闲，掀开一方红布，露出一个玻璃罩，里面有一坨形状不定的灰褐色不明物体，“这个，是‘灵冥轩’在最近一次行动中捕获的纯灵灵体，也就是说，这团灵体是不依附任何物质而存在的，其灵力水平，相当于一个六星的轶灵者。各位朋友，还在为捕获的野生灵体难以驯服而烦恼吗？现在您将这个带回家，让它附体到任何您想的，您可以控制的物体上，他就能为你所用。简单便捷，值得拥有，价格实惠，只要998！”
“这也叫一宝？”叶珺玲大失所望，“和电视购物的主持人有什么区别啊……”
“我出，一千一。”某个房间里传出来声音。
“啊！有人出价一千一，一人我饮酒醉，这一千一真不算贵，说着我就是第一锤，看有没有高价位。”大元宝欢脱地锤了第一锤。
“没有！两眼我双泪垂，说着我又是第二锤，”大元宝的五官都挤到了一起，只见他高高举起锤子，锤下去的动作却是轻而又轻，“心疼这宝贝没人抢，好像这美女没人追！”
“我出一千二！”又有人叫了起来，声音显然是在开玩笑。
“好了这一千二！一千二是第一锤！想我江南自古多才俊，加起价来谁怕谁！”
……
雅阁里。
叶珺玲有气无力地趴在桌子上，一直手向前，一只手搭在刘海上，一脸的半死不活：“好无聊啊好无聊，还不如看萌妹子。”
“还好啊，”苏玉说话时也在吧唧吧唧，“这里的小点心还挺好吃的，比我自己买的强多了。”
“前面的几个……我们真的不用凑凑热闹？”叶珺玲将搭在刘海上的手拿下来撑着下巴，“不然搞得好像我们就是为了柳喃的笔记来的。”
“这里有几个人不是为了柳喃的笔记？前面的大家都是买着玩玩，干嘛浪费钱啊。”
“好！”外面大元宝又欢脱地敲响了第三锤，“单个二两四钱半天然烟水晶灵力结晶柱，最后是三万二，恭喜恭喜！”
大元宝却没有继续欢脱地介绍下一件拍卖品。等了一会，大家都好奇地向外窥探时，却看到一片黑暗。半晌，一束光打到最后一个高几上，一个乌木底座上，摆着一个皮封的笔记本。如果说这个本子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就是它被撕去了一半，封底以及最后的不知道多少张纸都不在。
但是，这是柳喃的笔记。
柳家传人，从不离身的笔记。
“我想，大家今天都是为此而来。”
又一束光，打到了大元宝的脸上。这次，这张光头下的圆脸却不带一丝喜感，“对，柳喃的笔记，据说这大概是这个世界上仅剩的，柳家的科研资料了。我们也是机缘巧合，才得到了这一半的残本；至于其他的部分流落何处，我们也不得而知。”
“到了。”
“因为这是无价之宝，所以，”大元宝甩开一把扇子，悠悠地摇着走到高几旁边，“这件宝物的底价，是一块钱。”
“五万。”之前开玩笑给纯灵灵体加价的声音道。
“六万。”苏玉一下子站起来。
“七万。”又有一个声音道。
“八万。”叶珺玲走到窗前，看着外面貌似静悄悄的各个房间，深深吸了一口气。
“九万。”第一个声音还是好像说着玩一般。
“二十万。”
一个同样是之前没有发声的房间传出来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叶珺玲觉得好熟悉，但一时半会又想不起来。苏玉的关注点自然是那二十万，“我的妈耶一下加这么多，这什么人啊？”
“管呢，”叶珺玲对窗外扯着嗓子又叫起来，“四十万！”
真是，叶珺玲把头发一撩，胳膊一抱，“谁怕谁啊？这可是我女神的东西！”
“卡里一共有一百万，”苏玉攥紧了卡，“感觉……她至少能加到这个数。”
“五十万！”那个声音现在不像开玩笑了，而是有点感慨，仿佛已经接近了自己的心理极限。
“八十万。”女孩子的声音气定神闲，仿佛完全不当一回事。
“八十五万。”苏玉咬咬牙，拉住激动的叶珺玲。
“九十五万。”
“哎呦要不起咯！”感慨又变成了坦然。
叶珺玲甩开苏玉的手，果断高声道：“一百万！”
“一百万，还有人要加价吗，”大元宝小眼睛眯成一条缝，漏出精明的眼光，四下扫视了一圈，“一百万，一次。”
“一百万，两次。”
“一百万——三次！”
叶珺玲和苏玉是总算舒了一口气。
“都走了，”大元宝收起扇子捡起快板，“今天是多亏了君姑娘您了。”
“老规矩嘛。反正程尤冰的钱也是些不义之财，我们也算取之有道。”房间里的君胥梦还是一张略带稚气的小脸，但她显然已经谙熟此道了，“Alice以为自己多厉害，其实呀就是她不出马，程尤冰也有办法搞到笔记，而且倘若别人出手反倒花不了这许多冤枉钱。吃了哑巴亏，自己还不知道呢。”
“预计的拍卖价是五十五万，多的钱老规矩五五分，换成黄金送到您府上。以后什么生意，还是互相照顾。”
“今天灵冥轩的表演，也很精彩。”
“您……认出来了？”大元宝暗暗吃惊。
“是啊，纯灵灵体这种东西，就是有价无市而已，最容易流拍。他自己拿来又自己炒了一番自己买回去，也不过是为了向别人示威罢了。”君胥梦玩着指甲，“灵冥轩，与柳朝宗素有交易，也算是这一带搜捕灵体最有名的小团体了。你说，你要是柳喃，会不会去找他们呢？”
“君小姐的意思……”
“你明白我什么意思，而你更要明白，虽然你们毓灵拍卖行是做生意的，但是有时候也当心着两边不讨好。”
君胥梦说完就走了，自始至终，房间的窗帘都不曾动一动。
大元宝闭上眼睛，抹了一额头冷汗。
但愿，老板能调停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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