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我下意识冲孙左挥手，他望过来，目光在我的脸上停留良久——是不是这招呼打得有点儿不合时宜？管他呢！这个时候看见他还挺激动的，就跟在敌方大营看见我军增援了一样。
“两个龙王？”然而孙左对我的招呼没什么反应，眉头一皱，几乎是用肯定的语气问道——可以啊你小子，眼神比方醴涧都强，到底咋看出来的？
被点名的龙王们齐齐盯着他，敌意明显，但是这家伙仿佛浑然不觉。“你怎么还不回去？”他边朝这走边说，又抛出了第二个问题，给我。
……我要回得去能不回吗？你不是喜欢玩儿推理吗，动动脑子好不好？我一脸苦逼地望着他，不想回答这破问题。
“你是谁？”龙王们终于恢复了语言能力。
“孙左。”孙左答得倒坦然，但这个答案显然一点儿意义都没有，于是龙王又扭头问我：“他是谁？”
“我——朋友。”
气氛很诡异，龙王估计认为我在搪塞，瞪我一眼，回头继续追问孙左：“你是怎么找到这儿的？凡人？他们怎么会派一个凡人来？”
我对这些问题一脸懵逼，听着倒挺有含金量的，连我都想听听回答了，但这厮开口却还是：“你不回去？”
……真想请教你这旁若无人的境界是怎么练就的？
“回回回！这就回！”我说着站起来，龙王们丝毫没有阻拦的意思，倒是眼神里加了深深的失望——不会吧？！这依依不舍的神情放你们俩脸上一点儿都不搭啊！是不是有必要交代一下？
“那个——我是真没这本事，不是故意不帮——”龙王的神情没什么变化，依旧一副伤心欲绝的倒霉模样，我心一软，牙一咬：“我永远站在咱们受压迫者这边！你们改天要造反，我一定在背后摇旗呐喊！”
孙左嘴角抽动，两个龙王的状态却依旧毫无改观，老龙王只是挥了挥手，连话都懒得和我说。还是年轻的有点儿良心：“不好意思，你不是我们要找的人，他们还派了个凡人来嘲笑我们——你走吧。”靠，敢情看错了，原来不是依依不舍，是发现自己是傻蛋，自尊心受到了伤害……好吧好吧，反正都不好受，就算我自作多情，换一种方式交代了得：“孙左真是我朋友，来找我的，跟他们一点儿关系都没有，是吧？”我搂住孙左的肩膀，这家伙勉为其难地点头。
这次连年轻龙王都懒得理我。
我还能说什么，得是怎样的智商才如此排斥真相啊！
“走吧。”我说，这俩渣渣没救了，让他们自个儿伤心一会儿去吧，认识到找错人这个真相也不容易。
“好。”孙左皱着眉头答应，转身就走，带得我有些站立不稳，拜托，能关照一下伤员吗？
……
“你怎么找到的这儿？可以啊你。”电梯里红色的楼层数逐渐降低，我忍不住问道，这里那俩龙王应该听不见了吧？听见了也没啥。
“彼此彼此。”孙左完全不按套路出牌，把我堵得够呛，不带这么讽刺人的啊！半天不见，功力见长呀！
红色的“1”字停在显示屏，电梯门缓缓开了道缝，可以看出外面天色已黑，黑得浓重，时间应该不早了——时间——这两个词像是钥匙，一下开启了我不愿触碰的大门，下意识不去想的念头，洪水决堤一样把我淹没——该死，我到底晕了多长时间？鱼妖姑娘又晒了一下午吗？还挺得住吗？我到底干了点儿什么？还能干点儿什么？——老天，我都不敢想，为什么要答应这种完全没可能的事儿，平白无故给人家压根不存在的希望——这感觉实在难受得要命！
明天，不，今天晚上就去跟她说清楚，我根本什么都办不了——或者——又一个念头蓦然闪现——现在就上去找龙王，索性答应他们，假装我就是他们要找的人——但是——看他们那副惨兮兮的样子，下雨估计也是跟榨汁一样难，更重要的是——现在他们还信我吗？该死该死，当时脑子怎么就不能转得快一点儿？！
“走啊？”孙左说，当先出了电梯，淡定得可以。
我深吸一口气——还有时间，还有一晚上，说不定能有什么奇迹——
呼入的空气中带着一股奇异的清新，沁人心脾，就像是——雨后！
靠！奇迹！
我屏住呼吸，瞪大眼睛——整条街面黑漆漆的，一片湿润，昏黄的灯光投射出斑斑雨丝，我从来没见过这么美的雨丝！——这该不会是积郁成疾造成的幻觉吧？
“想什么呢？”孙左摁一下按钮，正准备闭合的电梯门受刺激一般抖擞一下，戛然而止，恰如我饱受摧残的神经。
“你看到了吗？！下雨了！下雨了！”我脑残一样地喊着，一步迈出去，冲到雨里，手之舞之足之蹈之，好确认这是真得不能再真的事实——什么头疼头晕，通通退却，简直比“车祸”前还要神清气爽。
“看到了。”孙左淡淡道，手上拿着军训帽递过来，看着我，一脸无奈。这表情不对啊朋友，兴奋呢？激动呢？走了狗屎运后的喜悦呢？！像我一样嗨起来啊！
“下雨了！”我又强调一遍，跳过去拍他的肩头，虽然这家伙向来以淡定著称，但是这种时刻，好歹也得装得兴奋一下吧？不然说不过去啊！
等等——手拍上去的一刻我忽然意识了点什么，被幸福冲昏的头脑开始缓慢运行——刚刚搂孙左肩膀的时候就有点湿，这家伙，不会早知道了吧？那刚才也不是讽刺我？他以为这雨是我的功劳？这简直是，哈哈哈哈——
有点儿尴尬啊。
刚刚这不就成典型的邀功了吗？脑残才干呢，高手都该云淡风轻，就跟孙左似的——
“咳，”我赶紧咳嗦一声，换成领导视察的口吻，试图挽回高人形象：“这雨什么时候开始下的？”
孙左看我一眼，对我瞬间变化的态度没啥反应，接着报了个精确到令人发指的时间：“四点三十二。”
哦，四点半，有点儿晚——但没下强多了！
雷锋啊！这俩龙王够厚道，跟西游记里的完全不是一个思想境界！等见了方醴涧，一定给他们说说好话。
终于算是了了一桩心事，我望着大街，心情大好：“走，咱们回吧！”
“回哪儿？”
“废话，宿舍啊！”挺聪明一人，怎么忽然就傻了？
回答我疑问的一块表，我自己的手表，孙左提着我的手腕把它举到我眼前，上面是令人心碎的时间：十一点二十。
从学校门口都跑不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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