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这里。”
楚子阳快到学校大门口的时候正在和朋友聊天的白离寒看到了他，于是挥挥手。
“下午好楚子阳同学。”她的朋友也朝楚子阳的的方向招手，不过相比起白离寒习惯性的动作拘泥很多。
“抱歉久等了。”楚子阳几乎每天都要这样说，就像白离寒每天都在学校门口等他出来一样。用离寒自己的话说这就像是妈妈的活。
不过就算是妈妈的工作，习惯了以后感觉也没什么。
“那走吧。”白离寒转过身，阳光在她前进的背影上投下金边。
“哦。”楚子阳低下头，视野的边缘离寒的鞋跟时隐时现。
虽然在旁人看来完全不像，但是楚子阳是白离寒的哥哥，还是异卵双胞胎的亲哥哥。
“对了，今天是姐姐的毕业日，哥哥你还记得吧。”路上离寒有意无意地说。
对于住在城东的他们俩来说回家的路很长。从学校出发要经过一个很大的公园，然后沿着商业街的边缘走到一个坡道，坡道一侧是环绕了整个六十四区的矢吹江。之所以是这个名字是因为江很宽，冬天的时候风会很大，据说古代的时候没有人可以顶着风在江的一侧往另一侧放箭。而坡道的另一边是古代的城墙遗迹，已经修复了很多次。城墙的旁边建着很古意的凉亭，曲折的回廊隐藏在竹林里很有感觉，楚子阳一直都很喜欢这里。从坡道上去后就到了区域规划中暂时不准备发展的旧城区，在很容易让人迷路的小巷中穿行到深处，那里就是楚子阳和白离寒要回去的地方。
白离寒的那个朋友，名字是叫糯米，两个人都加入了文学社，因此认识的。同时，她也是楚子阳的同班同学，因为家住在靠近商业街的地方所以和他们都一段同路，成为朋友后就很自然地结伴回家了。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楚子阳百般无赖地踢了下路上的小石子。
阳光从背后投下影子，白离寒面无表情，糯米在和她说着最近上映某部名作改编的电影。白离寒表示对那个作家的作品没有多少好感，没说出口的话是她觉得那个女作家的风格太小家子气了，而且感觉重复的刻画太多看得很累。
楚子阳在她们身后两步的地方跟着，拿着手机就在重复看她们在讨论的那部小说，委实说他挺喜欢这种风格的。
人物都在经历很平凡的故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和行动的理由，坚持着自己的初心。尤其是女主，正好是他所喜欢的类型。
习惯地对世界上所有可爱的事物温柔，直白又可靠让人感觉她不会离开。却又意外地不擅长表达自己，不会直白的说出喜欢。又出人意料地叛逆，在这个不温柔的世界中选择独自远行。
故事的末尾给人留下的背影，挺立而又孤独。
虽然看着有些悲伤，但不喜欢伤感的楚子阳却也意外地很喜欢。
“呐楚子阳同学，你觉得呢，会有想去看这部改编电影的冲动吗？”糯米突然回过头来，眼眸中映着阳光。
“冲动什么的……只是单纯觉得原作还不错而已，电影的话怕破坏自己的想象。”楚子阳侧过头，抓了下头发。
“说的也是呢，想象中的才是最美的，活在世界上的再怎么华美都终究还是人。”糯米微笑，把鬓发捊到耳朵后。
楚子阳觉得这句话可能有什么深意，可最终还是摇摇头什么都不去想。倒是离寒嘀咕了声“哥哥什么时候也看过这本书了……”
再快从商业区走出头的时候，糯米挥挥手向两人告别，楚子阳看着她离开的方向，背影在阳光的背面，偶尔还藏到树荫下，但是没有停下过。
我将踏上远方，默默，独自，正因为这里是我留恋的地方我才要离开……如果以后回想起这里我不能笑出来的话，还不如趁着能笑的时候离开，就当是旅行中在一个不熟悉的地方停留了许久。
只是这之后，我就不会停下脚步。
楚子阳记得这是那本书的最后一部分，女主的独白。
“想什么呢。”哥哥没有哥哥的样子，妹妹也是一样，离寒狠狠敲了他的头，然后继续向前走上那长长的坡道。
楚子阳连忙跟上她的脚步。
说起来这个故事也是很久前看过的了，当时反响也不是很大，不是楚子阳不是尼特族的话说不定就错过了。也是最近才有导演相中了这部小说把它搬上银幕。网上的消息是说要在三十六区首播，六十四区的话应该要等首播后一个星期才会有片源吧。
不过电影楚子阳并不关注，毕竟他也没有钱去看。
坡道边的竹林很旺盛，大概是因为到夏天了的关系吧。江上吹来的风让人觉得温暖。
“今天姐姐难得回来，以后家人团聚的机会只会更少吧。宏言哥过几年也要去上大学了吧。”离寒轻声说，飘散在风中，楚子阳几乎听不到。
“宏言哥不是想去参军吗？”
“姐姐怎么可能会答应嘛，姐姐不就是为了我们能远离前线区域才努力争取到去十七区的名额的。”
“我倒是觉得宏言哥更适合去军队里，那种生活应该能让他感到有趣吧。”
“这话你也就现在说说，可别被姐姐听到了。”
“是是。”楚子阳不经意地抬头，六十四区的天空依旧蔚蓝。零星分布的云薄得像是只有一层膜。
“我们又要去新的地方了啊……”
“明明哥哥才习惯这样的生活呢，不过习惯地这么慢也有哥哥自己的错就是了。”
“麻烦别提这壶了，宏言哥应该已经去接姐姐了吧，我们不快点的话可能会让姐姐先到家的，难得回一次家推开家门都没人说一声欢迎回来可不像话。”
“也是呢。”离寒心不在焉地回答一声，她的目光始终追随着江上的波光鳞鳞。
“我回来了。”白宏言用几乎没什么感情基调的声音说，顺手把菜场的熟人特意留给他们家的新鲜蔬菜放在旁边的柜子上。
白离浅深吸了一口气，好久没有感受这个并不大的屋子里有些拥挤但是大家一起呼出暖气不会觉得冷的空气了。她轻声说：“我回来了。”然后换了口气：“宏言，我记得和你说过那是竹制的鞋柜吧，沾水可是会加速腐烂的，装菜的塑料袋上还在滴水吧。”
“呀呀抱歉，因为一直走到城西的训练基地去接你走得有点累就没在意这些细节了。”宏言露出僵硬的笑容。
“身体素质下降了呢。”离浅露出和善的笑容……才怪，宏言已经一身冷汗了。
“姐姐，欢迎回来。”玄关的那头，离寒小跑着去拥抱离浅。
“已经一年没有见面了……”离浅像是回忆一般。
“我饿了啦，饭已经放电饭煲里去了，宏言哥快去做饭啦，顺便一提今天我很拒绝蛋炒饭绝对不会吃的。”楚子阳一边刷着某个galgame的剧情一边若无其事地说。
“有饭吃就应该感谢苍天了臭小子。”宏言很不情愿地把菜提到厨房。
离浅叹了口气，怕了下宏言的肩膀：“还是我来吧，看起来你一年也没怎么长进厨艺。”
“姐姐你这话说的不对，宏言哥做的饭至少已经到可以看着下咽的程度了。”离寒丝毫不客气地吐槽。
宏言的眼神中写满了“说的好以后我都不进厨房了”。
“……本来我去学厨艺就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完全没有兴趣嘛。”
离浅已经走进厨房，虽然已经一年没有回来了，还是很熟悉这个地方的味道。
希望现在自己的味道还没有改变。这样想着，她打开了煤气灶。
“干杯！”四个人举起杯子在桌子中央碰撞，因为身高不够楚子阳和离寒站了起来。要说豪气干云的话美中不足的是四个人喝的都是果汁。每个人都一饮而尽，因为不喜欢干吃所以离浅习惯性地往碗里倒汤，但是发现怎么都渗不下去……米粒压得太实了。
宏言反手抄起筷子在楚子阳头上狠狠一个板栗：“虽然你想姐姐吃得多一些我可以理解但是就不能用个大一点的碗吗！”
楚子阳心想明明打饭的是离寒！这个家里重女轻男真是要逼死人了！
倒是离浅忙说不用不用，我也吃不下这么多。说起来这个家里最挑食的不是看起来最瘦的楚子阳而是离浅，不喜欢吃的一点都不碰，曾经也试着去吃自己不喜欢吃的结果吃到一半就忍不住去厕所吐了出来。去医院一检查才发现肠胃功能有些失调，只能慢慢养。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宏言，这几天的行程都规划好了吗？”
“根据十七区送过来的资料和网上搜索到的信息，大致上完成了吧。”宏言拍了下桌子，楚子阳恋恋不舍地交出手机。
“我就说下比较重要的几项，有些到了十七区都会安排好的事情就跳过了。首先，我们要向各自的学校提交转学申请然后通过阶段结业考试。另外，我们的跨区护照明天就会送到，姐姐要坐明天下午四点的班机去十七区，因此要在四点前到达F域的机场。而我们则是五天后的动车，预计会比姐姐晚一周到达。另外，姐姐就读的亚里士多德公立第九军官学校在D域，给我的安排是在K域的学校，子阳和离寒是在M域。姐姐那所学校要求全体学生住校。然后分配给我们一家居住的套房是在K域，因此子阳和离寒也只能住校了。明天我们都要考试不能送姐姐了很抱歉，以上。”
“挺完整了，但是我听说宏言的结业考试没通过，明天是补考吧。”
“军事政治啦，那种东西我才不懂，不过通过补考应该还是没问题的。”
“我到十七区后会帮你们把事情都打理好的。在你们还没到十七区的七天里，他们就继续拜托你了。”离浅夹起青菜，筷子在空中停了一下，然后送进嘴里。
“了解……喂姐姐你不是不喜欢青菜吗？”
“……好像淡了点。”离浅皱了下眉头，“对了，最后一件事，你的实践考试是5.0的绩点吧。”
“嘛，只是枪械组装和简单的特殊弹头使用准则，高分的人不少。”宏言对此倒是很淡然，“同姐姐相比还差得远呢。”
“很不错的成绩，会让人安心吧……吃饭吧。”
离开六十四区，然后他们的容身之所就会变成安定的十七区……很快就要到达了啊，远离战争的地方。
“选课表？”
“同十七区的资料一起寄过来的，因为说必须本人签收所以我拿不过来得麻烦姐姐自己去躺邮局了。”楚子阳趴在床上显得懒洋洋的，“既然都要去一趟的还不如今天去拿护照什么的时候一起去，所以昨天就没说。”
“哥哥真是的，快去练习子弹填装啊晚上就是实践考试了通不过怎么办啊。”
“啊啦啦最讨厌体力活了饶了我吧……欸库特酱你不能死啊！”楚子阳狠狠摇晃已经落后时代差不多30年的psp好像这样galgame的女主就会活回来一样。离浅一时间没听懂他在说什么，凑过去一看发现屏幕上写着“bed end”，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是感觉很让人不愉快。
“哥哥你不会要向上次一样哭着大喊“我只是想让铃酱获得幸福这是为什么啊”了吧？”在一旁看书的离寒说。“不，这次走的不是一条线，铃酱这次只是配角，但是我发现自己现在更喜欢库特。”“居然还是同一个游戏……我都玩了一个多月了。”离寒一脸震惊。
离浅不太想听下去了，每次楚子阳对着galgame的剧情作出反应都让她有种自己老了的感觉，然后不自觉去摸下额头看看有没有抬头纹。
她轻轻关上门，走到玄关前穿上鞋子。
拿到选课表的时候她的内心不太平静，因为课表一共有十四页A4纸。而且拿选课表的时候还有一张保密协议需要她签字。
A4纸用小四的字号排列着课程的名字，课程后面还跟着相关的介绍。
像是枪械高级课程，特殊弹头制造，高等数学，军事政治，战场指挥学，量子物理学，弹道设计之类的课程都是比较好理解的。
可从第十页开始，A4纸的顶行被注明了“奥利哈钢相关课程研究 选课中需有三门及以上与此类研究有关”的字样。
奥利哈钢历史研究，分化精研，原子内核分解，电荷转移与裂变原则，复式收束，选择性分析……大多是一些听名字让人感觉莫名其妙的课程。
关于奥利哈钢，绝大部分的情报被联军与同盟的高层封锁起来。对于平明来说，仅仅是知道奥利哈钢的存在，以及中央正在致力于研究它。至于奥利哈钢的用途，外形，性质等一概不知。在他们的认知里，奥利哈钢不过是一种功能强大的金属。
从她获得十七区进修资格的时候起，知道某项机密的权限就对她开放了。
“奥利哈钢……”她念着这个有些绕口的名字。那应该是离她很远毫不相关的事物。
“就算改变了世界，你在普通人眼中也不过是一个没有意义的名字罢了。”白离浅合上那份选课表，摇了摇头，把它收进背包里。
已经快到下午两点了，从C域到F域要一个小时左右，已经到了不得不出发的时间了。她拔出拉杆，旅行箱的轮子在地板上发出噜噜的声音。
玄关的光很暗，没有人欢送，更没有朋友在家门外等着她说着舍不得这样煽情的话。就像独自穿过时间的荒野一样，不知道应该带着什么感觉去前行。
家人都在进行结业考试。在这个时间点还能悠闲自在的就只有白离浅的同级生，刚刚毕业还没有决定去工作还是上大学，以毕业为借口让自己悠闲几天。只是离浅并不擅长与人相处，不过最大的原因应该是她不懂得怎样对家人外的别人表达自己吧。
所以连开玩笑都和说真的一样总让人误会，又不会做出一般少女的丰富表情，完全与可爱不沾边。对大众喜欢的、习惯接受的东西大多没什么兴趣，比谁都要强，让人觉得不和群。
她很强，连不良都不敢接近；她是盾，所以隔绝了别人看向她心的目光。
她也知道自己被人嫉妒过，被人撒波谣言，用尽讽刺和刻薄。也知道有人是真心的想要靠近她想和她分享时光。到她还是什么都没有表达出来，就像三流作家写不出感情的白纸一样。
大门被轻轻带上，白离浅对着门前的灰色的小巷风景，简单地停顿了一下。
“没出门了。”她轻声说，觉得这句话也有点陌生
我的过去是空白，所以现在是空白。她走出小巷，在坡道上招了招手，几秒钟后，一辆出租车靠边停下。
“跨域地铁站。”她简单交代了一句，司机帮她把行李放到后备箱里。
但是盾总会破碎，即使不断推迟那一天。听起来是很悲观的人生，可正是因为这样她才可以认真地看到每一天的风景的变化。
白离浅关上车门，出租车调了个头，飞驰而去，坡道上扬起一阵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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