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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其他人一起被赶到了小广场上,这时是每周一次的放松时间。
或者说,是放风。
我的朋友很少,因为我不擅长和别人交际。我一个人孤独的坐在墙角,看着那些人,以及守卫们。
我也有过几个朋友,但最长的友谊都没有超过两周——他们都死了。现在,我还没有交到新朋友,所以这段时间我很孤独,每天唯一的乐趣就是晚上看看星星,白天看看蓝天。
实验区在黑雾区以外,所以这里的天空是蓝色的。我从没见过蓝天,这种纯粹的蓝色真的很吸引我;至于星星则更是在歌里才能听到的了,看守黑雾区的那些士兵会放一些歌曲,星星是出现很多次的意象。我一个人坐在墙角,目光漫无目的的在人们身上穿梭。或许在看着某个人的时候,我的目光能越过他看见水母座的流星雨。
我独自坐着,突然间,四周陷入了黑雾区一样的黑暗。
停电了。有人这么喊。
那些人开始大喊大叫,像是想趁黑暗发起暴动。在我看来,这很傻。守卫是些拿着激光步枪的装甲士兵,光一个就能对付三十个手无寸铁的非专业战斗人员。如果这些人想要趁黑暗做些什么的话,黑暗就会是他们最后的归宿。
所以我只是冷静的坐着看,等待时机。就像一只沉默的鹿一样。我这么想。
我背靠墙坐着,手边是一根手臂粗的水管。我看见所有守卫都对着广场中心,没人看到我,于是我尝试着伸手抓住了水管。我抱住它,双腿夹紧,最后回头看了一眼,确定没有人看到我,于是我一咬牙,用力一蹬往上爬。
我难以想象我的力量居然足够支撑我做爬杆子的动作,我原以为我连爬树都不会——当然,这也和黑雾区没什么树有关。如果黑雾区有树给我爬着练手,我现在一定不会这么狼狈。
我一步一步往上爬,像远古先民通过逐步摸索生命之树触摸文明一样。好在我似乎有点天分,爬水管没有难住我。一直都没有人看到我,我就这样爬到了电网下面。
高压电网,我知道;我会死,我也知道。
电流会在瞬间从我纤长的指尖传到我疲惫的心脏,再由我同样纤长的双腿流出,最后击向同样疲惫的大地。我不知道电弧是否会在地上荡开,像涟漪一样。
但是我也没来得及多想,我已经爬到了这里,上不上去都是死了:要么被电,要么被击毙。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觉得这种瞬间剧烈的痛苦像是永恒解脱的入场券,一劳永逸。
于是,我伸出手,毫不犹豫的抓住了电网。
我已经闭上眼准备感受那种神圣的紫色的洗礼。它会抚摸我的全身,然后带走我疲惫的灵魂。
但是,这一切都没有发生。四周还是黑雾区一样的黑暗,并没有紫色的电光割裂它。
我马上反应过来:停电了。
我暗自嘲笑自己过分的内心戏,之后也没来得及停留,深吸一口气,手脚并用的往上爬。然后,我翻了过去。
那一边没有水管给我攀爬,墙壁十分的光滑,距地面十米高。
我伏在墙头举目四望,周围空荡荡的没有什么能够给我提供缓冲的物体。我没有任何办法,再最后一次回头看了一眼被手电筒的光柱织成的网封锁住的人群之后,选择了最简单的办法——一跃而下。
在撞向地面的时候,一种神奇的本能促使我来了一个前滚翻。在完成的时候,我甚至都不相信我能做出这个动作。
我意识到,所谓的“神之粒子”可能真的改变了我的体能,而且是往好的方面。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除了摔了一身泥之外,我就只有脚踝有一点轻微的扭伤。我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我从地上站起来,拍干净身上的土。实验室的衣服是用很高档的面料做的,我不知道是什么,但是它不容易脏,而且即使是很单薄的衣服穿在身上依然温暖。这算不算是冷漠的实验室带来的唯一温暖?
抖落泥土的时候我看见了手上的手环,这让我好不容易才产生的对实验室的好感荡然无存。我猜这里面一定有跟踪器,就捡了一块尖锐的石头想试着砸开。但是很遗憾,我的手腕都被石头割破了,手环依然完好无损。手环就像是一个铁箍一样,死死扣着,任凭我如何用石头砸它,它就是纹丝不动。上面混合着血丝的绿色的“0528”就像一张嘲讽的笑脸。
我无奈的摇摇头,开始往前跑。既然这个解不掉,那我就要在他们抓到我之前跑到足够远,好好享受来之不易的文明世界的生活。我想,只要我跑的足够快,实验室的人就追不上我。
我不停地跑,直到再也跑不动为止。我在一棵树下坐下,大口喘着气。实验室在郊区,周围倒是一望无际的平原。
我在沿路遇到的建筑看起来越来越繁华,所以我应该是在往城市里跑。我不知道我跑了多久了,也许可能有几个小时吧。
我在能看到城市光芒的地方坐下,突然笑了出来:我正在为了自己的自由与无处不在的黑雾抗争。文明世界的黑雾比黑雾区的更浓重,更加让人喘不过气。
我伸直了双腿,伸手捶着小腿,好让腿部肌肉放松。我的头发完全被汗水湿透,贴在脸上,而我的脸颊此刻也热的发烫。我伸手抹了抹脸上的汗水,滴入眼睛的汗水让眼睛很疼。
我感觉很无力。我没办法改变现状,还被现状奴役。我躺下,躺在黑暗里,呼吸着泥土散发出的和谐的味道。这味道比黑雾区里的锈金属味或是实验室里的消毒水味好闻多了,正是这味道让我知道这世界上还有那么一点美好。
我伸出手,抚摸着地上的泥土。我想读懂它所见识的秘密。从创世之初,它就在这里,见多识广,无所不知。我想让它告诉我,是否在创世之初,世界就是这样的黑暗。
我轻轻摩挲着,指缝间渗满了泥土。我不在乎,我喜欢这种感觉。
过了很久,我感觉有东西正在向我的方向靠近。
几乎是一种本能的反应,我一翻身就爬上了身边的树。我看见一辆车的东西停在了远处,从车里走下一个人。黑暗中,我看不清来人。但是我感觉他应该是实验室的人。而且从他的动作来判断,他右手应该拿着一把枪,左手拿着一个电子显示器,正向这边走过来。车灯射出的光束让我感觉有些炫目,我只能尽量压低脑袋不去看它。
他走到了树下,疑惑的看了看显示屏,然后缓缓抬起了头。
我们四目相对。是鹿嘉懿。
他大叫一声举起了枪;我也大喊一声扑了下去。
我扑向他,他开了枪。蓝色的光束刺破夜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