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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哲最后是亲手把顾春纷安顿在编辑部的休息室了。
夜里没灯，还是他寻了蜡烛点了，这地儿才亮了些。
直到现在，他还记得春纷怕黑。
胖子便见着金哲呆呆地瞅着顾春纷，也不知想了些什么。他也这样瞧着金哲，心里一片空白。
不多时，金哲便出来了。
这着实叫胖子诧异：“你不陪她？”
“她睡着了。”金哲径直朝位子上走去，坐在座椅上伸了个懒腰，状似无意地说，“既然没事，那就工作吧。”
胖子走到位子上坐下，犹犹豫豫地瞅了金哲好几眼。
他本想说些什么，但他发现金哲笑得太假。也不知道为啥，他觉得金哲这会儿最想做的表情，是愁或者哭。
大概是为了在他面前掩饰，金哲才会笑得比哭还丑。
他现在还在纠结着，自个儿到底要不要避一避，让金哲哭一哭。
但他又想着，要是他真走了，金哲估计真的会毫无顾忌地哭出来。他想着，怎样都不能叫兄弟哭了，便让屁股越发安稳地坐在座椅上，心安理得地留下来了。
他甚至还颇为自得地以地下党报告功绩的口吻对金哲说：“我没告诉她。”
金哲已然恢复了面瘫脸。
乍一听他这么说，便抬头疑惑问她：“谁？”
胖子伸手往早已合上的门一指，理直气壮地说：“萌萌妹纸啊！”
金哲楞了一下，又眨眨眼，回过神继续工作，也只朝胖子点了下头，道：“知道了。”
“你就不好奇我没告诉她什么吗？”
金哲没有说话。
胖子轻呼了口气，略微挑眉，好似自言自语：“我没告诉她，你和顾……”和顾春纷有奸情。
他本想说这话，却莫名地住了嘴。
最后他还是老老实实地投入熬夜工作中去了。
现在已是深夜，编辑部墙上挂着的大钟静寂地走着。
顾春纷突然而至的小插曲过去之后，，金哲过了许久，终于又进入到工作状态。
他本以为胖子在中途便会嚷嚷着要休息，谁知他竟然坚持下来了。
“啊……”胖子伸了个懒腰，揉了揉自个儿迷蒙的眼，看了眼金哲，委屈地说道，“金哲，你刚才为什么就不据理力争一下下？今天可是12月19了啊！不对，已经凌晨了，现在是12月20啊！”
金哲低叹一声，无奈地看了眼胖子：“再据理力争又怎样？今天下班的时候已经11点了，你以为你还能赶上今晚促销？今天加班结束，我陪你去超市。”
胖子眼睛一亮，挑眉说道：“你说的？”
“嗯。”加班的时候，金哲往往很沉默。
“真是奇迹啊！”胖子坏笑着离开办公桌，走到金哲身边，靠在他的桌子上，看着严肃盯着电脑屏幕的金哲，“以前让你陪我去超市，你不去。现在咋就要去了？怎么，难道爷最近又帅了，引得金大少爷春心大动？”
金哲眉头一皱，没有回话，依旧盯着显示屏，仔细地看着一张张画稿。他的右手握着鼠标，时不时滑动滑轮，这才叫人知道，他是真的在安地看着稿子。
胖子无奈地叹了口气，看了看墙上的大钟，心道：好歹熬夜到两点了，再四个小时就能回家了，干巴爹！
熬夜这事儿，也着实是胖子自个儿作死。
前天，刚得到隔壁街上沃特超市圣诞提前狂欢促销的消息，胖子整个人都开始兴奋了，天天嚷嚷着：“19号狂欢一开始，我就要去疯狂大采购！”
他呼朋唤友逛超市，结果编辑部里没一个人理他。胖子心里也清楚，现在是年末了，年假提前到28号放。这样的话，这场大促销，胖子是赶不上了。
强迫症的岳菲将军不干了，抓着主编老李一个劲儿地嚎，“我要去大采购，我要去我要去”。
老李还能有什么办法？现在是非常时期，如果是一般月末，他还能皱个眉咬个牙，私下做决定限时让胖子去逛会儿。可现在是年末，分秒必争。
这时候，恰恰是漫画杂志最畅销的时候。往日买不起漫画杂志的小朋友们，拿了压岁钱都会在这块儿大方一把。这期的杂志如果受欢迎，下一年销量也会可观一些。
这事儿，胖子也不是不知道。
那么多双眼睛看着，老李也不好徇私。如果这时候允了胖子的假，别人就要多做一份工作。
最重要的是，胖子这封面设计，别人可做不来啊！
最后，老李看着吊着自个儿嚎得起劲儿的胖子，眉头一皱，大手一挥，指着胖子：“你要是能在今晚把明儿的工作做完，我就让你明儿白天放假！”
胖子才被医生叮嘱不能熬夜，这会儿突然听到加班的要求，整个人都愣住了。情急之下，他转眼看着工作狂金哲，本想着求救来着。谁知道金哲接收到他那眼神之后，无奈叹息，最后竟然说道：“那我留下来陪你。”
胖子眉心一颤，嘴唇蠕动，最后还是没把话说出来。他其实就是看着编辑部这会儿气氛太闷，想调节一下气氛来着，最后竟然把自个儿搭进去了？这不科学啊！
不过，最后事情还是这样敲定了。晚上11点下班，胖子和金哲留下来，熬夜到凌晨六点。
金哲向来是习惯熬夜的。摩羯座的娃子，顾家为首，其次就是工作狂。这时候，他向来是最淡定也最沉闷的一个。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胖子时不时地言语调/戏金哲一下，时间倒也过得很快。
直到六点，两人走出编辑部时，胖子哈欠连天，眼睛有些睁不开，身子也使不上力。也是，胖子这编辑部里头唯一的封面设计，向来是老李看重的宝贝，几乎不怎么熬夜的。
胖子手里自然是有几把刷子的，想当初C市最大的时尚杂志《K》还想着把他挖过去。好歹胖子是个重情重义的。自从跟着老李办了北川漫画杂志，他虽然看着漫不经心，却从来没想过跳槽。用他的话说，“人要讲信义，既然答应了，就要做到”。
这么几年下来，胖子确实如他所言，对老李不离不弃。照目前这情况来看，胖子从今儿开始，关照的人还应该带上金哲这货。
走在小巷子里，金哲看着路上破旧低矮的房屋，不禁朝自己原来出租屋看去。
他以前租的房子，就在编辑部旁边，隔了两条街。连阿姨每天天没亮就踩着三轮出门，到城外菜贩那儿进货，等到6点半菜市场开门就进去摆摊。在那儿住了这么几年，虽然经常被连阿姨数落，但到底是房主和租客，关系也近些。
原本，连阿姨把房子租出去这事儿，他也不是不怨。可想到现在连阿姨家的情况，他也不好意思拖欠房租了。连阿姨的女儿最近刚大学毕业，正是需要塞钱找工作的时候。这时候家里原本就困难了。如果再来一个拖欠房租，甚至连水电费都拖欠的租客，这日子过着确实很难。
他低叹一声，扶着哈欠连天的胖子，慢慢朝胖子家走着。
“咔嚓……咔嚓……咔嚓……”
突然，前方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好似老旧三轮被踩动的声响。
金哲神色一动：这声音，似乎就是连阿姨家的三轮车？
他抬头往前看去，却见昏黄的路灯下，一个熟悉却陌生的中年妇女顶着略微发白的发，吃力踩着连阿姨家那辆老旧的三轮，载着满车的菜，面上满是期待，又隐隐带了几缕担忧。
金哲看着那中年妇女，心中疑惑：这三轮是连阿姨家的没错，可这阿姨是谁？
他竟然还会觉得有些熟悉？分明感觉没见过的。
他扶着胖子慢慢走着，最终与那辆三轮擦肩而过。虽然他心中仍旧有些迷惑，一时却没有头绪，只带着胖子往出租房走着。
待走到出租房底下，看着墙上一张征婚告示，瞧见上头一句“无特殊要求，只要父母同意……”，金哲脑中瞬间出现一张阔别已久的脸。这张脸与方才那中年妇女极为相似，只除了中年妇女头发白了许多，脸上也长了些皱纹。
往日他还坏笑着对顾春纷说过：“你看，你妈妈长得这么漂亮，怎么你就长成这样？要是你长大变丑了，我可就不要了。”
顾春纷当时说了什么来着？哦，当时她也只是笑嗔着瞪他，低声骂着他，却还是一副羞恼的模样。当时还是那么单纯，怎么才五年不见，这丫头怎么就变成那样？
那天遇到，她那模样不像缺钱的样子，看着生活应该挺富足。可是，为什么阿姨却……
金哲眼神几番闪烁，却仍旧无法想象，这五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突然，他感觉自己的肩被人捏着，身子也被提着往楼上拽。他回过神一看，胖子迷蒙着眼，一脸渴睡，一个劲儿地往出租屋走着。
他略微皱眉，之后将心中疑惑放下，跟着胖子上楼去了。
船到桥头自然直，总有一天，顾春纷的事儿会弄清楚的，不是吗？顺其自然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