熬夜的后果，自然是第二天补觉到下午四五点。
原本和胖子约定要去逛超市的金哲，这时候也半点力气没有，整个人裹在被子里，眯着眼养精蓄锐。那小眼神看着挺吓人，似乎谁打扰了他冥想，他便会一个鲤鱼打挺，之后好好教训那打扰人的小子。
可实际上呢？现在的金哲不过是熬夜之后陷入了渴睡状态。如果晚上没事儿，他能不吃不喝地睡到明天早上。
至于胖子，他身体好着，这会儿已经在衣柜里头找到了合适的衣裳，把自个儿收拾得整整齐齐，只盼着金哲爬起来，之后兄弟俩手牵手开开心心去超市赶大促销。
磨了好一会儿，金哲才从床上爬起来，浑身酸软。他到底不是铁打的人，前几天为了编辑部审稿子，定画稿，他两天三夜没睡觉。现在一睡自然睡的昏天黑地。
至于小说，这倒不担心，定时发布的稿子一直排到了圣诞节那天。他心里计划着，等哪天时间多了，他再抽一个小时码点儿字。
跟着胖子一起下楼，他仍旧有些打不起精神。直到走出出租房那栋楼，他才稍微恢复一点精神。
胖子这强迫症已经被金哲断定，这辈子是救不了的了。一出了出租屋，转一条街就是沃特超市。可胖子偏要拉着金哲往编辑部隔壁街上那沃特超市去，还说着：“让他们昨晚不帮我说话，现在咱放一天假，走他们面前去秀，哼！”
这能算是放假吗？
金哲无奈地打了个哈欠，忍下想伸个懒腰的心，平声道：“如果昨晚没通宵加班，你现在这话，我或许会同意。”
胖子皱眉看了金哲一眼，总觉得自家兄弟今儿有点儿不太给力：“加班又怎么了？难不成他们还会调侃咱？”
“说不一定。”金哲想到编辑部里那些个死宅兄弟，再一想他和胖子现在这副睡意浓浓的模样，实在有些担忧。
胖子还想着去那群人面前秀。恐怕他俩刚走进编辑部，那群人看见他们这模样就笑抽了吧？
他无奈地拍了拍胖子的肩，深沉地说道：“昨晚熬了这么久，还是安心去逛超市吧。今天赶大促销的人肯定很多，你确定要把时间浪费在编辑部？”
胖子想了想，别扭地低声说道：“那就让我在这场促销大战之中凯旋之后，再到这些家伙面前去秀好了。哇咔咔，我已经可以想象我手上提满战利品的光辉模样了。”
金哲摇头微笑，没有回话。这些日子和胖子进一步接触，他也越发看清了这个毫无心机的胖子。人好，善良，单纯到有些蠢。
也是理所应当的，不是吗？在南川漫画编辑部里头，几乎所有人都把这唯一的封面设计兼美术设计当个宝贝。胖子没机会接触到社会的黑暗面，怎没会不单纯呢？
这时候，金哲隐隐有些明白，老李对胖子这么照顾是为什么了。不单单是因为他在编辑部是个宝贝，更因为这样性子单纯的人，实在叫人忍不住想去保护啊！
一路走着，金哲和胖子没一会儿便到了文武巷，只要转个弯，直接走下去便是编辑部。胖子神色之间仍旧有些犹豫，最后还是跟着金哲一齐往文武巷南段走了过去。下去不过300米便是沃特超市了。
文武巷原本便是单行道，路上行人不少，车辆却是鲜见。想来今日许多人知晓超市大促销，很多车子都选择避开了这样一条人潮涌动的单行道。
茫然地走着，金哲也只盯着沃特超市走，偶尔转眼看着路边的店子。胖子想着即将开始的大促销之战，摩拳擦掌，好不兴奋。
对金哲而言，这条被规划过的街，他又爱又恨。
八年之前，这里还是一排坑坑洼洼、摇摇欲坠的出租房，有些甚至还是危房。高一，顾春纷就住在这样的地方。
后来高二下学期，这里被拆了重建。顾春纷也搬了家。金哲一直不知道她搬去了哪里。据春纷所言，她是跟着妈妈去了政府分配的房子住了。她还开心地笑着，说：“那里条件好了很多呢！就是离学校有些远了。”
那时候，为了上课不迟到，春纷只能早早地出门赶公交。有天早上，她迟到了。往日总是早早到校，那天的事，确实有些奇怪。金哲问过之后才知道，春纷干错了车。
“你知道吗？我原本是想赶2路车的。”春纷皱着眉头，懊恼地说着，“上了车之后，我才发现这车上人不是一般的多。往常这个时间，2路车上根本没这么多人的。我也只是奇怪了这一小会儿。”
金哲微微笑着看她：“后来？”
“喔……”春纷眼神一闪，轻咬下唇，忐忑地看了金哲一眼，“就是说……那个……后来吧，我发现这公交的路线跟2路不一样……那个时候我还以为是、堵车，然后改路了。之后再一看车上的标识，才知道我是上错了车。”
金哲微微挑眉，没有说话，眼中却满是兴味，显示他对春纷赶错的那趟车很是好奇。
春纷这才红着脸说道：“好的吧……我赶成了11路……”
直到春纷说出这话，金哲才笑出声来。
“这不怪我！谁让你大晚上地跟我说什么神啊鬼啊的？害得我躲在被子里胡思乱想好久。否则我起床之后，怎么会一直迷迷糊糊的？”
“我很好奇，你到底是怎么把11路看成2路的？”
“我……”春纷突然红了脸，撇撇嘴，低声道，“2不就是1加1吗？1加1不就是……11咯！”
破罐子破摔，果真是好胆！
想到高中的事，金哲在这街上走着，不禁噗呲笑出声来。一瞬，又收敛神色，眼里的笑意却仍旧清晰可见。
胖子好奇地看着他：“你笑什么？”
金哲转头看他，正想说“没什么”，却见一个头发略微泛白的中年妇女提着几个满满涨涨的购物袋，在街道对面走道上走着。他连忙说道：“我看到熟人了。你先去超市。”
说罢，他连忙朝着那个身影追过去。
胖子伸手朝金哲喊着：“诶……金哲……”
追了几步，胖子又想到促销大战，最终转身朝沃特超市走去。金哲那么大个人了，还怕他掉了？
不过，说好陪他胖子逛超市，这会儿还不是食言了？
金哲沿着街道跑着，找到拐角处的人行道，等到绿灯亮了之后，直接冲了过去。他现在很想确定一件事，那个阿姨，是不是顾阿姨。究竟，是不是……
等他到了街道对面走道，却见那个阿姨提着购物袋走进了前方的小巷子。一个，他金哲很是熟悉的小巷子。
他心神一震，今天早上看到的情景再次出现在他脑中：连阿姨的三轮车、满车的菜、熟悉又陌生的人……
一瞬，他不禁猜想，他这四年租的房子，真的是连阿姨的房子吗？会不会，是刚才那人的？
会不会，顾春纷和顾阿姨，从来没有离开过C市？会不会，其实这五年，顾春纷从来没有离开过他，一直看着他奋斗？一直陪着他？
金哲心中这震惊，难以复加。
他眼神闪烁之间，透出一股茫然和忐忑。如果他刚才想的……都是真的……
他该怎么去面对顾春纷？她从未离开，而他从未找到她。甚至，还在责怪她的离开。如此沉默地陪伴……
他暗一咬牙，快速朝那个小巷子跑去。他要找到顾阿姨，问问她，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春纷，你是不是，一直在我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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