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忆面向夕阳，左手捧在腹部，右手背在身后，抬头挺胸，放声高歌。
激昂的歌声如同石忆面前奔流不息的河水般飞淌。
一时间周围似乎进入了独特的领域，风声水声鸟叫声，都像是在为石忆伴奏，甚至连河对岸此起彼伏呼应他的狗叫声也变得有韵味起来。
《我的太阳》这一首世界歌王帕瓦罗蒂的名曲，在南洄市的河堤上被重现了出来。
玛莎拉蒂·李惊讶地看着石忆，表情如痴如醉。
这一首歌他平生听恩师唱过无数次，自己也唱过无数次，自然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然而自从恩师帕瓦罗蒂仙逝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听过有谁能唱出如此接近恩师水准的《我的太阳》，直到此刻。
玛莎拉蒂·李闭上眼睛，沉醉在了歌声之中。
这刹那，他似乎回到了跟在恩师身边学艺的时光。
然而没到两分钟，石忆的歌声就停了下来。
玛莎拉蒂·李睁开眼睛，不满地皱了皱眉：“怎么不继续唱完？”
石忆摸了摸头：“我就背了这么多，还没背完……”
“背……”玛莎拉蒂·李这才想起来石忆这是启用了复读机模式，而不是真正靠自己的理解去歌唱的。
“难怪听起来总觉得缺了点什么……”玛莎拉蒂·李嘀咕道，“原来是缺了灵魂，所以有点怪怪的……”
他想了想，让石忆把刚才的部分重复再唱一次。
石忆再次引吭高歌。
“再来一次……”玛莎拉蒂·李命令。
石忆喘了几口粗气，勉为其难再唱了一次。
“再来一次……”玛莎拉蒂·李又命令道。
石忆一屁股坐到地上抗议道：“唱这个老费力气了，我唱不动了。”
玛莎拉蒂·李摇了摇头：“你这肺活量啊，得好好锻炼才行。我刚仔细听了，你的歌声没有灵魂啥的就不说了，除了我，全国也没几个人能听出来。就算有人听得出来，也不会在南洄。不过我怎么觉得你的声音里好像有点杂音……不是因为你喉咙上的伤口吧？”
石忆脖子上缠着的纱布，玛莎拉蒂·李早就问过，而且亲眼看过，不过看起来也不算太严重，他就没太当一回事。
“不是……”石忆想了想，把他的实现方法挑能说的部分说了一次，然后解释道，“因为你那盘录音带年纪太大，从里面分离出来的原声音轨在不损害帕瓦罗蒂师公的声音前提下，难免会加进去杂音。我跟着音轨文件学习，就无可避免地把这些杂音带进来了。不过那么细微，应该没人能听出来吧？”
玛莎拉蒂·李也沉思了片刻说道：“这样吧，我们来一句一句地对一下，你唱一句，我给你纠正一句。”
石忆看了看天色，顿时露出了苦瓜般的脸。
难得最近没了体育锻炼时间，他可是想着能回家上网多找点副业赚点钱的。
玛莎拉蒂·李把脸一板：“别想着偷懒，我打听过了，你们毕业班现在不需要课外活动，每天多出一堂课的自由时间。你就踏踏实实跟我练歌好了。”
“你也知道我是毕业班啊……”石忆不满地嘀咕道。
“不，这里需要再高一点点……不不不，再低一点……”玛莎拉蒂·李皱着眉说着。
石忆的眉头皱得比玛莎拉蒂·李更紧。
一旦进入了指导模式，玛莎拉蒂·李平时风度翩翩的温和形象就消失到了九霄云外，换成了严格到苛刻的严师状态。
他几乎是一字一句地纠正着石忆歌声里的小毛病。
刚才第一次听的时候，石忆复制自录音机的声音让玛莎拉蒂·李觉得惊艳，但听得几次，那种机械转化带来的损耗在这种顶级专业人士耳中，就被放大了无数倍。
而且石忆在气息运用方面可以说是门外汉，之前跟玛莎拉蒂·李学过各种呼吸方法，也只能生搬硬套。
“幸好我有黄金嗓子啊……”石忆一边苦练，一边暗暗想着。
给一般人，连着飚这么高的高音，嗓子早就废了。可他唱了这么久，身体已经累成狗，嗓音却依然清亮如昔。连玛莎拉蒂·李也暗暗赞叹，不过赞叹之余，他就更加气愤。
在玛莎拉蒂·李看来，以石忆如此美妙的嗓音，居然这样浪费天赋，简直令人发指，怎么不由得他不火冒三丈？此前每天石忆路过，停留半个来小时的时间，玛莎拉蒂·李也只能抓他做一点基础发音练习。今天有了完整的一堂课时间，他还不充分把石忆修理得欲仙欲死？
石忆虽然被折磨得死去活来，但却渐渐又有了一丝感悟。
在声音控制方面，他最弱的就是基础。而玛莎拉蒂·李的每一句指点，都说在了关键之处。许多石忆以前用力也做不好的地方，被李教授一说，立刻好像眼前被戳破了窗户纸，顿时大放光明。
虽然玛莎拉蒂·李教石忆的都是男高音唱法，但一理通百理明，这些方法同样完全适用于龙语发音！
龙语字典内新解封的各种单字，原本有许多都是石忆认为无法做到的，经过玛莎拉蒂·李的教导，似乎有了新的门路。
渐渐地，石忆也沉浸到了练习之中，直到日落西山，才醒悟起来差点忘了回家。
告别了李教授，石忆身体疲惫但心情轻快地向家的方向走去。
他一边走着，喉咙里这些天养成的习惯依然在保持，黄金声带咕噜咕噜地轻微振动着，同时脑海里翻来覆去的都是刚才学到的各种新知识。
“只是一个发声，居然还有这么多门道……”石忆暗暗慨叹。
李教授传授的发声基础、索尔大神指点的龙语窍门、石忆自己领悟的实用技巧……全都如走马灯般在他脑海中飞快地闪过，互相碰撞，然后融合，形成了新的闪光……
突然间，石忆只觉脑海中“嗡”地一声，身体猛地僵住，脚步像是被人按了暂停键一样，停留在了迈出半步的姿势上。
木偶般僵直了半晌，石忆突然开始深深地吸气。
这一口气，他足足吸了有半分多钟，胸口高高鼓起，像是有什么东西要崩裂出来一般。
以石忆正常的肺活量，这一口气足足有他平时数倍之多。
“吼……”石忆口中发出了一声低吟。
这是他这些天一直在尝试却未能完整发出的龙语新音。
吼声低低地震荡了一秒，便突然消失不可再闻。
声音消失的同时，石忆周围的空气突然冷凝了起来，一道无形的寒气以他为中心向四周飞快地波动了出去。
万籁俱寂。
这一瞬间，石忆身体散发出的寒气波动范围内，风声、柳树枝条摆动的沙沙声、水声、草里的虫鸣声，全都静了下去。
就连河对岸一直伴随着石忆歌声此起彼伏的狗叫声，也全都像是被人掐住脖子生生打断般，再不可闻。
他的周围像是成了死亡的世界。
不，比死亡更寒冷。
威慑。
这是居于食物链最顶端的强大猛兽才能散发出来的威慑。
又名：龙威。
河里原本欢快嬉戏的游鱼，悄悄地沉到了河底，身体微微颤抖着，连尾巴也不敢摆动一下。
石忆只觉得头脑无比的清晰，方圆数十米内的一切，都尽在他的眼中耳中。
右前方三步地下五厘米处有一条蚯蚓。
左后方十米远的草丛里有一只蚂蚱。
身畔二十米远的河底有两条河鱼……
更特别的是，石忆不但能看清这所有，而且还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他就像是造物主一般，可以随意决定那些卑微的生命的一切命运。
“这就是……龙威啊……”石忆的身体也在微微颤抖。
但却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兴奋。
学习龙语这么久，每一次小小的进步，都让他觉得自己能力越来越强，似乎已经凌驾于凡人之上。但此刻发出这一句吼声，才让他发现，原来自己此前学到的，真不过只是一点点皮毛罢了。
“龙语……这才是真正的龙语……”石忆心中如巨浪般翻涌，“而这，只是三百六十音的第一音，而且自己只是用了模拟的方法才勉强施展出来，效果比正常龙音不知差了多少……如果是真正的幼龙，又该是怎样的威力？我，果然还只是个凡人啊……”
石忆沉浸在学会了新的龙音的兴奋感中，却又为自己不能完整发音而愧疚。
吼声只持续了短短几秒便自动消散。
石忆只觉得全身的力气似乎都已经被抽干，而喉咙处的伤口似乎又开始隐隐作痛。
这一“吼”音，果然是与天地元音不同级别的，对身体的消耗要大了不知多少倍。
石忆喘了几口气，重新开始缓缓迈步前行。
“看来真的要把锻炼身体提到日程上来了……”石忆边走边想，“要不然就算学会了所有龙音，也没力气使用，那不是白费了这么大工夫？嗯……等中考完吧……到时候抓麦包当陪练好了……如果能够凑到一公斤黄金，修补好喉咙，发音的强度应该可以增加许多，不知那时的威力有多大呢？”
胡思乱想着，石忆只觉得自己在向成为黄金巨龙的道路上又迈出了一大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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