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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训结束，卢薇开始正式教学生涯时候，卢妈妈帮她安排满了一个月四个周末的相亲，周六周日，一天一个。
卢薇硬推不过，翻出通讯录找到原以为用不着的“普通朋友”李修奕。
“我们约个会吧。”卢薇发信息。
发完后觉得不妥，又补充一句“假的那种。”
李修奕直到中午才回了“好”。
卢薇上午只有一节课，排在语文、数学和英语缝隙间，她没能先去旁听于家丽和汪思颖的课，反而捧着课本没经验的、头很铁的进了15班的教室，身后跟着来旁听的于家丽。
第一天上课的孩子们，全然没有进入学习状态，三五一群地凑在一起聊天、玩闹，但军训的纪律还在，铃声响起时候全都乖乖回了座位，一个个眼巴巴地仰着头望她。
班长喊起立时候，卢薇觉得自己可能比他们还要懵。
她也还没从一般社会人士转向老师这个职业来。
“我们来上课……”卢薇把电脑连上教室的投影仪，投屏上的3D地球和手中的地球仪一起转着，卢薇举起来问“地球，有人不认识吗？”
……
人生第一节课半节课过去，卢薇发现，她的课件讲完了。
翻到end,看看时间，卢薇脑袋空了下。
望着下面懵懵懂懂的学生们，卢薇疑惑自己是不是讲太快了，“听懂了吗？”
学生们很肯定的点头。
卢薇满意了，放下心来开始拓展，五分钟后把第二节课的东西也稍微讲了些，学生们十分可爱的回答她随机问题，课堂气氛活跃。
铃声响起，卢薇宣布下课，她的课堂守则之一，就是——绝不拖堂。
下课后，卢薇在课堂笔记上写着“内容有待丰富”，和于家丽汇合一起回办公室去。
“卢老师觉得讲的怎么样？”于家丽问。
卢薇感觉良好，很自信地说，“我觉得每堂课课时内容安排不够多。”
于家丽但笑不语，意味深长地建议说，“我建议你下午看看黎帅的课，很有趣。”
卢薇迷茫，她教地理，黎享教历史，跨科参考的价值在哪里？
不过卢薇还是去旁听了。
下午在黎享准备好教材出办公室后，大摇大摆跟了过去。
黎享也在15班上课，他有看到卢薇，误以为她是在其他班级上课。
黎享穿着白衬衫黑裤子，简单又随意，他不急不慌，徐徐走到讲台上，带了电脑，却没急着投屏，站在教室窗边，静等着上课。上课铃声未响，喧闹的教室却渐渐变得悄无声息，女孩子们双眼发亮地仰望着也许是未来人生回忆中，这辈子遇到的最帅的老师，男生们也在气氛中变得安静，如果不是同龄不需要竞争，没人会抵触一个帅哥，当帅哥年长是长辈时，年少轻狂的小孩子们反而有奇怪的自卑去不自觉示弱。
教室里突然没了声音，在窗边发呆的黎享转回头来不大确定地问，“上课了？”
第一排的女生摇头，随后脸才后知后觉脸有些发烫。
军训时时候，他们班就挨着16班，经常能遇到黎享远远路过，或在方队不远处的树下跟着，这位老师和他们雷厉风行事必躬亲的班主任不一样，
16班几乎是教官主导，很少听到他说话，不想近处突然听到他说话，活似暴击，让声控耳朵发痒难以招架。
好想转去16班呀……
黎享不知道他才来隔壁上课就收获了一枚小粉丝，等铃声响起，他站上讲台，刚刚说出“上课”，就见卢薇从外面拖着把椅子，悠悠坐到了最后一排。
“起立！”“老师好！”
“同学们好请坐。”黎享忍着满腹疑问，把视线从不速之客身上拉开。
那椅子是楼道供学生们自习时候在外面问题给老师坐的，这下方便了卢薇来蹭课。她撑开本子，贴近后黑板，直勾勾看着黎享，不知道他心里慌不慌。
黎享那无语的表情取悦了卢薇，看来，也不是全然无趣。
学生们也注意到了后面多出个人来，一个个回头偷看上午来过的老师要做什么。
最后一排的学生小声问，“老师，你走错班了吗？这是历史课。”
“没有，转回头上课。”卢薇忍笑。
学生歪头不解，老实回一声“哦”。
黎享轻咳一声，把学生们往后好奇的目光，吸引回去，“上课了。”
他比卢薇有经验的多，把名字写到黑板上，问起了谁是课代表。卢薇捏着笔想，她好像忘了问她有没有课代表……
卢薇向前倾斜身子，隐约看到了学生的书，原始人类的图片，让她感到有些无趣，百万年前，人类是怎么生活的，放在考古界或许值得高兴，但大概学生们，对此并不会有热情。
她记忆中，当年上学历史老师讲课等同于念一遍书，让她对那种填鸭教育深恶痛绝。不知道黎享会怎么教？
中午时候，她悄悄问了汪思颖，她来时于组长有没有建议她去听听其他科的课，汪思颖否认，得知她被建议去听黎享的，汪思颖恍然大悟，有些诧异地打量她，“原来你也是那种风格的？”
所以，黎享到底是什么风格？
和她一脉相承自他们那个沉迷低头念书，声音越来越小的老师么？
只听，黎享说“你们玩过吃鸡吗？”
卢薇和学生们同时露出一脑袋问号。
玩过，还是没玩过？
能实话实说吗？
男生们你望望我，我望望你，这种送命的问题，该说还是不该说？
黎享扫过男生，望向有些茫然问“吃什么鸡”的女生们，又问“那你们知道穿越么？电视剧、小说，有没有看过？”
这下，女生们也懵了，但貌似看电视剧比打游戏更受社会认可，她们犹豫了下，点头说看过。
黎享点头，“穿越就是穿越时空，最常见的就是现代人回到古代某个时期，在那个时代生活，吃鸡是一种荒岛求生的游戏，在游戏里寻找武器装备，干掉别人活到最后就赢了，概念能懂吗？”
学生们一言难尽点头，怀疑这位帅老师在鄙视他们的智商和常识。
“现在，我们做一个假设，假设如果你穿越到一百万年前早期人类时代，蛮荒时代，该如何求生。”黎享说。
“啊？”学生们迷茫了。
“六个人一个小组，可以讨论，可以参考课本，也可以自行脑补，尽可能不要跳出时代束缚，也不能奇幻展开，你们是魂穿，没有携带现代工具，一穷二白，生存恶劣，还有野兽环伺，该怎么生存？讨论10分钟，每组选出一个代表总结。”黎享说得一本正经。
学生们听到“魂穿”忍俊不禁，有人兴致勃勃有人并不感冒，但组内四人全员没兴趣的并不多，碍于在课堂，又是六个人可以边讨论边闲扯，气氛相当不错。卢薇发现，这些孩子们聊着聊着竟然都认真了，不是听到有人在大声吐槽组员主意不靠谱，有人吵起来到底多久才能钻木取火成功。
她眼睛转转，凑到了最后一排学生旁边。
热火朝天的学生们短暂地陷入不自在，卢薇眨眨眼，“当我不存在。”
学生们心中哀怨，怎么可能当不存在。
他们这组气氛明显文静下来，组中一个高个子女孩已经很有组织性地在一页纸上列起了他们汇总的问题，她粗粗扫过去，上面有制造弓箭、编织草鞋、熟食锅具，下面又拉出一个个箭头，写着箭头：敲打石头；绳子来源：藤蔓植物；锅碗瓢盆：石头，他们正在讨论如何盗火……
卢薇想，这些孩子大概都有颗白手起家的种田梦，脑洞大开已经从一无所有脑补出自己是农场主来，卢薇挑唆，“你能当皇帝。”
学生鄙视，“那多累啊。”
卢薇乐不可支，问他们“你们不做陶器吗？”
“陶瓷不是要高温吗？”
“瓷器需要，不那么结实的陶器，很早就能实现了。”卢薇指指书提醒。
那名女生把历史书摆在中间，停止脑补开始翻书，发现他们所想的原来书上全有，甚至比他们所想象更为齐全，“那么早就盖房子了？”
他们这下突然有了历史学家研究文献的精神，开始在书中寻找资料。
卢薇把椅子撤回，坐回后排，在笔记本上写着“增加课堂讨论”，可地理讨论什么呢？怎么发现地球是圆的？还是穿越有趣啊……
黎享在学生间行走，听他们吵架讨论，制止了一组跑偏话题——某男生坚持自己能打猎而组员嗤之以鼻，开始撩起袖子秀起肌肉……
称赞了一些学生——他们给自己假设好了易守难攻的住宅，自己排好了守夜时间表，想到了和其他部落贸易往来……这组很文明。
他往后走，看到卢薇凑在学生间出主意，为了上课，卢薇今天穿了身低调朴素的雪纺衬衣加百褶裙，妆容清单，梳了马尾，简单的打扮让她身上时尚感褪去，露出一丝学生气。黎享一时恍惚，想起当年上学时，她总是黑白灰的穿着坐在教室里，无论上课下课，都带着一副优等生的清傲，有课堂讨论也总是自然而然成为主导……
但，那时候她是不擅长交际的。
性格强势，总在弄巧成拙。
十年过去，她锋芒犹在，已经学会隐藏。
十分钟到，黎享回到讲台提醒，学生依旧沉浸讨论，又过去两三分钟，黎享不得不提醒说“你们再讨论下去我就要拖堂了。”但事实效果上，可以总结为：并无卵用。
学生们依旧在讨论自己的。
讨论时间又拖后了七八分钟。
卢薇看着时间叹为观止。
学生们的讲解时间从每组要讲压缩成了抢答机会，一直到眼看下课，送下最后一个发言的学生，黎享问，“能想象出远古时代人类是怎么生存了吗？”
学生们瞎喊。
“嗯，不一定都对，历史也没有全然正确的真相，你们看到的结论，学到的知识，也许某天发现全是错的。”
学生们一呆。
黎享在整堂课中，终于正经起来，他凝望着下面四十名学生，也许其中只有少数会学文科，少数中也许没有一个会学历史学科，要学的人，在这个时段也还没有领悟到学科的乐趣，“历史和你们学理科一样，需要论证和拿出证据来，不过自由度更高，可以做很多有理有据的假设，学历史的方法你们已经在使用了，代入进去，假设自己活在那个时代，政治、军事、社会生活，人类的发展有迹可循，一切必有因果，沉浸进去，不对也没关系，去探索就好了。”
下课铃声响起，懵懵懂懂的学生们只感觉上了一节还不算那么枯燥的课。
“今天的作业，今天讨论的假如穿越到远古时代要怎么生活，写一篇总结，格式不限，字数不限，诗歌小说都不除外，写完交给课代表，收齐后送我办公室，下课。”
黎享抱起根本没用上的电脑，走出教室。
卢薇手肘拖着下巴，遥遥望着干干净净一个字都没有的黑板陷入沉思，她和黎享哪里是一个风格？
腹黑吗？
她看看还欢天喜地的学生们，推测他们这时候还没听出来这份作业的意思——一个都不能少，少一个都不要。
也就是说，哪一个人不交，会连坐所有人的作业都没人批阅，尤其是这种兴趣满满讨论完却没抢到演讲机会，一身才华无处发挥的，得不到赞扬，会多么的不甘？
她拎着椅子走向外面，在教室前看到了等她的黎享。
“呦，讲得不错。”卢薇放下椅子，笑道。
她仰头望着黎享，黎享歪头看着她，从她手中抽走了那个新崭崭的笔记本。
她在好奇性格温弱的黎享会如何站上讲台，如何独当一面，他也好奇昔日学霸旁听看不起的学渣，会记录些什么样的笔记。
本子上工工整整写着“控制时间”。
黎享笑笑，把本子还给她，卢薇直到此刻才忽然接受了他是个老师的认知。
“简单的课不需要做笔记。”黎享说。
卢薇蹙眉，“你是在嘲讽我还是在自嘲？”
黎享什么都没说，直到晚上，卢薇在她的小公寓入睡，半睡半醒间突然想起，初中时候她和黎享有一段短暂的友好期，黎享问她借语文笔记，她急着出去，应付说“简单的课不需要做笔记。”
“这个人是不是记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