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下雨，室外温度降低，房间内却变得蒸笼似的，于薇睡到半夜被热醒，爬起来看阳台的窗户不知何时被妈妈关得紧紧的，她卧室内全然不通风。
再打开窗户，外面风雨俱停，没有一点儿微风。卢薇热到怀疑人生，偏她房间内空调昨天也坏了，大半夜翻箱倒柜找到一把扇子，全靠手动造风，硬熬到精疲力竭，不知何时睡过去。一大早，不出所料睡过了。
学校规定不上早自习的老师7点到校，学校在市东郊，卢薇家在城西，回了老家竟然也要惨遭一小时的通勤时间，甚至比在一线城市上班起的还早。
卢薇打着哈切到办公室时，她办公桌上下堆满了书。打到一半的哈切急促结束。
学生们还在军训，书到了全送到了办公楼分给各自的老师，班主任们一大早领着学生把领了，上午训练前已经下发，卢薇迟到一小时，不知道一小时内她竟然被大伙抛下了。
她把包扔到座位，对着二百多本书发起愁来。
于家丽幸灾乐祸，她是能替卢薇把书安排掉的，但想借机提醒卢薇不要总迟到，故意把卢薇负责的五个班地理书留在了她座位上，“找人搬吧。”
但学生和班主任全跑去了操场，这时候她连对接的人都找不到。
她长叹一声，大概在军训结束前，她的工位都得被那二百多本初一地理占据了。
中午休息，黎享来办公室取水杯，就看卢薇趴在书堆里不安定地午睡。
他是知道卢薇家位置所在的，从那过来，卢薇大约需要倒两次车，难怪这位从小就缺觉的学霸开学后总是昏昏欲睡的。
卢薇睡得并不安稳，办公室空调出风口和她座位很近，雪纺材质的裙子一点都不隔风，迷迷糊糊中听到一点声响，睁开眼看到黎享站在她不远处，手里拎着一个小毯子。
“你啊。”卢薇揉揉眼睛坐起来，鼻音闷闷的，想起那一堆书有一份儿是黎享班的，“书什么时候找学生搬走？”
“你感冒了？”黎享问。
“嗯？”卢薇揉揉额头，昨晚热了一晚，早上又吹了一上午冷风，冷热交替，睡前还未察觉，睡醒了一阵头晕鼻塞，“哦，有点头疼。”
浅灰色的小毯子盖到了卢薇肩上。
“我妹妹买的，我没用过。”黎享说。
卢薇摇摇头，把毯子拉下来还给了黎享，“我买一个。”
好不容易确定了普通同事关系，卢薇避免一切被误会的可能。她刷着淘宝挑了一块天鹅绒毯子，收货地址定位到学校，突然想起还不知道学校收快递会寄到哪里。这会儿大家都去吃午饭了，办公楼里只有她和黎享，犹豫片刻，卢薇只填了个学校地址，等快递到了再跟快递员商量送到哪里。
“你不申请教职工公寓吗？”黎享问。
“我还没转正，试用期好像申请不了吧。”
“不买，只租用试用期也可以。”黎享说。
卢薇一诧，掏出手机发信息询问行政老师，行政老师回复的很快，试用期可以租住，转正后想要购买，也可以重新申请。
卢薇顿时看到了黎明的曙光。
学校的公寓只有一栋楼，虽说是惠及教职工，无论租买房价并不怎么便宜，他们市区本就不大，工资又不高，除了老家不是本地的少数老师，大多数都宁肯早起晚回坐公交车或者骑个电动车通勤。
卢薇自己的小金库银子还充足，回老家也无甚花销，不用向父母报备下午就跑去办了租房。
行政老师领着她去挑公寓。公寓一共6层，没有电梯。大户型60平米小户型40平米，一到两个人租住绰绰有余。单身年轻男老师无条件被安排到四楼以上，二三层竟然还有剩余。卢薇挑了一间三层向阳的40平小公寓。
她喜欢自然光，日光照进空荡荡的房子里，卢薇开心的规划起装置她的小公寓。
“其实还是买合算。”行政老师在本子上记录着房间号，和卢薇一起回去办手续。
卢薇把钱交了，登记租住信息，在登记表上看到了黎享的信息。505,在她房间斜上方。黎享家比她家还要远一些，竟然今年刚刚申请了租住。想到要和黎享当远邻，卢薇心里又泛起一阵悔意，保密工作又要增加一项。
“你转正了想买这房子的话，前面的租金能抵一部分钱，要是想买了再来我这儿办手续。”行政老师把租房合同和钥匙一起交给她，卢薇应付点点头，心想买是应该不会买的，她明年还在不在这里，还是未知数。
在学校有了小窝，窝里还连个被褥都没有。卢薇暂时还只能在办公室窝着。
下午，她和汪思颖一起到操场值班两小时，五点多时候又下起了雨，冒着雨搀着两个中暑的学生去医务室，忙活完湿透的衣服已经半干，潮湿的贴在身上，卢薇头疼的更严重了。
给学生灌完藿香正气水，卢薇自己嗓子已经从发干到发痒，说话嗓子里火烧火燎。在医务室拿了些感冒药，直接用一次性水杯灌下去，挨到放学卢薇整个人又困又乏昏昏沉沉。
她步履沉重的往校门口公交车站走，被雨后的冷风一吹，浑身不住发起抖。
她回不了家了。
一定会睡死在公交车上。
这时卢薇无比庆幸自己刚刚租了一个小窝。
她转头往教职工公寓去，空荡荡的小房间里除了白墙，只有一个上下铺的空床，大概是学校在购买学生床铺时候，顺便给教职工公寓放的。她本想把这上下铺扔了，买一套沙发床放进来，但眼下，有木板床已经比睡地板强太多了。
卢薇把包当枕头，扔到下铺躺了下去。
“只睡一会儿，然后就去小超市买点儿东西……”
******
学生们下午训练结束，不知又从哪挤出了力气嗷嗷叫着奔向食堂。
黎享跟在后面，往教职工方向慢慢走。他到时，食堂里人已经坐满，黎享端着餐盘犹豫要不要去学生食堂找个空桌子随便吃点。
行政老师看到他，远远的喊，“黎老师，这儿。”
行政老师五十多岁，和校长隔着三弯五绕的关系沾的亲戚，从原单位退休后，来他们学校当起了行政，白胖的一个小老头，整天笑眯眯的，比校长还和蔼可亲。他家住在市里，太太还没退休，俩人都懒得做饭，各在各单位吃完了再回家。
黎享端着盘子坐了过去，行政老师看看黎享的餐盘，马上点评起肉不够多，热情地分了黎享一块鸡翅。
“黎老师也吃完再回家？”一起吃饭的其他老师问。
“他现在住公寓啦，前一阵儿刚租的。”行政老师抢在黎享前已经回答。
“哦对，今年是当班主任了吧。”其他老师也恍然，“黎老师是租还是买？”
“租的，家里有房子，暂时不打算买。”黎享笑笑。
大家纷纷感慨起租公寓不划算，行政老师自己也深以为然，聊着聊着突然想起了今天新入住的卢薇，“公寓新住了个老师，是你们初一的，小姑娘看上去迷迷瞪瞪的，八成去哪儿买家具日用品都不知道，你们看到了照顾点。”
“女老师？”
黎享马上想到了卢薇，“是卢薇吗？”
“对，就是她，住304.”行政老师说。
******
黎享返回公寓时候，路过三楼已经踏上四楼的脚步犹豫片刻，还是返回，再次停下已经站到了304门口。
卢薇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发起烧，全身酸软没有力气，头疼欲裂，陷在昏沉的漩涡里清醒不过来，烦人的敲门声却响个不停。她想睁开眼，眼皮沉重耗费了剩余的全部力气，张口想吼人，嗓子干涩发不出声来。
敲门声停了。
卢薇心头却闪过了恐慌。
她的思维在混沌中突然清醒了起来，“我在发烧，需要帮助，谁在外面，别走……”
呼救的声音却如蚊鸣，如果不是骨传声，她自己可能都听不见。高烧已经攻击她的大脑，仅剩的理智全成了后悔，早知如此还不如回家，即使晕倒在公交车，至少还有人可以送她去医院。卢薇生气被感冒击倒，再想想为什么会陷入这样的窘境，迁怒起黎享来，要不是黎享提醒，她怎么会租公寓？但道德又和怨气打起了架，先前都是自愿的，怎么一不如意就翻旧账！
黎享从楼上跑下来站在公寓楼下仰着头数窗户，304,灯亮着！卢薇在里面！
心头说不出来由泛起一阵不安定，顾不上其他回公寓老师们的呼唤，黎享转头飞奔楼上，短短三层楼梯心跳咚咚加速，他冲到304前喘着气抬手砸门，“卢薇！卢薇你在不在里面？”
开锁声像解冻的湖面第一声冰层断裂，清晰地响在耳边，黎享在门外转动把手拉开门，卢薇一手扶着内测的把手，脚下失力，摔倒在黎享臂弯，灼热的呼吸烧痛了纯棉衣袖下的肌肉。
“是你呀。”卢薇轻笑，她得救了。
黎享托住了卢薇，“你发烧了？”
“嗯，快烧傻了。”卢薇彻底卸了力气，靠在黎享肩膀上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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