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7 无意一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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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享和卢薇此时还对苏景和苦恼一无所知,两个真需要坐公交的人,顶着大太阳保持熟又不熟的距离,并肩走到车站站牌前。

“你坐哪趟?”

“5路。”

卢薇指指刚刚从他们面前穿过,还能看到尾灯的5路公交车,“过去了。”

“嗯。”黎享坐在广告牌中间的休息椅上,从塑料袋里掏出三明治,“吃完再回。”

卢薇乐不可支。

人真的是会变的,某些地方又是不会变的,十年前的黎享被叫去办公室补作业,错过了饭点,晚自习结束饿着肚子买了面包,远远看到他妈妈来接他,把还没吃的面包放进了草坪,便宜了附近的流浪猫。

但从自助餐厅饿着肚子出来,怪谁呀。

“今年同学会你参加吗?”黎享问。

同学会?卢薇从遥远的记忆里翻腾出来,他们毕业后,每年国庆节班长都会张罗办同学会,刚毕业那年新鲜,她开开心心去了,一下车就听到两个走在她前面的同学边走边谈她和黎享的八卦。

她停在路边,又拐去一边小店买了瓶水,磨磨蹭蹭进了开同学会那个饭店,看到男生们包围着黎享,问他是不是真的。

7月毕业,挨到了10月,可熬坏了他们的好奇心,但他们无伤大雅的好奇,对当时的卢薇却像是羞辱。

三年的努力,考了第一,风光无限的进了省级重点高中,衣锦还乡而来,大家好奇的却是她的花边新闻。

卢薇扭头离开了,她确定黎享看到了。

被包围的黎享当时正无助的望着入口,但她丢下他跑了。

从那之后,她没去参加过中学的同学会,直到大学毕业,为了混圈子拓展行业人脉,她才开始参加各式各样的聚会晚宴。

但总体,都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回忆。

“可能吧。”卢薇敷衍。

“毕业十周年,来参加吧。老师们常提起你。”黎享说。

“再说。”卢薇有些不耐烦。

“最近几年,我没参加过,你可以来。”黎享咽下了最后一口。

“啊,我的车来了!再见!”卢薇慌慌张张的掏零钱,跑向还没停稳的18路公交车。

卢薇跳上车,把一枚硬币塞进投币口,迎来司机毫无波澜的嫌弃,“空调车,两块。”

卢薇看着装满卡和只有百元的钱包:“……”

一枚硬币塞进投币口内,卢薇抬头,黎享不知何时跟着上来,投完币,看她一眼,又从前门退了出去,“当年抱歉,希望你以后过的开心。”

卢薇怔怔的转身,透过关闭的车门,看到站在路边的人影,从眼中渐渐消失。

“你为什么道歉啊,白痴。”卢薇在后排坐下,郁闷不已。

因为黎享的道歉,卢薇失眠了。

“该撇清关系也该是我主动吧!”卢薇越想越不对,郁闷变成委屈又变成生气,“什么隔了10年不喜欢我了,搞得好像我被拒绝了一样。”

卢薇拍着枕头从床上坐起来,翻开手机,把黎享拉黑,再重重倒回到床上,终于睡着了。

汪思颖左看看卢薇,右看看黎享,两个人都在打哈切,她都要被感染困了。

今天初一新生入校,老师们全来帮忙,她和卢薇被分到了16班。

“你们怎么都这么困呀?”汪思颖纳闷,都8点多了。

这时候还没多少学生来报到,汪思颖低头打开手机偷偷刷微信消息,“听说你昨天去相亲了?”

“你怎么知道?!”

来自两边的声音吓了汪思颖一跳。她左看右看,卢薇和黎享都瞪圆眼睛看她,汪思颖松开按在手机屏幕上的手指,

“啊?”

汪思颖手机很快收到了语音回复,一个女孩的声音抱怨的说“别提了,遇到一奇葩,贼丑。”

卢薇和黎享默契的扭开了头。原来问的不是他/她。

“不是,等等,你们俩!”汪思颖回过味儿了,放下手机,一边揪住一个,“你们两个去相亲了?”

“呃……”卢薇转开头装无辜,“你这话有歧义。”

“嗯,嗯?”汪思颖越想越是那么回事,“你们俩,相亲?”

“没有!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卢薇忙说。

“去相亲了,但不是我们俩相亲。她相她的,我相我的。”黎享解释。

“哦,哎,你们俩干嘛不也相一下,还是同学,知根知底的。”汪思颖建议。

“就是因为知根知底,才不能相啊。”卢薇小声吐槽。

汪思颖:“?????”

这一看就有故事的两份一言难尽,有故事?

“这是16班吗?”一个漂亮的中年女人身后跟着一个拽拽的男孩往这边来。

“我是16班班主任。”黎享站起来。

卢薇帮忙把学生手册递过去。

女家长很热情的和黎享搭起话,但神色却没那么友好,“你好你好,老师真年轻呀,您是教哪科?”

第一句就开始咄咄逼人了。

“历史。”

女家长的热情稍微停滞了一下,似乎在疑惑为什么是个历史老师,但很快,她又回复了热情,把儿子拉到黎享身边,“这是程奇,以后就交给您了,来程奇。”

男孩不情不愿的被推到黎享面前,叫了声老师好。

双手背在身后,卢薇瞥过去,程奇的手里拿着手机,手机上游戏还没关。再细看程奇妈妈手中拿的文件,竟然不是给儿子报到用的,而是什么公司的汇报资料。

“不是上来前还在玩游戏吧?”卢薇小声嘟囔,替黎享默哀三秒,这孩子一看就是个刺头,家长也是不好对付那一挂。她开始庆幸,多亏自己不是什么劳什子班主任。

黎享上学时可是乖巧宝宝,不知道当班主任会怎么对付这群青春期的小崽子。

也许感受到了她友善的目光,程奇向她所在方向转过头来,卢薇报之一笑。

其他的学生和家长们陆续到来,卢薇对名字写签到,在心里嘀咕,如果每个学生算一个客户,老师这份工作从每个客户身上赚到的钱,可真是寒酸。

卢薇肚子饿了,赶着第一波人潮过去,决定去学校超市买个面包充饥,走到楼梯拐角,听到了女家长的抱怨声,“我都问了,全年级只有这一个班是副科老师,”卢薇停下了脚步,

向下探头,看到了程奇的妈妈。

“嘱咐了你多少遍要打听,要找领导,什么叫我又不管?上个月我在出差呀!好啦好啦,我不跟你吵,转班吧,我一会儿就去找校长。麻烦?什么叫麻烦?他不是你儿子吗?”

后面逐渐失去理性的家庭争吵不在她的喜好范围内,她还是换个楼梯下去买面包吧,卢薇脚步放轻,一扭头看到了站在她身后的程奇。

男孩默不吭声的站在那,被发现了也波澜不惊,平静的说了声“老师好。”算是和她打了招呼,往墙边靠靠,给她让路,手上不停依旧在平静的打着游戏。

“你好。”卢薇轻声说,转头离开,心想现在的小孩可真了不得。

她走向教学楼另一端的楼梯,想要给黎享发个信息通风报信,翻出微信才想起来昨天半夜一气下,把他删了……

卢薇合上手机,算了,还是让他自己直面命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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