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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阙爬起身一阵猛咳，扬尘渐散，他转眼望向鹤归时瞳孔猛一收缩，抄起身边的禧刀便要起身，筋疲力尽之下却一个趔趄没能站起来。
方才巨大的白狻猊一通乱拍，青龙司众重伤过半，已经压制住的白狻猊分身也应鹤归的妖力暴涨而挣脱了束缚，此时正一只只盘桓在那大狻猊身边，皱着鼻子时不时发出威胁的低吼。
更糟的是，叶沧一负伤，戚哲整个人正被那大狻猊叼在嘴里，而鹤归，正一手掐着三愿的脖颈将她牢牢制住。
羽阙紧咬着牙强撑着站起身体，他的瞳孔微微颤抖，心下一阵慌乱。
怎么回事？明明已经制住了，鹤归哪儿又来的这么强大的妖力？！
“我原不想这么做的，”鹤归抬手，垂眸望着自己的掌心，淡淡道，“榕老已经不在了，鹤游近期没办法在捕捉大量的伏妖师了，我再将我的妖力抽回来，对鹤游来说无疑雪上加霜。”
竟是如此......维持鹤游山活下去的灵力中，也有一部分鹤归以自己的妖力灌注的！
说着，鹤归似是想到了什么，放下手，转眼望向身边七零八落的妖捕，一扬嘴角：“不过也罢，今日有这么多伏妖师送上门来做我鹤游的养料，划得来。”语罢，白狻猊们得到号令一般，齐齐转身便要冲着妖捕们奔去，羽阙眉尖一颤，脱口而出：“住手！”
鹤归转过身来望他，歪了歪脑袋，唇角的笑一片凉意：“差点将你忘了，羽家人，”他说着顿了一下，“曾经有个妖怪告诉我，说我会死在一个羽家的伏妖师手里，如今想来，不过戏言罢了。”
羽阙思绪有一瞬的空白——自己有一天一定会找上鹤归，这件事，别人是怎么知道的？
不，现在不是思考这个的时候。
“鹤归，”羽阙沉下眉目，加重了语调，“给鹤游续灵这种事不过就是拿人参给将死之人吊着一口气，有什么意义呢？鹤游山没了，最多天执花没有了，其他的、所有人，你鹤游的子民，都不会有事，不过迁一个地方继续生存，鹤游还是鹤游；可今日若青龙司包括总指挥使在内的诸多妖捕陷于鹤游山不归，四部镇妖府司不会坐视不理，到时候事情如果发展到不可控的地步，说不准会累及鹤游的子民，此番划不划得来，还需要我同你讲吗？！”
“可是我偏偏愿意做强行续命这种事，”鹤归又笑了，声音依旧不急不缓，“后果？我从开始做这件事的时候就不考虑后果了，迁一个地方，说得轻巧，可哪里都不是鹤游，只有这里是鹤游。”
“多少人一辈子都在想着回家，我也是啊。”
“羽阙！”戚哲艰难地转过头，咬着牙道，“别同他废话.....”
“哟，还活着，”鹤归垂眸望了戚哲一眼，继而抬头，目光再次回到羽阙身上，“这样吧，羽家人，我先留着戚指挥使的命，给你一天时间，回青龙司，把你们上次抓的那个树妖的尸身带过来给我，换这个人。”
语罢，他满是寒意的目光划过在场所有人，最后望向身边的三愿，他将三愿整个人高高提起，逐渐加重了手上的力度：“其他妖捕，包括这个猫妖，就当是我同青龙司打个招呼吧。”
秋风肃杀，中秋已过许久，而此时此刻羽阙才感受到彻骨的冰冷。
“住手！住手！！”
山风乍起，一声声嘶吼，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悄无声息地改变了。
当初他在北疆，只剩下半条命时都不曾心慌过，可彼时此时，情况已变，是自己的错，一开始就不该把他们牵扯进来，三愿，戚哲，青龙司，是自己的错——
一阵莫名的心悸袭来，羽阙的瞳孔瞬息之间化为狭长的狐瞳，周围仿佛刹那间安静了下来，只剩下自己一声一声的心跳；眼前的场景如风云过境，瞬息万变，到最后，一切的源头，依旧是那个凄冷的中元节，羽家被灭满门的场景。
或许从自己生出那缕银发开始，血液中的某些东西，便开始迁移默化地浮现出来。
自那时起，他曾无数次进入这个梦境，十九岁的羽阙，跪坐在羽家门前，血雨之下，自己缓缓低下头，望着血泊中自己的脸。可这次，血泊中浮现出的不再是自己的样子，那倒影有着和自己相似的眉眼，却是双目猩红满头银发，他咧嘴笑了，略显的獠牙让他的笑染上了抹说不出的狞意，利爪猝不及防冲出血泊，一把钳住羽阙的脖颈，羽阙猛地一惊；紧接着，血泊中那个和自己有着八分相似的怪物——没错，在羽阙看来，那是怪物——他从血泊中探出头来，银白的发，苍白的脸，竟未沾染丝毫血污，他凑近自己耳边，用带着戏谑的声音说道：
“别再让我看到你的恐惧，废物。”
是自己的声音。
下一刻，羽阙被狠狠拽向血泊，而那个怪物自血泊中站立而起，他垂眸望着自己，唇角依旧带着狰狞的笑意，银色的发丝散落肩头，随风扬起。
羽阙如坠深渊，四周尽是望不到底的红色，头顶最后一点天光逐渐暗去，铺天盖地的窒息感瞬间袭来。
最后的意识，分崩离析。
浩然的妖力再次震慑整个山谷，只是这次不再是鹤归了，......是羽阙。
鹤归神色一顿，转头望去，羽阙方才站立的地方已空无一人，同时，阴影自头顶覆下，鹤归抬头的刹那，白色的残影已至面前，不及多想，鹤归放开三愿抽身后退出去，羽阙扑空，一爪狠狠挥向脚下的白狻猊，白狻猊庞大的身躯随之一震，紧着接便是一声痛苦的嚎叫，只一击，这个妖力化形凝成的凶猛巨兽便烟消云散，甚至没有再次凝聚而起的机会。
三愿狠狠砸向地面，一口鲜血猛然咳出，她顾不上浑身的疼痛，挣扎着爬起身，抬头望向羽阙，这一看之下，整个人瞬间怔住——此时的羽阙，满头青丝化作银发，瞳孔狭长双眸猩红，牙齿指甲，已化为妖怪战斗时才会有的獠牙和利爪，他望着鹤归的眼神，满是冰冷狰狞的杀意——不，这根本不是羽阙。
戚哲落地，一骨碌爬起身，他望着羽阙，神色凝重到了极点，他咬紧了牙，艰难道：“妖化——！”
“什么？”三愿转头惊声道。
戚哲抽出插入地面的朔月，起身沉声道：“已经失去理智了，先阻止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