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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戚哲语气不善：“我就应该不跟你打招呼，直接遣人把你绑来做妖捕。”
羽阙不假思索：“你手下若真有人有这能耐，你怕是早这么做了。”
“妖捕不肯做，”戚哲明显有些不耐，“一会儿是镜娘一会儿是鹤游，你现在一天天的究竟在做什么。”
“镜娘你都知道了？”
“我手下有人认得你，你在我这儿拿了钱，当我不知道？”
“......那我把鹤游这茬儿摆平了应该还可以继续去你青龙司拿钱吧？”
“想得挺美，打我出现在鹤游山开始，鹤游的事青龙司就已经接手，不管怎么算这茬儿也轮不到说是你摆平的。”
“啧啧，吝啬。”
二人相视，接着一阵静默，戚哲忽而开口：“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现在究竟在做什么，”他说着冷笑一声，语带戏谑，“不会告诉我真的就只是在敛财吧。”
话及于此，羽阙神色却微微复杂，方才争论赏金的事仿佛一下子淡了下去，房中泛起一阵压抑的沉寂，羽阙沉下眉目，终是缓声道：“是件.......天方夜谭的蠢事。”
“你已经不是第一次拿这句话搪塞我了。”
羽阙自嘲般轻笑了一声：“不是搪塞，事实如此。”
顿了一下，戚哲微微蹙眉，状似无谓：“什么蠢事......连我都不能说吗？”
羽阙抬眼望着他，扯了扯嘴角：“若是放在小时候，再蠢的事我都非要叫上你一起，但这件事不一样，现在的情况也不一样了，你不是戚家的小公子了，你是戚指挥使，你的身后站着青龙司，站着十二州，站着虎视眈眈看着你的玄武司.....这件蠢事，实在是不应该再让你费心了。”
戚哲别开视线，微微抿唇，良久，起身一把抓起桌上的横刀，转身大步离去，头也不回冷冰冰地丢下句：“随你。”
另一边，三愿转过拐角朝着房间走去，方才正欲离去时听到羽阙那句“心里有数不会出事”，三愿便鬼使神差地留下停了半晌，此刻，羽阙那句“天方夜谭的蠢事”盘桓在她心里，本如一颗石子投入静谧的湖面，不想却激起万丈波澜，久久挥之不散。
三愿不自觉间握紧手中的木簪，加快了步子。
“三——愿——”
盛夏的暑气自窗子侵入房中，蝉鸣阵阵，不绝于耳；十一岁的三愿撂下笔，看着宣纸上歪歪扭扭的字迹，转头不满道：“你就不能给我取个好写的名字吗？”
笺渊放下墨石，垂眸望着三愿的字迹，好脾气地笑道：“不错，才练了十几遍就记住了。”
十八岁的三愿立在窗外，望着房中的二人，炽热的阳光透过叶隙落在她的肩上，闷热的午后，三愿身周却是一片凉意，她微微歪了脑袋，露出迷茫的神色，自己......怎么......
一抹寒意落到鼻尖，三愿抬头望去，日光尽褪，天色阴沉下来，下一刻，雷声轰然，倾盆大雨瞬息而下，嘈杂的雨声中，三愿莫名泛起一阵心慌，她望着房中的笺渊，思绪一片空白，声音却脱口而出：“走，我带你一起走.......”
房中，年幼的三愿和笺渊似乎丝毫没有察觉到下雨，少年模样的三愿姿态不端地坐在椅子上，拿蒲扇扇着风，心不在焉地问道：“笺渊，你这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的身子骨，干嘛还这么勤奋的修炼？你家的步法是厉害，但你这体质想练出个名堂来......难呐。”
笺渊神色一黯，但随即便淡淡一笑，道：“因为有想要完成的事，无论无何都想做到的事，所以得练；况且你也说了，我这身体不比常人，想要大成，当然需得更努力。”
“什么事啊这么重要。”
笺渊稍稍一顿，转头望向窗外，窗外的三愿对上那张在她记忆里永远定格在十多岁的脸，那双瞳孔中没有她的影子，只有些许无奈和不易察觉的期翼与执念：
“是件......天方夜谭的蠢事。”
三愿猛然一怔，笺渊的脸逐渐和羽阙的脸重合在一起，羽阙唇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又道一遍：
“是件天方夜谭的蠢事。”
她没有看见羽阙说这句话时的神情，现在想来，大概与那时的笺渊无异吧。
夜风穿堂而过，三愿猝然惊醒，她猛地坐起身，长发散乱落下，刚醒来似乎还有些恍惚，三愿抬眼向四周望去，鹤游的客栈，自己的房间，直到看见床头放着的阮咸，她的神色才逐渐平静下来。
三愿轻出口气，慢腾腾地转身坐在床边，清寒的月光自窗子倾洒进来，铺陈在年久的木地板上，定格在三愿面前不足一尺的地方，夜半惊梦，故人的脸在梦中格外清晰，却在醒来后这短短的时间内迅速模糊下去，唯余那最后的眼神，如此刻面前的月华一般定格，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笺渊，笺渊。
三愿伸手将床头的阮咸拿过来，指尖按下，一抹一挑，清亮的声音在寂静的秋夜格外惊耳，她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长长的叹息，借着微弱的光依稀可见，阮咸的第二根弦和其他三根不一样，苍老斑驳，似乎是另装上去的。
这是从笺渊的琵琶拆下来的，那年盛夏的暴雨浇灭笺家的大火，三愿从废墟里扒出这把琵琶的时候，只剩下这一根完好的弦了。
三愿低下眉眼，指尖依旧按着那根弦。
别再动摇我的心志了，别再让我想起你了。
.....不，不要让我忘了你。
“我希望你能长命百岁，希望可以常常见到你。”
“所以叫三愿。”
这世界上总有人执着于天方夜谭的蠢事。
“这世上太多必须要做的事，篱瑛。”鹤归转头望着身后的少女，他立在阴影之下，篱瑛一时间看不清他的眉眼，有些不耐道：“我问你榕老去哪儿了，你这是什么回答？”
鹤归别过脸，没有应声，良久，他缓声道：“西边的森林出了点麻烦，榕老需要处理一下，最近不会过来了。”他说着顿了一下，转身朝楼下走去，“篱瑛，接下来这段日子外面可能不太平，没事就不要出去了，我去看看你哥哥。”
“喂.....”话未说完，鹤归已经离去，篱瑛微微蹙眉，喃喃自语，“不是昨天才去过嘛，说你天天去还真得天天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