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一木发芽一木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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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换白昼,星空漫漫,皎月之下是华灯初上,点亮了无数灯盏犹如天街般的清荷湖长廊。湖上飘着无数的荷花灯,那湖水如镜,倒映天上月,湖上荷花灯光影摇曳,化为伴月的繁星。

一廊万秀将近,人们渐渐聚来,为了一睹那百“花”齐放的风采。

而在墨家,墨玄正给躺在床上沉睡的墨子鸣用毛巾擦脸。她刻意地揉了揉男人那蹙起的眉头,似乎这样就可以平顺那脸上的道道“波澜”,顺带着心境的波涛一同抚平。

墨玄并不能理解墨子鸣说的很多事情,但她却能感受到她的这位兄长非常痛苦。无论是一大早在天上远离人群的翱翔,还是下午那像是疯掉了一样的嬉笑怒骂般的阐述,表面疯癫,实则心痛。

这不像他,不像墨玄所熟知的他,他应该是一个流氓,一个无赖,一个没个正经的兄长。

墨玄觉得,墨子鸣这位纨绔少爷,应该是个睡觉时只会奸笑的坏人,而不是现在这样,紧皱眉头,仿佛心里的痛全都涌上脸的可怜家伙。

这让墨玄一点折腾他的心思都没有了。

墨玄本想一晚留在这照顾墨少爷的,但墨紫却过来将她抱走了,要带她去一廊万秀瞧瞧。墨紫紧抱着不愿意出门的墨玄,很是刻意地大声嚷嚷:“灵儿来看你啦!就想着今晚给你个惊喜呢!好啦,我们出门吧!”墨紫说罢,墨玄才算是安分了,一面是杜灵儿,一面是墨子鸣,她权衡了好一阵才决定跟着出去陪灵儿,打算过会再回来。

就在她们前脚跟刚走出院子,后脚跟就有人从旁院走来,在墨子鸣的房门前站了好一会,才推门进去。

清荷湖长廊此时已是人潮涌动,不过得益于长廊宽敞,倒不显得拥挤。廊内布置着淡黄色的灯笼,灯光明亮而柔和,照亮了长廊靠园区一侧摆了一路的商贩铺子,而长廊的另一边则空着。

就在某一刻,一阵悠远的铃铛声响从天而降,人们发现长廊的南北门处,各有一队盛装女子走来,莲步生花,摇曳生姿,向长廊中部走去。两支队伍的领头人皆为带着面纱的红衣女子,这是红袖楼的两名代表人物。历年盛会,都会由红袖楼来安排各位姑娘参与一廊万秀,为她们提供各方各面的参考与帮助,大到礼仪,小到步伐,全由红袖楼来一一指导。

两位红袖楼的领队手中提着一支小巧的金铃铛,轻轻摇摆,荡出清鸣响声,让四周的人群不由得静谧下来,望着诸多如花似玉的姑娘路过身侧。南北两支队伍很快就在长廊中部集合,之后姑娘们在长廊一侧款款落座。湖上有许多船只飘摇,船上坐着许多乐师,齐齐奏乐,乐声一起,勾起人们的情绪,长廊又开始慢慢热闹起来。

何缘君随着人群走动,观察着四周众人的言行举止。比如一廊万秀的姑娘们此时在做什么,又或是各家青年如何作态,这些都很是有趣。人间百态,此时好似凝缩于这么一条长廊了。

各家姑娘此时行动各异,有的提着琵琶顺着船上的乐师们弹奏,有的正陪家里人闲聊有说有笑,有的则与慕名而来的青年们闲谈天地,甚至有一位白衣姑娘闭目养神,身上散发着的冰冷气质让众多男子为之侧目,虽然跃跃欲试,但却不敢上前。听旁人说,这是红袖楼新来的一位姑娘,名叫清子冰,名气很大,才艺双全,评价有好有坏。何缘君一眼看去,便觉得这姑娘是位奇女子,一身清冷气质在这一廊万秀中都堪称独特。

何缘君正要走,却突然被人群中窜出来的一位姑娘吸引住了,那人脸上带着面纱,身穿红衣,看样子应该是之前的领队之一。这领队女子冲出人群,抓起清子冰的小手轻声说了些什么。只见清子冰眉头一皱,冷冰冰的脸上浮上一抹不悦,点了点头,便随那领队走去。众人见了,纷纷跟去看热闹。

走了一阵,才发现长廊中部人山人海,很是拥挤,而在长廊靠湖一侧,则坐着好几名红衣姑娘。在众多红衣中端坐着一名白衣女子,便是之前的清子冰。在长廊之外的湖面上,有三条小舟,舟上有十数名乐师。此时两伙人不知何由遥遥对坐,彼此之间火药味浓厚,颇有剑拔弩张之势。在此对立之刻,清子冰一手掠过身前的古筝,神色冰冷,正瞪着船上的那些乐师们。

众人见此架势,便知这是红袖楼与其他艺坊的争斗,接下来应是要“斗琴”了。

先是舟上传来一阵唢呐声,那声音张扬婉转,似在揶揄嘲笑。红袖楼一方虽无唢呐,但也让人取了一只二胡来,照着那先前的声音反“笑”回去。随后小舟的唢呐跟上,红袖楼的二胡再接,一来二往,速度愈来愈快。

舟上那唢呐师傅气量极大,僵持了好一会都没有任何颓势,反而越发昂扬高亢,但女子体能不如男人,红袖楼这边久了便弱了一些。就在这时,清子冰小手一钩古筝琴弦,瞬息间奏出浩荡铮铮之声,一举引爆争斗。舟上的乐师们赶紧跟上,两波人的大战就此拉开序幕。两伙人斗得极烈,围观的众人为之瞠目结舌。特别是那清子冰功底极强,任由对方加速或婉转,皆能以更加凌厉的姿态反击,到最后,红袖楼众人都跟不上对手与清子冰的节奏了,生生变成了她一人独战小舟乐师众人!

乐师一伙胜在人多且本领极高,轮番而上,却始终难以胜过清子冰的攻势,两方彼此焦灼,难分胜负。清子冰平时宛若冰山,此时却盛烈如火,气势极高,以一己之力独战群雄。众人纷纷喝彩,更有不少女孩望向清子冰的眼中异彩连连。

突然,忽有一道别扭的声音从清子冰的手中荡出!人们不禁心中一凉,只见那女子的双手正隐隐作颤,停了下来。虽然她凭着一口气全力以赴,但身体总有其负荷。清子冰面色不甘,瞪着那舟上的众人,却只能无奈叹气,将手放下了。红袖楼众人立马接上,但舟上乐师能力极强,一个个都是玩转了好几十年的老艺人,年轻姑娘们一时比不上了。

身边姐妹正酣战,清子冰独坐在其中垂头丧气。这时,有一只手在她肩上拍了拍,让她起身。众人见了纷纷惊呼,那接替清子冰的竟是红袖楼的当家!

红袖楼当家一入场,局势骤变,她不似清子冰那样以自身之力独战众人,而是领着其他人一同配合奋战。除了当家来了之外,还有其他红袖楼的姑娘也赶了过来,纷纷加入其中。舟上乐师们见势不妙,立马求援,湖上的其他乐师也纷纷赶来。规模扩大,这场争斗越演越烈!

在一旁的何缘君观看至此依然觉得痛快不已,甚至很是期待接下来胜负如何。他正聚精会神地注视对决时,一只小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回头看去,发现那是一名小脸微红的紫衣女子。

这是绣荷园的千金小姐,女中豪侠,花长柳,也可能是他的好友,潇洒公子,花长林。

何缘君眨眨眼,还在想该怎么说话,花长柳便先拉着他挤出了人群之外。望着这姑娘的背影,何缘君觉得既熟悉又陌生。

两人挤出人堆之后,来到了一处相对安静的廊区,四周仅有零零散散的几对伴侣,大多数人都赶去看斗琴了。灯光暧昧,人们细声细语,花长柳一见来了这么个地方,脸上便涌上一抹红晕,正想着再换个地方,她身后的何缘君却拉住了她。

“花兄,啊不,花小姐,你要带我去哪?”

听了“花兄”这一称呼,花长柳像触电似的身子一抖甩开何缘君的手,转身看他,紧皱着眉抿起嘴,咬着下唇神色复杂,内心五味杂陈。而那何缘君却苦笑片刻,向她行了一礼,随后说道:“在下此前有眼无珠,未能识别小姐身份,还请谅解。”花长柳听了,吊着个死鱼眼,直直瞪着身前这个举止拘束的青年,歪着脑袋,仰天长叹,然后面色不善道:“你还真是呆子,如果能让你看穿伪装了,那我也太没面子了吧。”何缘君干笑一声,说道:“不愧是猜不透的豪侠,在下永远也猜不到你的心思。”花长柳努努嘴,切了一声,而后从袖中摸出一个囊袋丢给何缘君,眼神闪躲着,转身便走,声音则传了过来,“我一直瞒着你,是我有错在先,这是赔礼,休得再提……”何缘君捏了捏囊袋,觉得里面装的似乎是瓜子?心想至此,他便松下一口气来,追了上去,眼中的这位紫衣姑娘,定是他那熟知的好友“花长林”了。

走在前的花长柳此时脑子一片空白,一双腿只顾往前走,而心里则在想她自己刚才做了什么混账事。此前她还等着何缘君这木头来找,结果她却先忍不住无聊出来凑热闹看斗琴。刚看见自家姐妹红姐姐出场大展神威,花长柳正要高呼呐喊加油鼓劲,一转眼就发现了混在人群中的何缘君。那时不知是什么缘由,何缘君望向清子冰的惊异表情竟让她有些烦躁,心一横就把人拉了出来。这一拉一走,花长柳便蒙了,本来红姐姐给她支了各种各样的招去展露身份,要给何缘君留下好印象,结果这么一激动,所有功夫都白费了。而且,刚才下意识丢了一袋瓜子给何缘君是什么意思?花长柳只觉得,今天晚上,八成是完了,心底凉透了。

心间的烦躁尽数涌到脸上,花长柳神色狰狞,瞪着身侧那些成双成对的人眼神极冷,身上更是溢出了骇人的冷意,吓得众人纷纷逃散。当四周忽而寂静下来,后知后觉的花长柳顿了顿步子,叹了一口气,将心底的琐事先行扫去,然后转身瞥了一眼何缘君,双手插在腰侧,装着正经道:“说回来,你应是来墨城视察的吧,我带你转转吧,有很多地方光看是看不出来的哦。就让本公子……啊不,本姑娘给你好好讲讲。”说着话时,她心里又有一事冒了出来,便接着道:“啊对了,你——还是叫我长林吧,顺耳。”何缘君笑了笑,点头答应。

两人先走到南门处,花长柳便指着长廊入口旁边的一块石碑说道:“这块石碑上记载着这条长廊的历史以及习俗,每十年都会有一次修改更新,现在天色昏暗看不清字,明天你可以来看看上面的碑文。”虽然此前已经看过,但何缘君还是点了点头,很是乖巧。

这块石碑上关于长廊的历史介绍得极为详尽,甚至可以追溯到千年之前的各大园区建设的往史。通过往史,各大园区的背景与实力便可见一斑,各个园区的背后几乎都是墨城最大的家族之一。而至于习俗,更多的是介绍“一廊万秀”了,据说,在一廊万秀相遇的青年佳人,若能从南门一同走出北门,便可相守一生。

介绍完石碑,花长柳转而指向南门入口顶上的一块牌匾,上面提了《珏今》二字。这两个字应是指“琴”字,琴字从珏从今。北门也有一块牌匾,上门写的是《示豊》,应是指“礼”字。南北二字一并理解,便可知“琴”字应是指“乐”,这样南北含义一合,便得“礼乐”。

“以何君的学识,必然知道这两个字什么意思,我就不说废话了,只是单纯来炫耀一下,这字是我祖上写的。”花长柳嘻嘻笑道,然后拉着何缘君往北门走去,“至于北门那也有块牌子,是墨家老祖写的,那时候花家和墨家关系最亲,花家重文,墨家重武,好多人都说我们两家是文武相合,是墨城的一大特色。”何缘君听后便侃道:“那这么说,长林必是文武皆通了!”

这么一句话把花长柳吓得不轻,咳嗽几声后,干干笑道:“可别,我就是因为不爱上学才出来混江湖的。如果真像我祖上那样学识渊博,说不定还能在源城的学社与何君相遇呢。”何缘君笑而不语,默默跟上花长柳往前走。

两人正往前走着,花长柳突然惊呼一声,快步走到前边的商贩那去,没一会功夫就抓着两串糖葫芦一路小跑回来,捏了一串递给何缘君,“喏!这家糖葫芦可好吃,我从小吃到大呢!”何缘君静静接过,而花长柳已经一大口咬了半颗糖葫芦,笑着打了个激灵,显然是被酸到了,但她的表情仍旧非常惬意。何缘君轻轻咬了一口,便觉得这滋味很是熟悉,穿过花长柳的身子看向那商贩,发现是昨日买的那一家,也是墨家少爷最爱的那家糖葫芦。想至此,他并没有说什么,只是赞叹一声之后,便静静观察着花长柳那满脸幸福的表情,而后轻轻笑了。在这一瞬间,他突然觉得,这时眼前的这个人并不是他所熟知的“花长林”,而是更加干净而直白的豪爽姑娘。

就在两人慢慢走向北门时,长廊中部的斗琴大会已然落下帷幕。两方表面上是不分胜负,但大家都知道,舟上的那些乐师们大多数是入行数十年的老艺人,但红袖楼这边可都是年轻姑娘,真要细究,舟上乐师不仅以长欺幼,还以男欺女了。

红袖楼众人纷纷收拾东西,显然是要打道回府了,这让众多男士感到可惜,不少人正尝试去搭讪几人。但姑娘们纪律极严,根本不对他们加以理会,唯有红袖楼的当家与白衣姑娘清子冰留了下来,她们神情严峻,似乎在说什么大事。不多时,当家的甩身便走,独留清子冰站在原地,表情很是落寞。

周围的青年们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前搭话,忽有两个小女孩从人群中钻了出来,一人穿着华美的小裙子,一人穿着普通的麻布衣裳左眼遮布,从人群中走出后,便给清子冰递了朵小花。

看着这突然送到面前的花朵,清子冰愣了愣神,向那两个小女孩瞧去,发现其中一人是前几日见过的小姑娘,记得是墨家少爷的妹妹。

举着花的墨玄有些懊恼,觉得那让她送花的人特别的怂,而她身边的那个小跟班更怂,说好的她递花另一人说话来着,现在却缩在她身后一言不发。小脸因着急而微微泛红,墨玄偷偷扯了扯身后的杜灵儿,杜灵儿却“那那那那”那个不停,半句话都没吐出来。

清子冰见她们这样便笑了,这一笑,周围的人瞧见了便齐齐深吸一口气,因为那笑靥如花的可人实在是美得不可方物。清子冰后又将目光投向人群之中,这惊鸿一瞥更是让在场许多青年红了脸,纷纷避开目光。唯有一人静静地看着她,两人忽然对视,过了一会男人却避开了,转身离去。这时,杜灵儿便颤颤巍巍地说道:“小姐姐,那个……我,我们……”墨玄听得心里那个着急,嘴一快就把话吐了出来:“姐姐赏个脸买朵花呗!”说完之后,可能是跟墨子鸣混久了,墨玄笑得还贼兮兮的。墨玄此话一出,清子冰先是一愣,后又笑问:“多少钱?”墨玄咧嘴一笑,将花塞进她手里,然后拉起清子冰的手,无邪笑道:“价格就是嘛——陪我们玩!好吗?”清子冰听后又笑了,舒了一口气,便捏着女孩的手随她走,融进人群中去。佳人三笑,晃晕了许多人的心,转眼见到这么个小女孩竟然拐走了大美人,更是哭笑不得。

人群之中,刚刚走来的花长柳瞧见了这一幕,整个人呆滞在原地,大张着嘴,脑袋里咚咚咚咚的似有大鼓轰雷,那实则是她的密如雨的心跳声罢了。花长柳完全想不到,墨子鸣的妹妹竟然这么大胆,撩起姑娘来竟然这么自然。这让她突然反思,然后皱着眉头转脸盯着身边的何缘君,却见那家伙正笔直站着,一手捧小册子,一手捏笔,站在这人山人海中如礁石般巍然不动,借以昏黄的灯光,写着什么东西。花长柳探身一瞧,才知道何缘君在记叙刚才清子冰与墨玄的那些对话。

花长柳很是不解便问何缘君,他嘴角一扬,刷刷几笔收尾,收拾好纸笔后便笑道:“我阅历尚浅,有很多事要学呢。一时半会参不透那精髓,便记下来日后钻研。”花长柳明白这番言论出自何缘君的真心,但一细究这是些不太正经的“学问”,就觉得很是奇怪,而放在何缘君这个书呆子身上,则是奇妙。脑子浑久了,花长柳差点要耍耍贫嘴,但一想到身前这人可不是像墨子鸣那样与她臭味相投的浑人,而是个知书达理且风雅的文人,便把涌到喉咙的话咽了回去,尴尬地笑了笑,便接着往前走。

花长柳未说话,反倒是何缘君问起她来,“话说回来……长林,怎觉得今日你不像往常那样活泼了?要是摆在以前,你肯定二话不说就去搭讪刚才那白衣姑娘了。现在知道你的真身以后,虽然一时难以接受,但你大可不必顾忌我的感受的。”

这段话像是一记霹雳,轰隆一声打在花长柳的心田,她抖了一抖,瞪大了眼睛看那脸有些泛红的男人,见这羞涩表情后,刚被电焦的那小心肝霎时间又如坠寒冬,忽然凉了一半!她咽了口唾沫,干笑几声,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便下意识地贫嘴到:“诶……原来何君也会说这样的话啊……”此话一出,花长柳顿时又打了个冷颤,想起刚出口的话,肠子都快悔青了,这么说不是等于默认嘛!于是花长柳立马补充道:“啊!不不不不……不是这样的!你误会了!”

然而何缘君见她这副着急模样,眉头便皱了起来,打断她的话,很是严肃认真道:“长林,你是知道在下的性子的!虽然在下没什么主见,但对于别人的喜好,我是绝不会去加以评论或干涉的!人有千面,在下不会因为一些事情就会讨厌您的,您大可不必否认。再说了,能够进一步了解长林,是在下的荣幸,如果能为您分担忧愁,我是很乐意的。”何缘君话一顿,花长柳见机会来了,正要开口说话,谁知何缘君根本不管她那已经吐出一半的话语,大手一拍额头,表情很是懊恼,苦笑道:“哎哟!我这木头脑袋,我总算想明白长林为何要女扮男装了!嗯——长林用心良苦啊!这么想来,女扮男装确实不失一个折中的好办法!”

一时之间,瞧见何缘君那豁然开朗的笑容,花长柳冷汗直流,嘴巴直打哆嗦,话都说不出了,只听得何缘君继续说。

“您肯定是顾忌那些姑娘的感受,才女扮男装的吧!唉,长林真是太会为别人着想了,但是您这样岂不是阴差阳错嘛!嗯!您应该大胆一点,虽然我暂时还没法理解你,但我会尝试去帮你的!”

花长柳张了张嘴,“那……那个……”

“虽说出来历练之前便读过许多相关的典籍,但真正遇到……果然还是一时无法接受啊……是我太世俗了吗……或是说还是没能达到境界?”

花长柳紧咬着下唇,狠狠盯着那陷入思考的男人。其他人没有过与何缘君长时间相处的经验,便会觉得他是个安静文雅的文秀男子。但实际上,许多时候他之所以安静,是因为没有太多需要思考的事情,一般的事物他仅需片刻思考,便能给出简洁明了的答案,所以言语很是简练。但是,一旦有东西想不通,何缘君便会陷入无限的思考之中,根本没人能够叫醒他。

这放在学术里,叫专注;但若是在世俗事中,倒显得是不知场合的碎碎念了。

何缘君正自言自语个没完,花长柳的气息由一开始的颓败而慢慢转冷,见这个家伙听不进话,她心里有莫名的火气窜了上来。火气愈积愈烈,花长柳忽然甩手往何缘君脸上挥去,但下一秒何缘君的眼睛突然变得清亮起来,她的手便在男人脸边骤停,转而变为捏起了他的脸,花长柳苦涩一笑。

“别在这挡路了。我们先走吧。”

“啊,对不住……对了,长林啊,男女授受不亲……以前不知你身份,任由你胡闹,现在可不许在捏我脸了。”

花长柳点点头,慢慢顺出一口气来,神色平静地往前走。目光远放,她能看到一道白色的身影正面带笑容,似乎见到了什么开心事,转脸再去看身边的男子,他脸上还连着那始终如一的认真劲儿。

花长柳歪了歪脑袋,眼前的景象似乎都变了模样,或是她某根筋终于搭对了。仅是几次呼吸的时间,花长柳卸下了原有的端庄姿态,吊儿郎当地跟何缘君有一茬没一茬的侃,甚至是顺了他的意,去调侃几位姑娘。

虽然这幅姿态很是难看,但她却觉得很舒服。自古以来,人们对女子便要求颇多,女子只要稍有松懈便被指责放荡;若是男子,却变为了洒脱与不羁。花长柳自幼野蛮惯了,反倒觉得这些太过无理了,虽然身边的各个姐妹觉得端庄是应该的,而放荡是可耻的。

可以不端庄,但一定不能放荡。

每每想到这件事,花长柳就恨不得把身上这件裙子脱了,换上男装,那才叫一个自由。想和姑娘侃就侃,想和朋友勾肩搭背也无人管。现在呢,向何缘君展露身份后,反而多了一重墙。

天上的明月,地上的彩灯,欢声笑语的长廊,在花长柳眼中尽数变得索然无味了。

闲聊间,两人不知不觉就快走到长廊尽头,花长柳想起那关于长廊的习俗,看着那仅有几步之遥的北门,她觉得有些恶心。她随意编了个谎,便向何缘君挥手道别了,身子往园区里一钻,便了无踪影。

花长柳先回绣荷园的酒窖里翻出两壶好酒,随后轻车熟路地飞跃到墨家别院,悄无声息地闯入墨大少爷的院子,见房间里灯火通明,脸上便有些气愤。她腿一抬将门踢开,却发现房间里竟空无一人!她四下扫视,仍是不知墨少爷去向。就在这时,她身后突然落下一个人来,竟是她一日未见的墨少爷。

“小崽子,来陪你姐姐喝酒!”说着,花长柳手一甩将酒壶丢给墨子鸣,不等他应答,便率先跃上房顶,向墨家深处的竹林跑去。墨子鸣神色有些奇怪,嗅了嗅酒香,眉毛一挑,顿时来了精神,立马抱着酒壶赶上。

竹林之中,明月洒下清辉落在两个坐无坐像的人身上。其中一人大声嚷嚷个不停,时而嬉笑怒骂,时而大口灌酒,酒液浸湿了她的衣裳,更是在她露出来的雪白皮肤上留下道道痕迹,月光一洒,溶进酒痕中,使得洁白的肌肤多了几分妩媚。她一手将纷乱的秀发梳至脑后,一手拎着酒壶,嘴上不停地胡言乱语。

“那个小混蛋,简直比苍蝇还烦!我肯定是脑子出了问题,竟看上那种货色?”花长柳抬起莹如玉藕的手臂擦拭去嘴角的酒液,打了个嗝,大着舌头话都说不清了。

墨子鸣在一旁无声无息地拿酒杯喝酒,今下午他就喝了不少,若不是美酒诱人,他才不愿再碰。饮尽一杯酒,他望向那穿着紫裙的醉女,见她衣衫凌乱,反而觉得很是有趣。不如说,他早就想看到这么一副场景了——花长柳穿着他送的裙子放肆喝酒,只不过这么一出等了好些年。

“啊!对了!”花长柳突然坐直身子,将酒壶往旁边一丢,酒液顿时洒了一地,但她并不在意,反而是醉醺醺地向墨子鸣爬去,虽然两只手是在揪他的领子,但整个身子都快趴在他身上了。花长柳抬起头,神色不善道:“喂,你——之前这么长时间都不来找我,是在跟我赌气?!还什么借口照顾妹妹,明明是看不惯本姑娘终于有喜欢的人了吧!”

墨子鸣不说话,只是眼神撇开,默默抿了一口酒。

闷了好一会,花长柳才用力地将墨子鸣推开,身子后仰扑通一声倒在柔软的竹叶地上,朝着夜空大声叫喊:“亏我还把你当最好的兄弟!这件事之前我可只跟你说过!你怎么可以让本姑娘一直犯傻呢!坏弟弟!坏弟弟……坏弟……弟……”她的声音越来越弱,墨子鸣探身看去,见她是睡着了。

这个女人,竟然就这样露天睡着了,身上的衣服乱的就像随便披上去的一样,露出了一大片雪白。这要让家里的长老见了,怕不是要骂人。

墨子鸣叹了一口气,提起酒壶昂首猛灌,那酒液淋过皮肤,让他醉意更深了几分。

月下酒浴,或许能洗淡伴身的忧愁与重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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