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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好，从来没有这么好过！”刘庆的回答很机械。
胡杰不由地双手用力在脸上揉搓几下，总算找到话题：“你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
刘庆面无表情，声音也毫无情感：“你应该问我从什么时候开始戒烟的，这东西在我看来就不是烟，一点劲都没有。”随手将烟扔在地上。
“……”眼看着当了半年的同学加舍友，胡杰不知道该如何说。
“大家都说我是因为家里穷才这么瘦，那是因为你们只看到我整天吃的是青菜和稀饭，谁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吃那些东西。”他轻轻撸起胳膊，呈现出密密麻麻的针眼留下的痕迹，就像一窝极丑的蛆虫纹身。
“体检的时候我说这是小时候体弱多病打针造成的，医生什么话也没说，他心知肚明。”
“什么意思？”胡杰突然感觉自己在他面前如此渺小，未知的世界才是最让人恐惧的。
任何一个经常看警匪剧的人都会联想到一个脱离现实的答案：吸毒。
“你体会过生命结束时的感觉吗？”刘庆的目光冰冷到极点，让胡杰无法呼吸。
“五年前我爸被关进监狱，所有人都歧视我，亲戚躲得远远的，同学当面吐我唾沫，那种感觉我一辈子也忘不了。”
“后来我和一群混社会的同龄人混在一起，他们不嫌弃我的出身，甚至还鼓励我成为我爹那样的人物。再后来，我们染上了毒品……那种感觉真好，就像自己进入了天堂，脑子里想要什么就会出现什么，整个人变得无敌天下，没有任何的烦恼，开心、欢笑、肆意地结束……”
“你见过人从高楼上跳下来的样子吗？一个人自由落下从天而降，就像断了线的风筝飘来荡去，噗通一声，摔的稀巴烂。烂肉烂血溅了我一脸，我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看着自己的朋友结束痛苦。”
“我们期望和朋友们在一起，可又害怕那种血腥，我也不想让自己死的那么可怜。你知道摔下来的人怎么处理吗？人肉和大理石板紧紧地黏合在一起，收尸的人只能用铁锨在大理石板上刮呀刮地装进袋子，咯咯吱吱，那声音就像用刀子刮自己的骨头。”
“知道我想出一个什么好主意吗？我和另外的人包了一大间洗浴，在宽大的浴缸里放满温温的泉水，然后喝一杯安眠粉。舒服，所有人都对我竖起大拇指，我就这么看着他们微笑着滑进水中，一直微笑。更可笑的是，我没死，未成年集体吸毒自杀未遂。”
“哥，谁都有一段不美好的回忆。既然没有在沉沦中消灭这个可恶的肉体，那就坦然地面对以后的生活吧。”
刘庆口中说出这些很平淡，平淡的就像在讲述一首凄美的诗篇。而此时的胡杰却是听得毛骨悚然，他从没想过自己身边的舍友会有这么一段故事。
“对不起，让你想起那么多不好的回忆。”胡杰实在找不到更好的表述方式。
“不用说对不起，我们都活在幸与不幸的边缘！”刘庆惨白的脸靠过来，挂着僵硬的微笑，手里端着胡杰的手机：“哥，你也不要再回避问题的关键，那段视频本来就是你自己发的！”
“开什么玩笑，怎么可能？”胡杰的瞳孔放大。
“你自己看，这可是你的手机！”手机的屏幕上亮起那段追逐在乱坟岗的视频，“关键是，这是没有加上字幕的原创哦。”
“不可能……这不是真的……”胡杰挥舞着双臂挣扎起来翻看，果然，自己的手机上果然在播放那个视频。
不对，他怎么知道视屏的事情？
胡杰再望向刘庆时，哪里还有他的身影，只留下空荡荡的床铺。
日光灯的白芒刺眼！
“醒了醒了！大夫，胡杰醒过来了！”
一群人围拢过来，一个戴眼镜穿白大褂的胖男人在他面前端详片刻，说：“先躺下，告诉我现在什么感觉？”
“头晕。”胡杰迷迷糊糊地说：“这是在哪？”
“医院呀，你小子昨晚高烧四十度，吓死我了。”
这声音好熟悉，好熟悉。胡杰费力地侧头望去，刘庆！
“你……”胡杰惊叫一声赶紧闭上嘴，他不敢再喊下去。他努力地去想两人的对话，努力地想要回避刘庆的目光，可是，头痛。
大夫查看一下说：“没大事，就是感冒高烧，吃些药休息几天就好了。要是住院的话办一下住院手续，不过我建议还是回去，住院的费用太大，你们学生伢子也没多少钱。”
“谢谢大夫。”
怎么会在医院？梦？
胡杰看着刘庆将大夫送出病房，当他回转身对视上胡杰的眼睛，胡杰不自觉地回避开。
刘庆关心地问：“哥，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没什么，就是头疼。”胡杰躲闪着他的目光，心里的疑惑却是无法挥去，终于试探着问道：“刘庆，昨晚你对我说的都是真的？”
“昨晚？我对你说什么了？”刘庆一脸的疑惑：“我大半夜被你惊醒，你脑门烧的烫手，我就拨打了120把你送到医院来了，至始至终你都没醒过来，我也没说什么呀。”
“没说？”胡杰看看他的手臂，灰色的衬衣挡住了他瘦弱的胳膊。难道是我发烧烧糊涂了，又是做梦？
“你家里的事情我们班里同学都知道了，哎呀，你也节哀顺变，别胡思乱想的。”刘庆查看一下点滴，刚要缩手就被胡杰一把抓住，衬衣撩起，胳膊上白净净的并没有任何针眼的痕迹。
“没有？是我胡思乱想？”胡杰有些失神地看着他的胳膊发呆，那么清晰的记忆，难道真的是自己又做了噩梦？
“这种事情任谁也扛不住，指导员给了你一周的假期，说是让你放松一下。”刘庆叹着气：“我先去上课，回来帮你办出院。”
胡杰没有回答，等到刘庆走出病房，他才慌乱地翻找出手机，直到翻遍所有的视频都没有找到才安心地躺在床上。
不得不说，自己遇到了一个很好的舍友，虽然桌上的饭菜都是素的，但热气腾腾总算舒心。可能真的是自己想的太多，虽然嘴上不承认父亲的死和自己没有关系，但失去父亲的失落总是有的。过去的就让他过去，是应该找件事情好好的放松一下身心。他揉揉太阳穴，吃下的东西起了作用，全身的力气恢复不少，去做点什么事呢？
思路被门外轻缓的脚步声打断。
胡杰以为是刘庆，头也不抬一下说道：“还有什么事情吗？”
没有回答。
他抬起头，一个白色连衣裙的长发女孩静静地看着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