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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门西自京城出来,一路快行,他本是较为沉默的少年,对于热闹事物也殊为不爱,他心中谨记的一句话,那便是:“唯有诚心正意,才能达到剑术的巅峰,不诚的人,根本不足以论剑。”
尽管三蛋老人十年来,从不让他碰一次剑,无论拳脚,何种兵器,三蛋老人都愿意教刘门西,哪怕他自己的独门轻功、绝技,都毫不吝啬,但唯独不让刘门西碰剑。
可刘门西仍要去,他仍要拔剑!
这一日,刘门西来到获鹿县,但县名反倒不大令人孰知,令人孰知的反而是“石庄”这个名字,此地是北方七大门派之一,长乐帮的领地,帮主姓石,又传几十年前曾出现过一位功力通玄的前辈,名叫石破天。
因石破天武功绝顶,长乐帮亦是水涨船高,威震一方,几十年过后,仍在北方称霸,后世更是将此地命名为“石家庄”。
刘门西看着石庄热闹的市集,微微皱起眉头,他喜静,约莫不如说他不会和人交流,只是抱着剑,默默来到一家客栈。
现今客栈生意抢手,是武林各大事件爆发的集中点,连百晓组织都特意派人每天盯着名气颇大的客栈,以此来采集第一手消息。
刚入客栈,刘门西摸了摸十年来节省下的钱,看了眼旁的人大口吃肉大口喝酒,隐晦地吞了吞唾沫道:“一碗素面。”
那小二愣了一眼,来五星酒楼吃素面?但他不敢小觑,万一是某家公子喜欢扮猪吃虎怎么办?小二悠悠道:“客官您好,本店的素面那可说是极好的,吃完后玄功通畅,五脏皆妙,吃一碗顶三日的苦修,还有美容养颜的效果呢,价钱不多,只要三两银子。”
刘门西啪地一下便站起来:“三、三两?”
“是呐,客官要是觉得价格不合适,那实在没法,就请移步去别处。”
刘门西默默走出门,忍受了一番别桌人刺耳的笑声。
转了几个角,来到一处摊贩之地,老板很是热情地道:“哈,这位相公要吃些什么?”
刘门西用手巾擦了擦凳子,慢吞吞道:“你这有素面么。”
老板爽朗地道:“有,您坐好嘞,马上就好。”
刘门西心道:“唾沫飞进锅里了,我要不要换一家?”
但终究止住了起身的想法,一是他不想再费功夫找吃的,二是已经点了面,他实在不好开口说不吃。
不管是曾经身为万梅山庄的少主人,还是后来跟着三蛋老人,刘门西从未在这样吵闹的环境下吃东西。
是以筷子夹起面时,竟一动未动。
“你吃啊,难道本姑娘看着你,你就不好意思了?”
刘门西暗暗低头吃面,坐在他前面的是一位青春靓丽的少女,那少女叫道:“老板,一碗混沌!”
“好嘞!”
那少女撑着脑袋一直看着刘门西,本来味道还不错的素面,硬是被刘门西吃的毫无感觉,匆匆下肚,付账,走人。
不经意回头看去,那少女仍是笑眯眯地看着他。
这两日风餐露宿,刘门西走在街上正想要不要找家客栈休息一下,却听忽然嘈杂声起:“长乐帮办事,快闪开!”
一群劲装打扮的汉子席卷过来将刘门西围住,刘门西木讷的转身,为首地道:“喂,你包袱拿给我看看!”
刘门西见着这群汉子,不知自己犯了何事,但他不愿多起纷争,取下包袱,忽然心里一动,袖子隐晦地抖动了一下,然后才将包袱递过去。
为首的汉子见他如此听话,理所当然似的接过包袱,将里面的衣服扔了一地,那几人相顾言道:“没有,看来不是他。”“接着找吧,这人好大胆子,光天化日就敢来长乐帮偷东西!”“他肯定还在石庄附近,千万别放跑了他!”
那人又来搜他身,却仍没收获,只是看了一眼刘门西,便放下疑心。
刘门西一言不发,将洒落在地的衣服默默捡起,拍了拍灰尘,重新整理好,长乐帮的人见状也不理他,兀自离去,追往下一个可疑的目标。
刚收拾好,忽然耳边一道清脆伶俐的声音道:“喂,你脾气这般好啊。”
刘门西转头一看,又是适才那少女,他从袖袍中抖出藏好的物事,低头一看竟是本秘籍,名叫:《太玄经》。
刘门西将秘籍递给那少女:“这是你想要的吧。”
那少女讶道:“喂,这可是很厉害的秘籍哦?你就这么还我啦?”
刘门西道:“我不需要。”其实心里想的是:我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那少女走了几步,甚觉他有趣,拿过秘籍后,道:“我叫拂风,姓柳,你呢?”
刘门西退了一步,道:“萍水相逢,江湖缘浅,不必通报姓名了,在下告辞。”
柳拂风忽道:“你姓西门是不?”
刘门西惊了一下,回道:“不、不然,我叫刘门西。”
柳拂风莞尔一笑,不诈你一下怎么会给本姑娘说名字?
刘门西禁不住好奇问道:“你为何说我姓西门?”
柳拂风道:“我师父曾给我认过天下兵器谱,喏,你的剑是属于万梅山庄西门吹雪那一脉的。”
“西门吹雪已经死了二十年,竟还有人记着?”
柳拂风又道:“呀,人嘛,总爱回忆自己的风云往事,我师父也是这样,总说自己如何如何,他说别看什么捕神明侠同是武林传说,他的名号可比这俩人足足多四个字。”
刘门西还在咀嚼这句话时,柳拂风噗哧一声又笑:“所以啊,他才会被明侠追着三山五岳的跑。”
刘门西江湖阅历浅,根本不懂的这样的事有多么惊世骇俗,能被明侠追着跑而不被擒住,天下只有屈指可数的几人。
柳拂风同刘门西一边慢慢走,一边翻阅秘籍,忽然兴致缺缺,将其一丢,慵懒道:“什么破秘籍啊,竟然是蝌蚪文,枉费本姑娘去偷一场。”
刘门西将其捡起来,柳拂风道:“喂,你识得蝌蚪文?”
“不是,我只是把它丢进垃圾桶里。”
只见秘籍沿着弧线落入垃圾桶时,忽然一柄折扇将之接住,旋儿又回到一位白衣公子的手中,那公子哥道:“两位请了,不必如此糟蹋我石家祖传的秘籍吧?”
柳拂风指着刘门西道:“是他扔的,和我无关!”
那公子哥拱手道:“在下石中剑,敢问阁下?”
刘门西叹口气,心道:“你们自演你们的江湖故事,为何拉上我?我有着比我生命更重要的事做,实在陪不了。”
刘门西不答话,一个转身,兔起鹊落便逃逸开去。
柳拂风看好戏的心情不成,拍手道:“唉,可惜石公子并不能抓住他啦。”
石中剑微微一笑,说道:“姑娘何必掩饰,卿本佳人,奈何为贼呢?”
“哈?你意思是我偷的?”柳拂风生起气来,好像当真是石中剑冤枉了她,“你比刘门西更没趣,我也走啦!”
说罢展开身形,那速度却比刘门西更快,眨眼消失在眼角。
一位长老恭敬地过来请示道:“少主,这么放了他们?”
石中剑淡淡道:“看来自北武盟成立后,江湖一片平静,世人都不再将我石庄和长乐帮放在眼里啊。”
长乐帮设下的关卡,不能阻挡刘门西和柳拂风,两人一路出城,柳拂风似乎对刘门西很感兴趣,各种探问他,但刘门西只是沉默,到了太原,柳拂风终于说道:“你这性子也太无聊啦,本姑娘走也。”
刘门西心道:“是了,早该离开。”
到了太原,刘门西找了家普通的客栈,仍是一碗素面,默默吃时,只听旁边有江湖客谈到:“知道惊风帮吗?”
“这谁不知啊,前些日子刚被毒龙海给灭了。”
“嘿,不然,他们的少帮主在京城未归,现下回来啦!”
“回来又如何?难不成那毛头小子还有什么办法么?”
那江湖客用筷子敲了敲晚,笑道:“兄弟这可就不怎么关注江湖报了吧。”
“怎么?”
“那游念苏可是剑下余生的儿子,如今从京城回来,一路挑人门派,不知打落多少高手,端的厉害。”
“什么?我可是长安人士,早就听闻游念苏不是一个废材吗?”
“或许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吧,这游念苏如今正在聚集声势,只怕一回长安,又是一场腥风血雨啊。”
刘门西刚放下筷子,外面报童忽然撒丫狂奔:“号外号外!游念苏挑战太原第一高手风补天!”
刘门西吃面的动作一顿,倒也不是因为这个名字,他压根不认得什么风补天,而是他面前这位汉子突然将酒杯重重地放在了桌上,抬头看时,只觉这位汉子似乎有着绝大的心痛,以至于作出的平淡脸色根本掩饰不住,反而让人忽略了他满脸的胡茬。
这名汉子站起身,顶高的身材,不知是因酒,还是什么缘故,给刘门西一种坠坠欲倒的感觉,忽然他步履一个踉跄,刘门西下意识伸手扶了一下,那汉子含糊地说道:“谢、谢,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