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 雕楼刻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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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一个人思维运转过快,便会出现独自叨叨不已的模样,正如此刻的计无双。

“肯定是徐安安这臭小子透露了我的消息!”

计无双一撇头看着“雕楼”又道:“昨日他们一定是来你这雕楼了!”

“不愧是算无遗策,”李昂赞了声,又反问道,“你说你只花了三个月便查出了我,可为何时隔一年才寻到这里?”

虽然明知李昂无法视物,但计无双还是不由自主捂了下脸道:“本姑娘当然怕死啊,你武功那么高。”

“你花了三个月查出李某,”李昂喃喃道,“又花了七个月确定我不会杀你后,才来到此处。”

“就是如此!”计无双拍了下掌,然后道,“当年有四件未解的重大案件我都曾怀疑过你,于是在周围踌躇了番,但最后想通关节便离去了。”

“第一件想必就是两年前青花玉谢楼当红艺人谢青青身死一案吧,因为我的蝙蝠刀特点太过明显,模仿起来更是足以乱人耳目。”

“是的,”计无双点点头,接着道,“当初我确实怀疑是你做的这件案子,毕竟英雄难过美人关,暗夜行侠之事很有可能是相貌不佳的人所为,我当时想的是或许你未能得到谢青青的青睐,于是痛下杀手……只不过,当时见了一面后,我便疑虑全消了。”

“是了,”这位翩翩公子笑道,“李某十年前双眼便不见光明,更谈何被美色所迷?”

“唉。”计无双不知为何叹口气,接着又述说了其后两件,李昂也谈了自己的观点,话语总是切中要点,似乎这位双眼不见世间的人,却比这世间大多数人浑浊的双眼更加清明。

“那么最后一件呢?”

“可以不说吗?”计无双脸色古怪。

但李昂听闻这愧疚的语气,心里没来由一动,沉声道:“说!”

“第四件啊,那个、是、是当朝某个、啊那个,我们去你雕楼看看吧,据说现在都成为了京城一大特点呢。”

李昂沉声道:“说下去!”

“天上有奇怪的飞碟!”

李昂面不改色地回道:“计姑娘莫非忘了李某目不能视物么,还请解一解在下当年的疑惑,继续说!”

计无双无可奈何,只好快速说道:“当年某一品官员丢了自家心爱的狗于是四处找狗弄得民不聊生我偶然见着了你家门前拴着的哈士奇与之非常相似所以为了解万民于水火之中就盗走了你家狗!”

“呼——”计无双大喘了一口气,他应该没听清吧,嘿嘿,还好本姑娘语速快。

李昂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反问道:“你是说当年某一品官员丢的那只心爱的狗与李某家门所栓的小哈十分相似于是你就为了各种理由强行抱走了我的小哈?你就是当年那个盗狗之徒!”

计无双的眼睛呈蚊香型打着转,迷糊了会才回道:“啊?我怎么在这,哎呀家里还有刚换下的衣服要洗呢,那个谁,我先走一步。”

“唉——”一声叹息止住了计无双的脚步,令她心里愧疚不已,这位出没在暗夜里行侠仗义的青年,不求名不求利,何况人家眼也瞎了,足不出户,就喜欢个狗怎么了!人家只是喜欢一只狗也有错么!也许枯燥的白日就靠着和这只小哈玩耍勉强度日,而一年前你却剥夺了人家生命里本就不多的曙光!怪不得最近一年蝙蝠刀出手越来越狠辣,往常只是稍微教训教训便作罢,而今却越来越乖戾,可都是你的错啊!

计无双忏悔了一阵,回头对着双眼无神的李昂,正准备乞求得到他的原谅时,没曾想他先一步开口道:“多谢你了计姑娘。”

“啊?”

计无双的舌头在嘴里打了结,脑袋一下子当了机,聪明人一旦当机,重启时间可比常人麻烦数倍,但李昂显然不知,自顾自道:“多谢你当年解救了小哈,那年墨笛不知从哪学来厨艺狗肉火锅,但又不愿用别的生命练手,因小哈年少不懂事时追着墨笛咬过,是以这丫头丝毫不觉得心悯,那时节的情况可说危急非常,每晚我听着墨笛磨刀的嚯嚯声都无法入睡,却又不想用武力制服这个小丫头,但放了小哈却又心里不忍。”

“呼——”李昂轻松地道,“多亏计姑娘盗走了小哈,不然因我的优柔寡断而葬送了小哈,那实在是……”

计无双脑袋当机重启后,看着李昂的脸便道:“是了,肯定是徐安安这小子透露了我的消息!他昨日肯定来你雕楼了!”

李昂懵了一下,然后想道:计姑娘肯定是不想再让我说起这件伤心事于是强行转移了话题,真是令人感动。

于是他缓缓述说起昨日详情。

原来徐安安送游念苏回了客栈后,为了答谢他们应计无双之约,便拍着胸脯道:“好歹我也是个本地人,游少帮主、张哥若是想逛一逛京城,尽管找我!”

游念苏准备留他一起吃午饭,但徐安安吞了吞唾沫却拒绝了,只说需要导游便来找他。

张楼意外道:“这小子其实还挺不错。”

游念苏诧异了下,拿捏起少帮主的威严道:“小楼啊,人家可是未成年。”但说话点到即止,他也不想让下属太难堪,随即吩咐道:“去看看吴哥去哪了,叫他一同来吃饭吧。”

张楼有些郁闷地起身,不懂少帮主想告诫些什么,出了客栈后,没过一会便返回,对游念苏道:“少帮主,吴划有些事办,叫您先用餐。”

游念苏自然不会刻意等,当即点了几道本土风味菜,制止了想站立一旁的张楼,平和地说道:“一起吃吧,难不成这些菜我一人能吃完么?”

用过饭,游念苏回房小睡一会,醒来后一下楼便听见张楼在客栈里吹嘘功绩的声音:“当年咱们惊风帮可是实打实的厉害,特别是咱们少帮主的母亲游前辈,一身武功震动长安,几乎没几个汉子能打得过她!不过比起游前辈的剑法而言,她的侠义之心更加值得称道,知道她怎么获得‘剑下余生’的美名吗,这指得是她总是救助陷于危难中的人们,无论帮内帮外,长安城里城外,只要她一剑而来,必能给人希望……啊,少帮主你醒了啊。”

游念苏点点头,看去桌前另外坐的一人,正是少年徐安安,他和游念苏对视一眼后,也不见外,张口便道:“游少帮主午好,既然小憩过后,何不在京城里逛逛,小子是本地人,替你作一下导游,肯定不会令你失兴而返的。”

“那可再好不过了。”游念苏笑着回了一句,但却向张楼问道:“吴哥还没回来吗?”

张楼一拍后脑勺道:“哎呀,这是吴划刚才回来给您的一封信。”

游念苏接过看了后,明白潘合已经离开北京城,而吴划前去送他一程,放下心来,此刻正是晌午过后,外面风和日暖,人潮济济,走商的,摆摊的,南腔北调各种口音混在一起,纷纷扰扰,却也有种独特的韵味而在。

“徐小哥,那可就麻烦你带我们领略下这京城景色了。”

“哪里哪里。”徐安安谦虚地回应着游念苏。

一路逛遍了北京城,张楼不断啧啧称奇,游念苏倒是不为所动。他模糊地记得小时候也曾跟随母亲北上京城,到底做了些什么呢,却也记不太清,不过此刻环顾周围景象,并不给他丝毫惊异罢了。

“张哥,游少,”熟悉之后徐安安一口一个哥,一口一个少,当真舌绽莲花,和张楼聊起天来,更是让他们之前的不愉快烟消云散,只差勾肩搭背了,他指着面前一座楼说道,“这楼可也算得上京城的一大特点呢。”

游念苏看着招牌,低低念道:“雕楼?”

“是的,”徐安安点头应道,“这可是京城商户首富所建,可以进来瞧瞧。”

进得楼里,里面竟大多是一些老年人,悠哉悠哉地在此处品着茶,游念苏在环视一圈,发现连个招呼的小二也没有。

“喂,徐安,这是老年人活动中心吗?怎少得了麻将?”

听见张楼这么一问,徐安安脸上浮起笑容,对他道:“这你可就不知了吧,雕楼可不是什么普通的休闲之所,但我想来,大约是那李公子钱多得没处花,这里美食佳肴一应供全,客人只须在日落前完成一件事便可,无论好坏都行。”

“什么事?”游念苏也好奇起来。

“雕楼嘛,自然是‘雕’这一字咯。”

游念苏正要听徐安安解释,却见他忽然冲到一桌前,揪住一个幼童,教训道:“王叔远!你又跑这来玩了!快回家去,这熊孩子,刻刀万一伤了你怎么办?”

那幼童不过四五岁,被抓住后却死活不放手里的刻刀,执拗地说着:“让我刻完这最后一刀,啊呀呀,最后一刀……”

张楼稀奇道:“原来这楼是供那些雕工艺人所玩的?”

撵开那幼童后,徐安安收好刻刀,回头道:“也不尽然,李公子承言过,雕工是否出众都不重要,只要来此之人愿意将自己见过最美的景象刻下来留在楼里,给他看,这雕楼便会一直开着。”

游念苏抓住一个字眼,问道:“给他‘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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