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十 两国三战定生死，宁做小人为江山
俗话说，一场秋雨一场寒。钱塘以南，会稽王城，明明已经接近中秋，但是这老天确半点没有要下雨的意思，气温也一直居高不下。
城里的人都很焦灼，有的人是因为家中已经没有了余粮，有的是因为天气燥热难耐，而还有一些人，则是因为钱塘湖畔那场刚刚打响的战争。 就在今日，除了那一场毁誉参半的袭击战外，时隔七年之后，吴越之间的战火再次燃起。
七年前，夫椒之战，越国惨败，越王被俘，忍辱负重，卧薪尝胆。
终于，机会来了，最后一战，倾尽全力。胜，一雪前耻，败，国灭君亡。
越王宫内，后花园的一座高台上，越王勾践望着文种远去的背影，捏紧的拳头不停抖动。
范蠡传来的话，对他打击太大了，即使是文种再三斟酌，换了一种说法之后。
他放弃了尊严，放下了一切，准备了这么久，即使占尽了优势，但是在夫差的铁骑面前，还是如当年一般不堪一击吗。
他甚至有些绝望，但幸好这不是最终的结果。范蠡的计划很详细，若按他的计划来，一切还未知，至少不会败。
“呵呵，范少伯口中注定的不败之战，却差点被孤打败了。”越王勾践自嘲的笑道，“到最后，孤还是要靠他范少伯。”
浓浓的挫败感在心中缓缓的划过，但终究还是划过了，放下了。
他越王勾践此生最熟悉的便是这种失败后的情绪，比这还要绝望千万倍的失败他都挺过来了，何况这种短暂的挫败感。
“你范少伯再是春秋大才又如何，文榜夺魁又如何，最后还不是要困在越国，助我灭吴。”勾践的眼中闪过一丝暴戾，但最终还是在几个长呼吸后，平静了下来。
越王勾践这一生有三场战争，对手均是吴国，一胜一负，还有一场刚刚打响。
檇李之战，他刚继承王位不久，急需平复国内乱局，而宿敌吴国也一直不安分，在一旁虎视眈眈。一场伐吴之战，将矛盾转移到越国之外，是他最好的选择。
那一战，大将军石买统率全军，战神灵姑孚冲锋在前，他在后方统领全局，矛头所指战无不胜。
最后采用了范蠡的计策，以一路奇兵直取敌方大营，大败吴国乘胜追击，一战成名的同时还顺便解决了国内的隐患，可谓少年得意须尽欢。
唯一的缺憾就是没有听从范蠡的提醒，使得灵姑孚贸然出击，重伤了吴王阖闾。
虽然那在当时，是一桩天大的战绩，但也为随后的夫椒之战，埋下了伏笔。
阖闾回国后，不知应为什么原因，竟然重伤难愈死了。而吴太子继位后，不但没有提报仇的事，反而一边忙着内战，一边向越国提出议和。
事情发展到这里，原本没越国什么事，但是后来情况忽然发生了变化。
一位在外多年的吴国王子在归国不久后，竟然朝他的兄长举起了屠刀，强势的镇杀了太子一脉后，迅速的结束了乱局。
这位王子的名字叫做夫差，也就是现在那位带着吴国大军，称霸中原的当代吴王，天下公认的战神。
夫差即位三年后，便迫不及待的发动了为父报仇的夫椒之战，也就是第二场战争。
这一战，虽然大将军石买已经退隐，那个一直对他不冷不热的范蠡也远赴齐国奔丧。但是越国的战神灵姑孚正值壮年，而年轻越王勾践也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
十万越国大军浩浩荡荡，气势逼人，但是谁也没想到，这一战竟会败得如此之快，如此之惨。
年轻的勾践超强的自信心，再加上身边臣子的各种恭维，他一时之间有些自信的过了头。不顾范蠡留下的御敌之策，放着现成的钱塘江天险不用，主动出击于钱塘之外。
只一次失误，便被夫差抓住了破绽，穷追猛打，一路打到了会稽王城。
那是的王城外还没有护城河，只一道城门挡在城外。
勾践至今都还记得那一日，天神下凡一般的夫差，只一刀，那厚重坚固的城门，便化作了碎屑。
然后，吴军进了城，激烈的巷战过后，他被堵在了吴王宫。
他永远也不会忘记，夫差一手提刀，一手拎着灵姑孚人头，血淋淋的走到那本属于他的座位上，祭奠他的父亲的场景。
那一战过后，他放下了尊严，放弃了一切，为了保住江山，他甘愿随夫差回国，不仅当了三年的马夫，还做了那些他永远都不想在提起的事。
终于，濒临绝望的时刻，吴王放他回了国，那一天他大哭了一场，别人都以为他是高兴的，而他确实是高兴的，只是高兴地原因不同。
第二战，他败得很彻底，连一条贱命，都要靠别人的施舍。
但是一切都过去了，第三战的烽火已经燃起，成为王，败当寇，一战定生死。
“谢亮”
勾践居高临下，远眺朔北，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放空的状态。按理说，此刻的他应当是非常紧张的，但不知为何，他却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想找人聊聊天。
很荒谬，但也很合理。最后一战，无论胜败，往日重重，怨恨的，坚持的，皆当烟消云散，彻底放下。既已放下，自然轻松，故而想聊聊天。
“臣在”
一直形影相随的谢亮，谨慎地低着头回到。心中却暗自嘀咕不停，咱们这位越王，怕又要开始感叹人生了。
“你说孤现在的心情如何。”
谢亮心中一紧，又是这个问题。不久前的那一次问答，虽然以笑声结束，但是过程的险恶，唯有他自己知道。这一次可要打起精神来，不能再胡乱说话了。
“大王，臣不知。”
勾践转头看了一眼谢亮满是讨好的嘴脸，因为此刻轻松的心情，他并不很在乎谢亮的装傻充愣，而是自顾自的说道。
“孤这一生，有三场战争。檇李之战，奇兵制胜，少年得意，宏图大展，夫椒之战，轻狂失意，卧薪尝胆，伺机而动。”
“为了第三场战争，孤丢了君王的尊严，弃了朋友的道义，还灭了忠臣的全族。” 勾践扶着栏杆，语气依旧很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但是站在一旁的谢亮却吓得满头大汗，不自觉的后退，他不敢再听下去了。
“怕什么，难道孤还容不下一个你吗。”
谢亮一个趔趄，停下了脚步，不敢再后退，只能静静地杵在原地，继续听下去。
他也明白，越王对他知根知底，他的一切都在越王的掌控之中，或者说除了越王的宠幸，他一无所有。他的生死只在越王一念之间，所以越王容得下他。
“孤容得下文种，他是君王最理想的臣子，有才能，又老实，并且足够的忠心，虽有些迂腐，常常顶撞，但孤不介意。”
“孤容得下石哲，他是大将之才，但也只是一个将，所以孤不但不压制，反而放心大胆的重用。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他不知道当年灵姑家的灭门真相。”
“但是，孤唯独容不下的，是他范少伯。”终于，勾践的语气中有了一点情绪，是愤怒，还有暴戾。
“不是因为他当年持剑闯宫，也不是因为他的功劳太大，更不是因为他从心眼里看不起孤。”
“是因为当年孤瞒着他，将施夷光送给了夫差，他与孤之间的怨是绝对化解不了的。而他又太了解越国了，太会收拢民心了，太有才能力了。根本不用什么大军，随便给他数百人，他便能轻易颠覆整个越国。也许看在施夷光的份上，他不会如何，但是这已经不是会不会的问题了，而是能不能的问题。孤不能忍受一个随时可以覆灭越国的人活在这个世上，孤不敢冒这个险，孤已经输过一次了，孤赌不起。为了祖宗基业，孤宁做一回小人，又如何！”
扑通一声，谢亮跪倒在地，最终他还是没敢继续听下去。
------
夕阳西下，枯藤老树昏鸦，专毅骑着一匹老马，嘴上叼着一根狗尾巴，晃晃悠悠的走着，看上去很悠闲。
早晨的那一战，不出范蠡所料，越国的大军没能挡住如狼似虎的吴国铁骑强势渡江。
一个时辰血与水的残酷交战后，吴国胜了，惨胜。
越国大军一路败退，但退而不溃，最终在钱塘江以南的一座小城驻扎下来。
小城的周围一片荒凉，房屋倒塌，水井荒废，这里的村民早被文种提前派人迁走了。
被反复加固过的城头上，染血的大旗随风而动，范蠡与石哲并列而立，看向城外正在就地驻扎的吴军，密密麻麻的帐篷之间，只有稀疏的几道炊烟在夕阳下袅袅升起。
石哲虽然一直皱着眉头，但并不见丝毫颓废，反而充满了战意。
而立在另一侧的范蠡脸上，却挂着一丝笑意，很自信，充满希望。
坚壁清野之计，抢不到一滴粮食，打算以战养战的的吴军，必定不攻自溃。
而这一切的发生，最多只是时间问题罢了。而相对于吴国来说，越国最不缺的就是时间了。
这一战，才刚刚开始······
本书连载自免费原创小说网站”不可能的世界”www.8kana.com，中国最有爱的年轻小说网站！各大市场下载官方免费APP，享最快更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