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九 风雨将至夜微凉,彻夜长谈忆往昔
冬去,春来,夏至,三个季度的沉淀,两国相互对峙的气氛终于达到了顶点。
粼粼的江水看似平静依旧,但是这只是暴风雨前最后的宁静,两国之战已经摆上台面,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战事一起便是洪水滔天。
吴越大军分别驻扎钱塘两岸安营,隔江而立,时不时的互相挑衅。如果没有意外,明日就是大战之始。
西山日落,红霞漫天,最终消逝于地平线之下。东边,不知何时,一轮明月已经攀上天际。
越国大营,伙头军们抬着刚做好的晚餐,一个阵地一个阵地的走过。今天的伙食很好,但大家都吃得匆忙,目光总是不住地投向江对面的吴军阵地,这战前的气氛很是紧张。
大营之间巡逻的士兵随处可见,瞭望塔上耳聪目明老兵四处张望,一刻也不敢松懈。一旦发现有什么风吹草动,他们就会毫不犹豫的敲响警钟。
帐篷内,士兵们枕戈待旦,随时待命,防备可能出现的敌袭。
一身青衣的上大夫范蠡穿过层层守卫,向主帐外不远处的一个大帐走去,小书童凌儿亦步亦趋的跟在身后。
有刺客将军之称的长中尉专毅,也是一脸严肃地跟随,只是四处乱瞟并且不时逗弄着凌儿的目光,出卖了他此时的无所事事。
范蠡这种强的变态的家伙就在身前,哪里需要他一个可怜的小刺客来越俎代庖。
范蠡支开门口的守卫,悄悄地步入帐中,看着相交多年的好友正在灯光下,盯着眼前的竹签发呆,便轻声问候道。
“子禽,多日未见,近来可好。”
正在为明日大战烦恼的谏议大夫文种,抬头一看,发现来人是范蠡,便迅速起身,笑着回道
“少伯,你怎么来了,快请坐。”
文种一脸喜意的招呼着好友入座,一边令手下送来茶水和点心。
“少伯勿怪,军中禁酒,来日,等大战结束,某定请你到会稽最好的酒楼饮上三天三夜,可好?”
“子禽既有此言,来日范某必定赴约。”范范蠡笑着回道。
看着跪坐对面的范蠡,文种忽然感慨万分“少伯之灭吴三策看似简单,却非常有效,令吴国缺粮,使得我越国,在此战中占尽优势。哎,相当日我还带头质疑你,实在是惭愧。” 文种深深作了一揖,以示歉意,“只是可惜了,让细作走漏消息,使吴国赶上了最后一波春耕,否则此战的优势将会更大。”又为范蠡递上一杯热茶,然后接着说道
“不知是因此,还是其他什么,这几日我竟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子禽的感觉并没有错,越国看似占尽优势,但此战却少有胜算,或者说几无胜算。”范蠡抿了一口热茶,回答道。
“少伯何出此言?我虽然对战事不甚了解,但也知道吴国粮草不足,士气低落,不堪一战。而我越国养精蓄锐多年,粮草充足,马肥兵壮,士气正弘。如此优势之下,为何说几无胜算?”
范蠡抿了一口茶水,回答道
“子禽有所不知,自孙武开始领兵起,几十年来,吴军的战斗力便远胜于越。孙武之后,吴王夫差亲自领兵,大败越国于夫椒之战后,便挥师北齐,之后更是打入楚国国都,险些灭国。越国还在卧薪尝胆休养生息时,吴国便已经出兵中原,争霸天下。故而常年征战吴国精锐远胜于越国军队。”
文种默默地点了点头,“确实如此”
“这只是其一,吴国缺粮,后方不稳,这是越国的优势,但也是吴国背水一战的决心。”
“那明日之战···”
“越国必败”范蠡盯着对面的文种,非常肯定地说道。
“那该如何是好?都怪那谢亮失职,平时仗着大王的恩宠,不将任何人看在眼里,结果办起事来,却这般无能。若没有那两个细作,哎··· ”
一时之间文种的语气竟有些慌乱,别人只当鸱夷子皮范蠡是一位善于经营民生的文臣,但他却知道,此鸱夷子皮便是那春秋文榜夺魁武榜前三的鸱夷子皮,乃当世的天骄之子,身怀惊世之大才。
先前范蠡说出几无胜算时,他虽然不信,却已经有一种不妙的感觉,等到范蠡分析之后,他便信了九分。
“子禽误会那厮了,我虽瞧不上他,但也不愿他为我背锅,那两个细作是我故意放走的。”范蠡接过茶杯抿了一口,说道。
“什么,你为何要故意破坏了自己的计划?”文种十分不解。
“围三缺一,凡事都要留一线,切不可做绝。若是连最后一波春耕也没赶上,又遇上百年大旱,只会将吴国彻底逼上绝路,从而不顾一切南征。越国自己也受了旱灾,虽有足够的储粮,但是还未做好决战的准备,贸然遇上一直不顾一切的吴军,最后遭殃的只会是越国。”
范蠡盯着文种娓娓道来,虽说是怕吴国不顾一切的直接掀棋盘,但是掀了棋盘后的吴国就真的只剩下一战之力了。面对只有一战之力的吴国大军,他范蠡又有何惧。
说到底,他只是不愿伤及吴越两地的无辜百姓罢了,即使他只是一个停留的有些旧的过客。自古战争,受苦的总是贫苦百姓,她也不希望他为了取胜,而这样的不择手段吧。
“子禽莫要慌张,此次吴越之战,必须要先败才能再胜,这一切我早有预料。只要按照我的规划来,最后便有七成的把握取胜,剩下的三成里有两成半是平局。”稍作感慨后,范蠡便恢复了过来。
“还请少伯仔细说说,这九成半如何得出,种愿闻其详。”
文种还是有点不太相信,对手可是称霸中原的吴国,九成半的说法太令人难以置信了,简直有些荒谬,范蠡是不是太狂妄了?还是因思念成疾,疯魔了。
看着文种难以置信的表情,范蠡叹了一口气
“哎,子禽,你们都被这吴国的名头给吓到了,以至于明明知道对方的劣势,却不敢加以利用,反而傻乎乎的以己之短攻敌之长。”
“哦,那你说应该如何。”
“你且附耳过来,待我说与你听。”
范蠡朝文种招了招手,文种侧过身来,两人砥耳相言,窃窃私语许久,文种发出一声恍然大悟的呼声。
但是不一会儿,又开始担心起来“少伯此计确实妙极,但是你确定,能顶住来自身后的压力吗。”
“所以这就要靠你了,明日之战的结局已定。你在与不在并无影响,还不如替我回去稳定后方,也只有你才能取信勾践,毕竟你与他有过救命之恩。”
“好,我明日一早便启程回会稽王城,面见大王。但是你确定有十足的把握吗,可别弄假成真了。”
“子禽且放心,这一局,我已等了七年了。”
范蠡的目光非常坚定,为了今天他等的太久了。将近七年了,他的夷光被困在那座姑苏城七年了。
以越国之弱,机会只有一次,越王勾践不能败,他范蠡也绝不能败,若非有了十足的把握,他又怎会出手。
········
不知不觉,已临近深夜,茶水也换了好几次,两人关于今后的战事聊了很多。
文种看着坐在对面的好友,言语间总是以第三方的角度,不肯把自己放在越国的阵营中。难道还是没看开吗,为了区区一个落魄贵族家的女子,竟与越王反目,到现在都不肯原谅。
这是将君臣视为首要之事的他所无法认同的,尤其是今夜又一次证明了少伯的能力后。如此大才,却不为君主尽忠,实在是太可惜了。
看到范蠡这些年的颓废,他虽不认同却也能大致理解,他的这位好友便是那种荒唐至极的爱美人不在江山的家伙吧。但是他还是想要劝说,让好友回归正途,不要浪费了一身的经世之才。
“少伯,越王当年···”
范蠡脸色一冷,像是知道文种想要说什么,立刻挥手打断道。 “好了,今日我来找你,一是为了分析一下战事,告诉你我的计划,需要你今后的配合,二是,为了与老友聊天叙旧,缓解压力。至于其他的事,范某一句也不想说,子禽也休要再提。”
文种稍作沉默,略有些僵硬的笑道“也好,自从半年前,你带走一支精锐秘密训练后,我们便没有再见面。聊聊天叙叙旧正是刚好。”他端起茶杯饮了一口,话锋一转继续说道
“想当年,楚国宛地,我还是楚宛令,因得罪权贵,被仇家追杀,若不是少伯你出手相救,想必我早已命归黄泉,哪里还有今日的谏议大夫文种。”
“哈哈,想当年,你可是唤我作壮士,言语间虽是感激万分,却有些许看不起我那小商人的身份。”范蠡面带笑意,一扫之前的不快。
“少伯莫要再提了,当年之事确实是我···看不起人了。”文种尴尬的笑着,但眼眸中充满了快乐。
当年的范蠡,逃婚楚国宛地后,为了躲避家族的骚扰,打晕家仆,在逃往吴国的路上,顺手救下了有过一面之缘的楚宛令文种,之后两人便一起南下吴国。
本来准备投奔吴国的文种见吴国国力雄厚,已经有了孙武和伍子胥这等大才,很难有他发挥的空间,稍作停留后便去了越国。
而一心躲避家族骚扰的范蠡却无所谓,留在吴国后就以鸱夷子皮之名做起了生意。
到了越国的文种得到了当时还是太子的越王赏识,励精图治很有一番作为。不久他便想到了还在吴国的范蠡,便邀请他到越国游玩,想把他介绍给太子。
一番接触后,太子大惊其才,想要招揽。但是范蠡却多次婉拒,只是承诺暂居越国。
经过太子的不断努力,直到他继承王位,范蠡才以因为感激越王救下施夷光为由,效忠越王三年。
文种一直以为范蠡是在观望,毕竟越王之前还未继承王位。待越王继承王位,一切尘埃落定后,他再投效也不迟。
虽然没有丛龙之臣的优势,但以他之才,不会担心得不到重用。所谓的为了一个女子才效忠三年,不过是这位骄傲的好友的借口罢了。
但是现在,结合这些年的所见所视,以及他调查到的范蠡在齐国的尊贵地位,文种才明白过来。范蠡当年并不是像他想的那般待价而沽,而是真的只是为了一个女子,才会留在越国。
等到吴越大战结束,那个女子回到越国之时,便是范蠡离开之时吧。
文种不禁有些后悔,若是当年他能拼死阻止越王,不将王女施夷光送到吴国,也许范蠡会留下来,竭尽全力辅佐越王吧。
可惜文种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即使当年他拼命死谏,也不会动摇越王将施夷光送给吴王的决心一丝一毫。
同时他也忽略了范蠡那一颗无拘无束的心,若没有施夷光的羁绊,这样一条真龙,又怎会甘心陷在越国这种小小的水潭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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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章节名太长,写不下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