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那场名为‘寒蝉之殃’的灾祸,你还记得吧?没错,就是那个让你和楚庄失去了一切的夜晚。新历236年10月12日,被称为文明复辟以来最长的一天。白天联邦议会通过了滞压了十四个月之久的主张限制英雄权利法案,将这群初生便由国家供养、受到命运之神的恩宠、超然于人类伦理道德之上的存在们拖下了凡尘。从此哪怕是英雄杀了人也要面对法律的惩处、为了温饱甚至要与‘麻瓜’们一起竞争。要知道在此之前,他们可是拥有司法豁免权的特权阶级。”
“于是到了夜晚,自以为受到了背叛的人类的守护者们,就在寒蝉悲鸣般的合奏声中,转身对他们曾经守护过的普通人举起了屠刀。”
“那一晚,整个联邦有无数的人枉死,无数的人不得超生。”
“要不是在那太过惨烈的命运之夜里,人类的罪孽之花终于结出了最美的果实,新生的英雄手持火焰之剑斩断了因果的锁链的话,恐怕如今英雄阶级与普通人的矛盾对立还要尖锐十倍百倍,反英雄的浪潮也将再不可收拾。”
“而我们‘先觉者’,就是为了对抗制造那起‘寒蝉之殃’的始作俑者——‘双头鹫’而创立的组织,组织的老大便是那位被称为浴火的圣徒,命定的执死者的‘黑之英雄’。”
克莱门特放下了手中被擦拭得发亮的黄铜铳管,故作帅气地朝铳管吹了一口气。
“简单来说,我们是代表光明的正义使者,‘双头鹫’则是代表黑暗的邪恶坏蛋。”
克莱门特露出了满口的大白牙,摆了一个大概是自以为很帅的pose。
做作得像个谐星。
白糟蹋了那张偶像剧男主角的脸。
齐宣的心中冒出了许许多多的念头,最终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半个小时前,他如同木偶一般被艾达·墨菲拖到了这里——这个名为“泡沫之恋”的地方他本该无比熟悉,但此时于他而言却又如阔别了几个世纪一般陌生。
出现在他眼前的艾达·墨菲的同伴,也同样增强了这种陌生而又熟悉的失真感。
那一头红发和偶像剧男主角似的阳光笑容,毫无疑问正是他的损友克莱门特。
“唉,虽然知道真相对你的打击一定会很大,但没想到竟然会脆弱成这样,脸上一副被玩坏的表情真的好吗。”克莱门特毫无同情心地吐槽道。
“我问的不是这些东西,对什么‘先觉者’、‘双头鹫’的中二组织也不感兴趣。”
“如果我说,你与楚庄这十年来所经历的一切,都是被设计好的呢?”
克莱门特双手撑在桌子上,直视着齐宣的眼睛,齐宣不由自主地移开了目光。
“从井上步花到这家泡沫之恋,从楚庄惨死的父母到你那对仅存在于记忆中从未现身过的爹妈,全部都是‘双头鹫’设计好的剧本,你相信吗?”
齐宣低头不语。
“懦夫!这就是你与楚庄不同的地方,你从来不肯正视真相!”克莱门特将手中的黄铜铳管重重地拍在了桌上。
“这……又是为了什么呢?”齐宣挣扎着,发出了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呻吟。
“那就是我们想要知道的情报了。”克莱门特坐回了椅子上,打了个响指,“自从两年前,我们发现了特修斯——也就那位叉子先生的踪迹以后,我们就猜测你和楚庄身上藏了一个无比巨大的秘密,一个值得‘双头鹫’不惜耗费十年布局的秘密。于是阳光帅气无所不能的我,就光荣而勇敢地承包下了这个卧底的任务。”
“明明是我哥哥下了死命令,才满脸不情愿地过来的。”艾达·墨菲冷不丁地吐槽道。
“咳咳。”克莱门特尴尬地咳嗽了一声,继续说道,“楚庄在觉醒真名以后,已经恢复了一部分记忆,并且为了得到足以复仇的力量,已经加入了我们‘先觉者’,但我们依旧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情报。而拥有记忆操纵能力的‘特修斯’叉子先生也已经带着线索逃跑了,所以目前唯一的突破口就在你身上了。”
说着,克莱门特举起了手中的火铳,管口瞄准了齐宣的心脏。
“所以,你现在……要死一次吗?”
枪声响起。
“你可真是无聊。”艾达·墨菲看了一眼已经昏迷过去齐宣,面无表情地对克莱门特说道。
“小憩有助于放松神经。”克莱门特摊了摊手,“今天的事对他来说有些过于刺激了,齐宣没有楚庄那么坚强,现在需要的是睡个好觉,毕竟是我们手头唯一的线索了,可不能任由他崩溃。”
“看来你们的关系挺不错啊。”艾达·墨菲有些奇怪地看了克莱门特一眼,“这并不一定就说明他比楚庄脆弱。齐宣只是习惯了逃避现实,或者说他入戏太深罢了。”
“说的也对。”克莱门特依旧是那副没心没肺的做派,“话说‘炼狱之牙’已经追上来了,楚庄能逃得掉吗?”
“他一定会活下来的。”
“你可不像是那种会抱着无聊幻想的热血中毒者。要知道‘炼狱之牙’和我们这些新兵蛋子可完全不是一个级别,身为‘塔耳塔洛斯’的王牌杀手,拥有英雄资质的他手里沾过的勇者之血,甚至比我和你加起来见过的都多,楚庄这么一个刚刚觉醒真名的菜鸟,何德何能从他手里活命?”
艾达·墨菲沉默了一会儿,正当克莱门特以为她无话可对的时候,终于说道。
“不只是活命。”
“难道还能反杀?”克莱门特觉得自己说了个冷笑话。
艾达·墨菲沉默不语。
“喂喂……你不会真的那样认为吧……”
“你没见过他恢复记忆时的眼睛。”
“谁?楚庄?”克莱门特疑惑道。
“是的。” 艾达·墨菲露出了思索的神色,有些迷茫,“他的眼神,是那种被绝望冲刷浸染后,于地狱中磨炼出来的决意。眼底的烧灼滚烫得吓人,让我也不敢直视,不,不如说他的‘里面’已经沾染上了毁灭的意志,他是那种为了结果能牺牲掉一切过程甚至开始的人。简直就像倾世的火雨。那时我就隐约觉得,没有人能阻止他杀死‘炼狱之牙’,井上步花做不到,‘炼狱之牙’做不到,楚庄自己也做不到,哪怕是……我的哥哥,恐怕也做不到。”
“倾世的火雨……吗?老大和那个苏家的小子也不过如此吧。你真是给了他一个相当高的评价呢。”克莱门特耸了耸肩,示意自己相信艾达·墨菲的判断。
艾达·墨菲摇了摇头,开始给自己的手臂作伤口处理,包扎简易的绷带拆开,露出一条横贯左臂的伤口,鲜红的皮肉翻开,深可见骨,衬着那条雪白的臂膀更是触目惊心。她竟早在前半夜的战斗中就已受了伤,但一路上却一声未吭。
艾达·墨菲咬着牙,似乎在承受极大的痛苦,她精致的脸上眉头攒起,却依旧那么好看,让人不禁地为她心疼。
但早已认识她的克莱门特却不会为此所动,他深知与惹人怜惜的外表不同,这个女孩所拥有的,是如同钢铁般的坚强。她无需任何人同情,也没有任何人配得起对她的同情。
“记得老大说楚庄有百分之八十七的概率拥有最高等级的英雄资质,所以为了保护他,你才会在这次任务中被加派过来。眼下‘地狱之牙’盯上了他,也算是证实了这个预言。”克莱门特慢慢地说道,艾达·墨菲总觉得他另有深意,“所以说,楚庄的真名最可能是什么?亲眼目睹了他觉醒过程的你,是否有什么猜测呢?”
闻言,艾达·墨菲皱起了眉头,脸上的神情更是暴露出几分冷冽,她将冰雪似的目光投向了笑容灿若阳光的红发少年。
“这是什么意思?”
克莱门特微笑着,不为所动。
“真名不可告知,这个问题已经触及了底线!”艾达·墨菲的声音开始变大了,这是一种压抑不住情绪的反常,但她的脸上仍旧看不出动静,“是我哥哥的主意,还是你在自作主张?”
克莱门特的招牌笑容放在此时,却似是混入了讽刺的意味,他从少女这个问题中知道她还抱着某种程度的天真,这令他有点意外,但也仅仅只是意外罢了,于是他就毫不犹豫地、笑着打破了她的天真。
“当然是我们两个,都认为有这个必要。”
艾达·墨菲的脸一下子变得煞白。
真是个善良的孩子。克莱门特心中如此想到,但他依然不会给予眼前这个善良的孩子以廉价的同情:“放心,猜测仅仅只会是猜测,没有楚庄本人的同意,真名契约不可能奏效,说到底这只是以防万一的手段罢了。你就把你知道的说出来吧,老大也很想听听看呢。”
艾达·墨菲沉默了下来,眼神空洞洞地望向地面,那是可见的内心挣扎,但她最后还是做出了选择。
“我拒绝。”
“你要违抗老大的命令?”克莱门特笑得更灿烂了,“难道你真的喜欢上了姓楚的小子?”
“不,那景象根本无法描述。”艾达·墨菲无视了克莱门特的挑衅,只是抬起头,看向他那张逐渐收敛起来的脸,幽幽地说道。
“你能描绘出,来自另一个宇宙的怪物,是什么模样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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