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摇了摇脑袋，感受着颅骨里肆虐的昏沉，一如既往地，齐宣踩着死线，气喘吁吁地从后门溜进了教室。
找到座位放下书包，齐宣这才有些紧张地抬头看向讲台。随即发现那位以冷硬严苛出名的神学讲师此时并没有出现在那个熟悉的位置，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八点过三秒，运气不错，今天老东西会晚点到，不然你又得罚站了。”坐在前排的克莱门特转过头说道，红色的短发和爽朗的笑脸格外相称，洁白的牙齿在清晨的斑驳阳光间竟然有些耀眼，闪得齐宣不自觉地移开了视线。
这是哪里来的偶像剧男主角啊，难怪性格这么恶劣的家伙，还会有女生喜欢。齐宣撇了撇嘴，自顾自低下头收拾东西。
“他的生物钟不是号称精确到秒吗，怎么来得比我还晚？”
“听说今天班里来了个转校生哦，老家伙正在处理她的相关手续。”
又是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消息。每逢事件，克莱门特总能先一步打探到情报，而他也颇具利用这些情报的手段，八面玲珑左右逢源，使得这个红发的阳光男孩在学校里的人缘格外得好。
强迫症驱使下，齐宣正将课本作业一本本地归类整理，无暇理会克莱门特的挤眉弄眼，头也不抬地回道：“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这所学校里转校生还少吗？你不也是两年前突然转到这里来的？”
“转校生自然不少见，但美少女转校生这种几乎只存在于二次元的设定就很少见了吧？”
“哦？连你这位情场达人也为之惊叹的美少女吗？”
齐宣冷淡地揶揄道。
“那是当然……没可能的。重要的是，这是位身份非常神秘的大小姐哦，据说是绕过了‘命运之轮’的审核直接转来我们班的。”
熟悉齐宣脾性的克莱门特没有一点不耐烦，只是轻佻地笑着。
“嗯？”闻言齐宣抬起头，眼中透露出质询的意味，“你也不知道这位‘神秘’转校生的来历？”
克莱门特见总算吸引了齐宣的注意力，故作潇洒地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你猜啊。”
“嘁。”似乎想起了眼前这位外表光鲜的男孩内里的恶劣个性，齐宣冷哼了一声，决定彻底无视他，继续做自己的事。
克莱门特见齐宣没有上钩，也不以为忤，耸了耸肩，噙着微笑转回了座位。
“很快你就会知道了。”
他低声说着，以只有自己听到的声音。
伴随着礼节性的敲门声，那位身材魁梧的马丁神父推开门，一板一眼地走进了教室。
马丁神父在校内素以严肃刻板闻名，身上的黑色教士袍也如往常般打理得一丝不苟，脸上的表情永远如同刻在大理石上般，从未见过松动，学生间一直流传着他患有面瘫的校园传说。
如果说马丁神父那黑铁般的身影如同乌云般笼罩着学生们的视野，那么紧跟在他身后走进教室的女孩，就是一缕吹散乌云的明媚清风了。
首先见到的便是那身剪裁合体的黑色马裤以及长靴，给这个身材高挑的少女增添了一分英气，上身是白色的衬衫，外面罩着一件黑色的长摆风衣，浑身上下没有一点更具少女情怀的多余装饰，透露着一股极简主义的气息，那头如墨长发下是一张陶瓷般白皙的秀丽面孔，可惜表情却如走在她前面的马丁神父般肃然如冰。
但如此美丽的少女，仅仅只是看着这张脸，也会让人不由得心情愉悦起来。
“这位是艾达·墨菲，已经拥有了勇者身份，从今天开始她就是你们的同学了。”
听到马丁神父如念台词般毫无声调起伏的介绍，台下一片哗然。
齐宣也愕然地看向了那位名为艾达·墨菲的少女。
勇者？
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宛如洋娃娃般精致的美少女？
虽然这所名为稷下学园的学校里的学生，全都拥有勇者资质，大家平时也在学习勇者相关的知识和与之相匹配的体能训练。
但成为勇者是要经历“新生之死”的！那可是人类至今无法攻克的技术难关，哪怕经过了最周全的准备，也有四成可能死亡的命运之涧！
再者说自从世界联邦政府正式成立以来，现代社会中勇者的地位一降再降，为了那看似超过一半的成功可能，去承受死亡的风险，根本就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说到底，这年头除非迫不得已，还有谁会选择成为勇者呢？
至少据齐宣所知，稷下学园近三年的毕业生里，成为勇者的比例不到一成。
毕竟学校里除了勇者相关的学习训练以外，也会传授正常学校所教的知识技能，而他们这些资质者的学习能力往往比普通人更强，毕业后完全具备足够的社会竞争力。
皱了皱眉头，马丁神父用他标志性的冷硬眼神扫了一眼讲台下议论纷纷的学生，仿佛强效杀虫剂般顿时使得蝇虫退散，齐宣这等本就做贼心虚者更是被这眼神吓得一阵心惊胆颤，立马噤若寒蝉。
见教室恢复了安静，马丁神父点了点头，示意身后的少女做自我介绍。
“我是来自西陆联邦条顿区的艾达·墨菲，十七岁，请多指教。”
女孩的自我介绍便如她给人的印象一般，简洁迅速、色调分明。
“教室里有两个空位，你自己选择一个吧。”马丁依旧是那副毫无波动的面瘫脸，但难得地竟然给了少女选择的权力。
少女抬眼下望，洁白修长的脖颈宛如天鹅。
齐宣有点紧张，因为其中一个空位就在他的邻边。
好吧，虽然来历似乎颇为可疑，但眼前的艾达·墨菲毕竟是个难得一见的美少女，假如能坐到自己身边总是件令人高兴的事……
这是每个少年都会有的遐想。
“那里。”少女似乎早已选定目标，神父话音刚落，就伸出了她那纤长的手指。
独属于早晨的清澈阳光洒在她的身上，那一刻女孩儿的脸颊白得近乎透明，眼睑低垂，即使隔着老远，齐宣也仿佛看到了那长长的睫毛在微微颤动。
她很果决。
她在犹疑。
齐宣突然有些恍惚，眼前的这一幕给他带来了强烈的既视感，仿佛感受到了少女此时心中的情绪，他的眼神茫然起来，视线远远地投向了少女的身后，穿过墙壁，穿过围栏，穿过树林，穿过天空，穿过空气中无所不在的电波。
他一时之间竟有点分不清现实与梦境。
会指向我吧。
齐宣如此预感。
接着教室里的所有人都跟着艾达·墨菲的手指转头望向了教室的某个角落。
包括齐宣。
那个空位的旁边，只坐着一个人。
一个正肆无忌惮地当着马丁神父的面，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的家伙。
楚庄。
也是与齐宣同龄的表弟。
父母双亡，被齐宣家收养，身具天赋，但意外沦为废柴。
却女人缘极好。
想到这点，单身时长与年龄相等的齐宣就不由嫉妒得牙痒痒。
真是个套着主角模版的家伙。
而现在，他似乎再一次被女神所青睐。
征得了马丁神父的允许之后，艾达·墨菲便走向了自己选定的位置，她的步伐迈得很大，行走如风，大衣招展，有种战士般的风采。
果然不愧是勇者大人吗？
看着少女的身姿，齐宣的心中莫名有些失落，但隐藏在失落之中的，还有某种更为复杂的情绪。
一定要形容的话，就仿佛因太过美味而舍不得吃、等到想起来已经过期了三天的酒心巧克力，浓郁中带着腐臭、香醇里混着疯狂，似愤怒、似高兴、似悲伤……也似解脱。
此时的他还无法理解那种情绪的意味。
“齐宣！你又迟到了？”
齐宣对那种莫名情绪的体味被一道低沉的声音所打断。听到自己被点名，他无奈地站了起来，直面马丁神父那张冷硬如花岗岩般的臭脸。
“神父，迟到的说法我可不能轻易承认，就如你所知，我一向是踩着钟点的来着……”
“班长？”马丁神父瞥向了某个人。
“八点零三秒，神父。”
这个班的班长、也就是坐于齐宣前排的克莱门特站了起来，齐宣仿佛能从他那张一本正经彬彬有礼的面孔下看到正使劲憋着幸灾乐祸的笑脸。
“出去！负重罚站三十分钟！”
马丁神父命令道。
对于经过长期体能训练的资质者们而言，普通的罚站已经称不上惩罚了，哪怕以齐宣一米七八的偏瘦体格，通常都需要在身上绑个六十公斤左右的负重才能起到相应的效果。
而马丁神父的惩罚是严格按照校规的要求，即两倍负重。
对齐宣而言就是一百二十公斤。
作为一个经常迟到被抓的典型，齐宣显然已经习惯了这种强度的锻炼，况且今天只有三十分钟，已经算得上轻松了。
此时的他，更为在意的，却是之前那种莫名其妙的情绪。
于勇者而言，对情绪的控制与对肌肉的控制一样重要。
在记忆中，齐宣从未体验过如此复杂的情绪。
不、或许有过，只是他忘了而已……
“哟……下边这位一脸便秘相的少年，你也被那个面瘫老头体罚了吗？”
突如其来的招呼让齐宣回过神来，而他抬眼所见的，却是……一只扫把。
不，扫把上还有人。
那是个从未在学校里见过的……修女？
银白色的长发用十字形状的暗红发饰扎成了双马尾的造型，那张颜值丝毫不输给艾达·墨菲的脸上，一双红色的眸子吸引住了少年全部的注意。
那是一种怎样的红啊……红得发亮、红得深邃、红得无可名状。
一定要形容那种红色给人的感觉的话，齐宣努力思索着记忆中的词汇。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终极了吧。
蓦地，一个词汇毫无预兆地跳进了齐宣的脑海。
“原来如此，困扰你的不只是体罚的问题呢……”
歪着头有些好奇地观察了一下齐宣惊讶与困惑交织的脸，那个穿着“命运之轮”标志性修女制服的红瞳少女，杂耍般站在了漂浮的扫把之上，此时展露出了一种无法形容的微笑。
蒙着面纱的微笑。
有风吹起，那是仿佛来自冥土的阴风，裹挟数百万的冤魂，哀嚎缭绕，血海横流。
齐宣惊悚地浑身颤抖起来，状若癫痫。
“束缚于过往的幽灵啊，咱已经看到了哟，那是你的罪孽与你的未来。命运长河从未止歇，你将身缠那条从十年前穿越而来的因果之线，背负起旧日的残骸，越过断裂的时间之峡，在地狱之炎与湛蓝之海中，再次前行……”
她目光斜睨，居高临下地如此宣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