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普瑞？还是See-pray？
袁轩第一次接触这个词，是在白伽罗作自我介绍的时候，那时他以为只是个听起来酷炫其实并没有实际意义的名字罢了。
“怎么拼……来着？”
投影在恰当的时间显示出“C.PRE”的文字。
吴越挪了个位，白伽罗就在袁轩的对面坐了下来，而云以淑在他们那张沙发靠背上趴着。丁梭也站累了，坐在袁轩旁边的扶手上，双腿在半空中慢悠悠地晃荡。
“你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的力量吗？”
白伽罗问。他来了之后，对话的主导权很快就易主了。交换完全是自然发生，没有任何刻意为之的迹象。袁轩猜想这几人对此都已习以为常，所以，他才不会相信白伽罗只是这个组织的小小一员。但为何他要那么介绍自己呢？
“你指哪方面？”袁轩多少知道白伽罗在说什么。不过，既然对方有心要跟他解释清楚，那他也不必多动脑子。
“圆圆真笨哪，当然是说雪绎不理你的事啦。”云以淑双手捧着脸，露出的笑容看起来并无异样。
袁轩想针对对于自己智力的评判反驳一番，脱口而出的却是：“你叫我啥？”
“圆圆。”重复。
“啥？”
“圆——圆。”加大了音量。
少女的声音甜而不腻，像一杯馋了毒药的上好葡萄酒，抿一口就让人半天憋不出一句话来。袁轩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休息室里陷入了一阵短暂却令人不堪忍受的沉默。
“咳。众所周知，雪绎有一套完善的针对异能者——‘灰灵’的管理机制。”尝试打破尴尬气氛的是丁梭，“他们想收的人从来不会被漏掉，因为异能者不被控制起来会很麻烦，世人虽然承认灰灵的存在，却不代表完全接受他们。雪绎干的事就是强制把异能者聚集在一起，这样才有资本与普通人谈条件，从而保护自身的安全。
“而你，快要成年了都没有收到他们的邀请，所以——”
“所以别自欺欺人了。”吴越难得睁开了紧闭的双眼，“既然不要你就别眼巴巴的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真没骨气。”
“越越你今天怎么了？脾气这么坏。”云以淑在后面拍了拍吴越的头顶，袁轩担心冷漠的少女会抽刀就往身后捅去，然而事实证明他的担心是多余的。这些人的性格多多少少有些奇怪，相处起来却别有默契。
“雪绎不是说过所有异能者都能无条件入学的吗？”自从习惯了吴越说话的语气，袁轩也不跟她计较，转而学会了向能够提供答案的人提问，“还是说他们其实是说一套做一套？”
“不。”丁梭摇摇头，“现在的雪绎，实力远比你想象的要强大，况且不履行这种承诺对他们有害无利。只不过，雪绎说的‘异能者’指的是‘灰灵’，你、以及我们都不是灰灵，他们当然没义务免费提供优秀的资源给外人。”
“你等等。”袁轩在努力消化对方说的话，因为这与他十几年来接受的事实相差太多，以至于一时半会儿理解不了。
他所认知的事实是——
“‘灰灵’不就是一个指代异能者的名词？还有不是灰灵的异能者？”
“你也可以说自己是。只不过，”这次开口的是白伽罗，他的眼神显得有些阴郁，“我们还不够格。”
袁轩懵了。他垂下头看似陷入了沉思之中，实际上脑子里没有考虑任何东西，因为根本不知从何想起——对于被雪绎冷落的事实，他考虑过许多种原因，唯独没有往自己不符合身份要求的方向考虑。
半晌，袁轩才缓缓地说：“这一点，你们谁能详细解释一下？”
白伽罗看了一眼丁梭，后者点了下头。
“如果你是个完全的异能者，显然，你的力量非常完整。即便弱小，也能依靠自己发挥全部的实力。”丁梭说，“这很简单，可对于我们C.PRE中的绝大多数人来说却无法办到。”
袁轩没说话，等着她接下来的说明。
“举个例子，阿越也是个异能者，但她在独自一人遇上你的时候就只能跟你肉搏。”
“啧。”被点名的少女偏过头，一脸的不甘心。
袁轩看了看吴越，实在是无法理解：就算说什么不完整的力量……也应该有力量才对吧？按照她那争强好胜的心理怎么可能不用尽一切可能来攻击？
“为什么？”袁轩问道。
丁梭没有继续长篇大论，而是招呼了一声无聊地拨弄着吴越头发的云以淑：“做个示范吧。”
“遵~命~”
云以淑将双臂温柔地环绕吴越的肩膀上，那一刻她闭上了双眼，似乎在感受着什么。她的双手交叉于吴越胸前，随后，自朝下的手心中，渐渐闪耀起蓝色的光华，它聚集成一朵荼蘼花的形状绽放在空气中，安静而忧郁。
这蓝色是多么熟悉啊。
“我们管这种能力叫‘原生式’。”丁梭在旁补充，“普遍表征为蓝色透明状，造型则因人而异。单纯用原生式攻击没有效果，它不会造成任何伤害。”
袁轩立马想用自己的例子反驳，转念一想似乎他的光球周围环绕了一些别的东西，又只好闭嘴。
“只拥有原生式的人被称为创生者，Producer。如果没有配合良好的同伴在身边，他们的人身安全最无法保障。因为原生式的制造会消耗大量体力，使得创生者在遇到危险时连逃跑也非常困难。”
“你们说的‘配合’到底指什么？”袁轩终于问了他最疑惑的地方。迄今为止的战斗，虽然他的表现只能用“糟糕”来形容，但好歹都是自己一个人独立完成的，并没有和他人合作过。
云以淑双手没空，只好用头蹭了下吴越：“来教教新人嘛！”
“凭什么？”
“越越是我的搭档啊。”
棕发少女不耐烦地砸了下嘴。她抽出一把刀，袁轩看到，这次刀刃上泛出了异样的红色，与自己那十字星光带的红色一模一样。
刀闪着寒光划过蓝色的荼蘼花，动作令人眼花缭乱。一段时间内花朵仍旧保持着原样，但随后花瓣一片片散落，漂浮在空中，它们也包裹上了刀身周围那种红光。
吴越斜眼看向袁轩，接着，全部的花瓣都以极快的速度向他射过来。
袁轩也放弃抵御了，直接滚到了地面上。
花瓣周围的红光及时消失，于是这些花瓣在击中沙发时直接不见了，沙发却并无一丝一毫的损害。
“就~是这样。”云以淑愉悦地说，没了花的她完全抱住了吴越的脖子，“我是个纯粹的创生者，越越是个纯粹的执行人，战斗时我们不在对方身边就糟糕啦！当然越越多少还能打一点，我就死翘翘了……”
少女调皮的吐舌并没有让从地上爬起来的袁轩觉得轻松，短短几分钟之内他已经感受到了这种模式带来的无尽的麻烦。
“执行人是什么？”他又问。
“执行人，Executor。简单来说，是战斗中主要负责直接战斗部分的人。”丁梭接话，清晰的说明还是要靠她，“原生式只是一种‘战斗材料’，在任何人手中、包括它的制造人——创生者手中它都是一个无害品，而能把它运用在战斗中造成实际破坏的就是执行人。
“执行人的能力称为‘命令式’，表征为红色透明状，大部分形状都是长条形的，少数例外。你应该也很熟悉，我就不多说了。”
袁轩知道她指的是自己的十字星，于是点点头。但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东西不明白。
“还有一种黄色的能力是不是？就是他用过的那种。”
袁轩毫不客气地指着白伽罗。
黑发少年对这缺乏礼貌的举动也不甚在意。他顺手召唤出文字形的光带，随口对袁轩解释道：“变化式，调整并修改原生式，整合者的能力。”
“整合者？”
“Remixer。”
说了等于没说。袁轩按耐住翻白眼的冲动，习惯性把目光投向耐心又高效的丁梭。
“首先你要明白，虽然阿越和以淑是很好的搭档，但很多创生者和执行人都是不能直接合作的，不能接受搭档的原生式的执行人大有人在。其中充当桥梁的，就是整合者。”丁梭不愧是专业的问题解答员，“变化式能够对原生式作调整，让它们更容易被接受，同时也能让它们发挥出更大的力量。”
袁轩回想起当时战斗的情形，突然明白了自己那得心应手的操作是怎么一回事。
但是，这些都不重要。
有什么不对。有哪里出了很大的错误。
尽管他们与灰灵有很大不同，但在袁轩看来，他们不过是一个“拆开的”灰灵。虽然艰难了些，只要加强训练，配合合理，C.PRE那里比不过雪绎的正式成员呢？雪绎又有什么理由不接受他们呢？
就算不被接受，他们也可以去诉说他们的不满，因为这些人有力量，应该为自己争取应得的权益。
可为何空气中总是弥漫着一种淡淡的绝望的味道？似乎一切再也不会好起来了。似乎一切因为自己的“残缺”而再也不会有希望了。
“我是不知道你们有什么原因一定要蜗居在地下……但你们就没想过过正常的日子吗？雪绎不接受你们，你们也可以自立门户啊，还可以发扬一下雪绎的光荣事迹。”
袁轩说这话倒是无心，房间内的三位少女却都沉默不言了，连云以淑都垂下了眼帘。
白伽罗盯着他看了很久，看得他直发毛，最后才说：“不行。我们做不到。”
“这又是为什么？”
“相信我，当你早早就得知自己可能活不过三十岁的时候，你人生全部的精力都将为生存而奔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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