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萌的志向

  • 作者: 贺喜
  • 更新时间:2016-10-12
  • 字数:23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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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儿已经不再去裁缝师傅那里学徒了,因为众人都看出来她实在没有做裁缝的天分。但附近没有人在设计和画图上及得上她,甚至雅辛托斯和安提孙的有钱人也喜欢她的作品,她被邀请专门负责这一工作,并可以获得不错的报酬。所以雅儿现在有更多的时间自由安排,用来工作、绘画或者发呆。然而从葡萄节以后,雅儿再也没有将自己为小马可少爷画的任何一幅画拿给他看过。或者说,没有给任何一个人看过。这成了她的秘密,她唯一的少女心事。

雅辛托斯风高云淡的秋季很快过去,阴雨绵绵的冬季马上就要来临。这里的冬季并不算冷,只是雨水丰沛、雾霾漫布,阳光变成难得的奢侈品。阴霾的气候让人们提不起精神,因此在这个季节里人们的外出活动明显减少。

雅儿却不终日呆在家中。她喜欢沐浴着细雨在林间漫步,或者在起雾时遛跶上山。她认为雨雾的山林才是真正的山林,不属于人间,是精灵的乐园。满山的松树、柏树和榉树都仿佛有了精魂,鸟类在林中欢歌,松鼠零星地散落在枝上欣赏。在这里雅儿觉得十分自在,走累了她也会选择一棵大树,在树下靠一会儿,摸摸它们的老树皮,听听鸟儿的吟唱。

她有时会捡到一些合适的老树根,剥掉树皮可以用来雕塑成各种形象。这是她绘画之外的第二大兴趣了。工作累了就在树下雕琢一段老树根,用刻刀或石片赋予它们枝芽、花瓣,使它们长出果实,或给它们安上翅膀,又或者给它们微笑忧愁等各种表情,这真是一种无上的乐趣。

她的朋友小马可少爷也享受这种乐趣。当她把这个新发明告诉他的时候,他看起来兴奋极了。他把家中书房翻了个遍,找了许多有关雕刻工艺的书籍和图册并镇重其事的把它们分享给雅儿。他还能从安提孙的木工家里找来一些小工具,刻刀、锤子、用来打磨的砂纸和羊毛刷子,偶尔还能有些颜料。在他的帮助下,雅儿这个小兴趣变得更加生动丰富。

小马可少爷还乐于收集雅儿的作品。动物形状的小摆设,花朵图案的配件,尽管大多粗糙,有很多甚至连半成品都算不上,但只要模样有几分成形,他都赏玩的津津有味,并决定统统仔细收藏。

于此同时,小马可少爷自己也似乎找到一项独特的兴趣。这要说回到都恩爷爷。有一次小马可少爷来找雅儿的时候,参观了都恩爷爷的诊室,恰巧观摩了一场小手术。病人是村里的铁匠,他本来年轻力壮却不幸在脊背上生了一个大痈子,疼痛难忍,所以前来求医。都恩爷爷察看后认为里面已经严重化脓必须马上进行引流手术。都恩爷爷的诊室只有一间小屋,平常求医的多是一些头疼脑热、跌打损伤的小病症,人们就随意坐在诊室内的长凳上边闲谈八卦边排队等候,所聊的也不过是村庄里的家长里短。铁匠的这个毛病虽说算不上疑难杂症,但一听说要手术,诊室里无聊的村民立刻如打了鸡血。面对这种热闹,小马可少爷如何能置身事外?就见他左突右挤,占据了有利的观察位置。

都恩爷爷让铁匠脱了上衣趴在一条长凳上,这身材壮硕的汉子此刻脸色已经煞白,四肢软的如同棉絮,好几次差点没从条凳上摔下来。都恩爷爷示意看热闹的人噤声,自己好声好气的向铁匠说了几句安慰的话,大意是这个手术极其简单并不会带来太多疼痛。大家此刻看清楚铁匠背上红肿如碗大的痈子,都不自觉的皱起了眉,攥紧了拳头。只见都恩爷爷镇定自若的倒了些许烈酒在患处,一边用火消毒了手术刀。在下手之前他用沾了有色药水的鹅毛在患处画了个十字,然后用手术刀徐徐划开。在手术刀碰到肌肤的那一刻,人人屏息不敢发出一丝响动。痈子里黄白的脓水立刻顺着刀口流了出来,就听一旁“哎呀”一声!众人一看,却不是咬牙苦忍的年轻铁匠,而是目瞪口呆的小马可!都恩爷爷不悦的看了小马可少爷一眼,他才醒悟地捂住了嘴巴。待到脓水流尽伤口开始淌血,接下来就是敷药包扎,围观的人们才总算松了口气。

这件事对小马可少爷的震动很大。几乎一整天他脑袋里都在回放都恩爷爷下刀时的那一幕。那个片段真令他热血沸腾。他觉得都恩爷爷紧握手术刀的神情极度威武潇洒,手术令人感动。他和所有的男孩子一样喜欢舞刀弄枪,但是庄园里杀鸡宰羊的血腥时刻又令他不忍直视。而这次他却清楚地意识到,原来那不仅仅可以是武器,还可以是救命工具!流血也不单单是对生命的伤害或终结,更可以是救助。他真有醍醐灌顶、豁然开朗之感!

他喋喋不休的对雅儿絮叨了很长一段时间,不停的向她描述当时的紧张气氛和自己的神圣感觉。他不断的反复,只是希望他的朋友能与他有相同的体会,理解他的感受。雅儿虽然对都恩爷爷的工作并无太大兴趣,却也很努力的设想小马可少爷那种激动的心情。“这大概跟我发现一处值得画下来永久珍藏的美景的心情是一样的”,她想。

她很为马可少爷感到高兴。为了庆祝和鼓励她的朋友,她特地认真地收拾了一下都恩爷爷床底下的“藏品”。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被擦拭干净一一陈列在小马可少爷面前。

“您瞧!这是爷爷收获的感谢!”

一向喜爱新奇事物的小马可大为赞叹!他摆弄摆弄象牙雕,又玩玩铜陀螺,想象着这些玩意儿是如何经历过千山万水现在躺在他的手心。它们是真正有经历的,曾经有过冒险和流浪故事的东西!

“这说不定真是海盗用过的,”他指着一张羊皮制的破地图说,“曾经被用于寻找某处藏宝的地点。”又对着一顶做工粗糙的手工皮帽说,“一看就是自己缝制的,那皮子说不定是哪个猎人某次冒险的战利品。”

雅儿对他时不时冒出来的稀奇古怪的想法早就习以为常。如果有一天他忽然长出了一对大翅膀从这里飞走,她也不会有更多奇怪。她想他是那样的与众不同,有一颗会飞的心是理所当然的!

“爷爷说,每个人都应当有一技之长。”雅儿认真的说,“您是否考虑像他一样,做一个大夫?”

“不错!”小马可打了一个响指,“这份职业很适合我!因为它可以帮助别人。而且最好还是个游医,可以到处流浪!”

小马可少爷就这样确立了他的志向。他的心飞到了雅辛托斯漫山遍野的松林上空,在浓雾中开始遥望和揣想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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