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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主沈煜府被人带走的消息一出，立即引得澹州城流言四起。
“你说这沈公子把宫主带去了哪里？”九倾抚着一盆花，趴在楼杆上问道。
宫阙倚栏而立，看街上行人熙熙攘攘：“沈公子同我提起过，这位名扬四海的宫主曾是他的旧识。”
九倾忙着给花浇水，回头看宫阙时，一脸神秘莫测：“花这么多手段就为带走一个男人，你说这沈公子莫不是……那什么罢？”
楼玉寒走过来，帮着九倾折枝剪叶，想起那日沈公子临走时问他的问题，楼玉寒懒懒一笑：“这旁人的故事是旁人的经历，谁晓得呢？”
不过，那沈公子的故事倒绝不是这么简单。
那日沈公子临出门前停下了脚步，江湖上的宫阙老板情史够艳，沈公子礼貌发问：“倘若宫阙公子最爱的女人费尽心思地离开了，宫阙公子是否会设法把人寻回来？”
宫阙端详着沈公子，从这个问题里，他已经隐约嗅出了故事的来龙去脉。
宫阙摇了摇头。
“宫阙公子与传言倒大不同，”沈公子斟酌着言辞，“外面的人提起你时，曾赞过一句情种。”
宫阙朗声大笑起来：“就算是情种，我也不知你那问题的答案。”
宫阙不是不会，他是不知。
若一个人有心躲你到百里外，就算你费尽周折地把那人带回来，捆绑于身前，下令不准踏出周围一丈远，人家的一颗心还是不愿系于你身上，这番折腾其实又有何用？
这风月场里，最是讲究你情我愿的了。
三日后，澹州郊外地牢下，有人被囚禁在了那处昏暗里。
宫主沈煜府被关在这里许久了，带他来的人不知所踪，一日三餐只有一个女子给他端来。不过他并不慌乱，既然有人费尽心思把自己弄在这里，他便遂了人家的心意，安生待着。
那日不知什么时辰，他等的人终于来了。
沈离鹤着蓝衣，戴面具，缓步走了进来。
沈煜府冷冷地看着沈离鹤，不发一言。他凝视着面具男子露出的那双眼睛，狭长眉眼，很久以前他在一个相熟的少年身上见过。想起那少年的模样，沈煜府若有所思，可他却看不到面具后的脸。
墙壁上挂着火把，火光摇晃中，拉长了两人的影子。
沈煜府讥讽一笑，声音清冷，“公子请我来此倒算是大费周章。”他眼眸带寒风，“沈某却不知这是有何贵干？”
“朝上新榜状元，李丞相的三公子，还有同咱当今藩王一母同胞的小候爷。”沈离鹤一步步走向前，款款俯下身子，“这些人，听闻都与沈宫主关系匪浅。”他慢慢凑到沈煜府的面前，故意压低了声音道，“那不知我像这种的，能否入了宫主的眼？”
沈煜府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还请这位公子注意自己的身份，不要放肆。”
沈离鹤恍若未闻，他嗤笑道，“说到放肆，那我今日便要造次了。”他转身拍手，只见昏暗处侍候沈煜府的女子作纤纤细步而来。
女子以面纱遮脸，秀发轻绾，玉钗横斜鬓上，她腕上脚踝处银环上的铃铛叮当响，走起路来物什相碰声音犹如清泉击水，妙趣横生。
“月月姑娘，”面具男子招手，“有劳。”
名唤月月的女子乃澹州城的头牌，极擅长女子妆容。她打开梳妆匣，百金奁内饰品琳琅，别着各式玲珑的发钗头饰。月月拿出一枝玉造的绾头金步摇，上有金丝绕制，凤翅微颤引五首并起，五只口中均衔一枚小巧玉石。她轻拈起那只步摇，在沈煜府发上比画一番：“这支便好。”
沈离鹤端坐一旁，捧着茶水在细细品，他连头都未抬：“姑娘家的匣子，里面的东西我都不懂，就依你的意思来。”
沈煜府看着月月挑选头饰，脸上始终没有一丝表情，整个人若江中寒月，毫无半点烟火气。
意识到月月的意图后，沈煜府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松动。
这一幕被沈离鹤看到，他放下茶盏，嘴角轻勾。
月月将沈煜府的玉箍摘下，顿时，绸缎般的乌发倾泻其腰间，沈煜府的眼中有阴霾闪过：“住手。”
斜倚在一旁抱臂观看的沈离鹤则懒洋洋地示意：“继续。”
被绳子束缚着不得动弹的沈煜府看向沈离鹤，“你该命你的人住手，否则——”
“否则，就别怪你对我不客气？”沈离鹤慵懒一笑，嘲讽道，“这种话，劳烦宫主还是出去以后再讲。”
月月未停手，她用沾水的丝绢轻轻擦拭着沈煜府的眉毛，黑色晕染手帕，沈煜府露出了原本清秀细长的柳叶眉。
月月轻轻地擦拭着沈煜府的脸颊，帕子上沾了一层污粉，沈煜府的脸上，开始白皙起来。
月月拿着胭脂红，抚上沈煜府的唇，他的唇上便一抹殷红。
月月的动作越来越快，沈离鹤渐渐敛了笑意，盯着沈煜府一直在看。
沈煜府却皱眉，他别过脸不肯妥协：“你该让她住手。”
直到乌发轻绾成髻，插上那支华丽精致的玉钗，耳畔的明月铛，更衬得那张脸姿色非凡，散落的发丝闲闲别在耳后，令沈煜府的脸越发得柔美动人。
换了种妆容的脸，细细端详去，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妥。
沈离鹤轻捏起他的脸，缓缓拉近彼此的距离，他仔仔细细地欣赏着，仿佛像打量一件工艺品。尤其是在看到沈煜府眼角下露出了一颗泪痣时，他终于满意地笑了：“有没有人说过，大名鼎鼎的沈煜府沈宫主很像一个女人。”
沈煜府咬唇，他的声音很轻：“你爱她？”
沈离鹤闻言，像是听闻了什么笑话般禁不住大笑起来，然后他摘下了面具，看着沈煜府陡然睁大的眼，他声音沙哑，“那个女人，我以前爱过。”他的手上渐渐用劲，看着沈煜府因痛意而躲闪的眼，沈离鹤只觉痛快，“而如今，我只打算杀了她。”
沈煜府绝望地闭上眼，只听得耳边人怀着恨意道：“我若是不揭穿你，你还要女扮男装到多久，长安？”
面具男子沈离鹤，他的眼睛阴冷，一字一句开口，全没了当年的情谊。他的故事，如院下井壁上蔓延成灾的青苔，阴冷潮湿见不得光，
“长安，你躲着沈离鹤的这几年，过得可是如意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