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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人走了,九倾继而打量起刚进门的少年。
半途,模样还算伶俐的药人,宫阙的朋友,千锁楼未来的伙计。
最重要的是,他是南桑人。
有主顾来千锁要离人泪,半途打算即刻返回故乡。
送半途走的时候,九倾的眸子有些湿润,她拿出钱袋给他:“才找到宫阙就又要走,何况你年纪轻轻,竟有顾全大局的觉悟。在这样的世道下实属不易,你放心去,我九倾定记着你为千锁献身的这番义举。”
浅宿看着快要哭出来的九倾,面无表情地问一旁的宫阙:“你家的伙计,是料定我这番回去便再不会回来了罢。”
九倾闻言,收回了眼角的一滴泪:“难道你不是为了宫阙才去送死的?”
浅宿动作利落地搁下九倾塞在他怀里的碎银两,咬牙切齿道:“天道有攻克,一物降一物。”他竟没料到,宫阙的朋友竟会是这般蠢的人。
治葛食之立死,然有治葛处,即有克其药物白藤花。鸩鸟食水处,亦有同理之物犀牛,犀牛不濯角其水。
他们南桑人长于雾霭之陆,骨络精奇百毒不侵,深谙万物生克之理,想近身鸩鸟,取犀牛角挡之,方可避难保身。
浅宿临上马前,满脸烦躁:“宫阙,我这番折腾可都是为你。”
宫阙帮他扶好马匹,含笑点头:“我知。”
这言辞未免太过露骨些了罢,然看着少年的面色,她收了心思立即正色道,“一路保重。”
那沈离鹤公子走的时候曾问,千锁能否帮他找一个人。
一颗离人泪,千锁楼已经应下,找人的事,他们不过是举手之劳。
是夜,宫阙带着九倾,去了御璟宫。
每月十五的笙歌夜,御璟宫正是灯光通明。
御璟宫在澹州城中最高处,楼顶处堪堪是“手可摘星辰”。阁楼高百尺,每一层都悬吊着多盏琉璃瓦宫灯,夜下的御璟宫在灯光掩映下宛如白昼时。宫主沈煜府长衫翩然正立于楼顶,把酒临风不语。
澹州每月十五,月上中天时,沈煜府的御璟宫总会展出一些书画笔墨和稀世珍品。
几日前,某岛夷小国屡犯我东南边境,后有神秘人向那夷邦赠了沈煜府的画作一幅,那岛夷族长看后连连称赞,叹服不止,下令将画张贴大殿之上,上批“欲征彼邦土,兵刃须长铸”来警醒他的后世,并言“有斯人技艺精湛如此,其泱泱江山当固矣!”自此后,甘心居下位,臣服于我邦脚下。
故王室多次邀沈煜府进宫,然均被他婉言委拒了。因这么一段传闻逸事,不少人一掷千金力求见沈煜府一面。
御璟宫纳才征友虽无门第之偏见,但也不是来者不拒。
御璟宫若有鱼目混珠之人,那是会被人一眼就识破的——才貌可以伪装,学识亦可造假,那通身的气质却明明白白地告诉周遭人,你有没有来错地方。
“我们是不是来错地方了?”九倾暗自打量着周围热情寒暄的客人,偷偷问身旁宫阙。今夜为了方便,她扮了男装,一晚上都端着一副入世多年的模样,双手合十游走在人群中。
一位公子同她搭话,感慨俗世纷扰太多,九倾微微俯首,两手合掌,一脸高深莫测:“不可说,不可说。”
那公子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宛如顿悟般肃然起敬,他俯身回礼:“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九倾面上不动声色,缓缓远离那公子,心里却记下了这厮的模样,待会走时定要把他拖进小巷子,让宫阙揍他一顿。
九倾转头看宫阙,宫阙在同各种人侃侃而谈,南青北白的瓷器怎么选好货,澹台近日新出的诗文是谁的佳作,前朝有位画者遗作实在不可多得。
好不容易挨到夜色降临,宫主沈煜府拎着酒,进入了雅间。
他从不以真面目示人,九倾睁大了眼睛努力看,也只看到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影。
鼓捶三声,今夜又有新人踏着鼓声而来。
男子戴皮革面具,深邃的眼睛下,面具遮了半张脸,只露出坚毅下颌。一袭蓝纹长袍,衬得他身姿挺拔。九倾看到那抹熟悉的蓝色,拉了一下宫阙的衣袖:“看来沈公子今晚是要故弄玄虚了。”
宫阙轻轻咳嗽一声,掩饰性地将袖子从九倾手里拽出来,九倾转脸,看到某大官正一脸微妙盯着她看。
估计是自己方才抓宫阙的小动作被人家收入眼底,九倾便站直了身子,以眼神回击对方。大官抖了抖身子,脸上表情更是古怪,大概是碍于九倾的眼神太过赤诚,便默默走向另一边了。
很好,九倾腹诽,这个也要拖进小巷子。
这么一耽搁,再看向堂上,人们已经开始议论开了面具男的画作。
那副画,题为《江国逾千里》。
九倾跟着去瞧,只见画上绵延千里的山峰气势恢宏,山峦上指云霄直插九重天,笔抖意转处,山势忽止,只余一方危崖。崖下临深涧不见底,徒留莫名的森然萧瑟。山下有江水流过,最窄处有山峦隐现紧束江面,平添了几分惊险与趣味。
“笔力雄健不愧为少年人啊!”
“最妙处当属那片江水,云过江自流,实有身临其境之感。”
大家面面相顾,称颂声不绝。
沈离鹤不理会周遭评价,只盯着帘后宫主的人影看。
帘后的宫主灌了一口酒,只是摇头,”都言艺痴者技必良。”他的手指敲打着椅子上的扶手,“你这画未曾有半分生机,都是死物罢了。”
“此画另有玄机处。”沈离鹤许是也笑了,他嘴角的弧度微微上扬,“请宫少主发话,把楼内的灯都灭了。”
一时间,人人诧异地望向男子,均不知其何意。
宫主似乎是抬手示意了一下,御璟宫顿时陷入黑暗里。
等人们再瞧那画时,上面的江水已是粼粼波光,水花微闪,倒似是水流无声。
“用了萤翅粉掺在了墨里,待其干后便可化腐朽为神奇。”一时间,只有沈离鹤的声音在静谧中响起,来宾们皆沉浸在恍若面前的青山飞瀑。
九倾只觉得诡异,她伸手去摸索着找宫阙。按事先说好的,沈公子会带走这里的一个人。
御璟宫又亮了。
九倾听到身后有人提了宫阙的名讳,只见适才同自己比试眼力的大官正指着她,满是痛心疾首地同身旁的一公子说着:“我骗你不成,你看他的面相多像揽月楼的月月,我原以为是月月女扮男装,竟没想到这人是宫阙公子的朋友。”
九倾这才发现,灯光之下,不少人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方才黑暗中那一抓,她的手不偏不倚地摸在了楼玉寒的腰上。九倾赶紧收回手,瞪了那大官一眼。
大官装模作样地抖了抖身上的衣服,故作姿态地混进了人群里,同他一起讨论的仁兄却走来,双手合十,连连叹息:“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大伙从惊叹中回过神来,缓缓回顾四周,才发觉御璟有两个人不见了踪影——一个是宫主沈煜府,另一个便是刚刚光临的面具男子。
宫主的手下围在了门外,示意众人暂时先不得离开。
长长的一声通报传从楼下传来:“宫主大人不见了,快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