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后再言其他
晨曦微亮，屋子外的风啸声紧，屋子里老柳的呼噜声响的像是战场的擂鼓一般。秦悦迷迷糊糊间睁开眼，就看到空中有灰尘飘舞降落，似乎是从屋顶上掉落下来的一般。秦悦猛的惊醒坐起，以为是地震了。坐起后才发现火盆中的碳火依旧烧的旺盛，有冷风从门缝里吹进了屋子，变成了暖风，吹起了火盆里的炭灰在屋子里飘起。
秦悦听到了老柳的呼噜声，瞅了一眼老柳，叹息了一声，反正也再睡不着了，又听外面风声吹的紧，所以秦悦起身就准备看看外面。结果刚一打开门，寒风夹着雪，像是洪水猛兽一般的灌进了屋子里，秦悦冷的直哆嗦。他立马关起了门，快步走到了炭火旁烤了一会儿火后，自己和屋子才重新暖和了起来。
“噗……”老柳睡得踏实，刚一侧身便是放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屁。
秦悦对此毫无反应，刚刚他被风一吹，这时他才感觉到自己的脑壳疼痛。按照外面的情况来看，昨天夜里的雪必定是很大的。若不是这一个晚上都有人为火盆添加这经过特别加工过的、从京城运来的木炭，恐怕他和老柳二人就冻成冰块了。
“咚咚……”敲门声响起，然后年婶推开了门走了进来，她将手里的食盒放在地上，转身去关门。年婶的满头黑发被风吹的凌乱了。年婶如今年有五旬，却是满头黑发不见一缕白，即使现在年婶眉眼间有了皱纹，却也难掩其年轻时候的风华。
“年婶儿。”秦悦揉着太阳穴，起身走了过去，提起了食盒，放在了小桌上。
“少爷，我估摸着你可能醒来，所以熬了点粥拿了过来”年婶转身看着秦悦，“你快点趁热喝了吧。”
秦悦一把拽出垫坐在自己屁股下的裘衣放在了火盆旁，“辛苦你了年婶儿，你快坐，烤烤火暖暖。行了，你就快坐下烤火吧！”
年婶看着秦悦笑了笑，坐了下来，可是目光一转，却是看见了老柳脱了冬衣当枕头的睡在地上，年婶立刻的面色就像是唱戏的变脸，瞬间一变，大骂老柳道，“都是这个该死的东西害得少爷昨夜里没有休息好。”
“嗯咳咳……”秦悦正喝着粥，听年婶这么一骂，顿时想笑，结果被嘴里的粥给呛着了。而至于老柳，则是瞬间就从地上弹坐了起来，刚要打哈欠，却是半眯着的眼睛看见了年婶，生生的忍住了哈欠，弄得是满眼的泪。
老柳面对年婶，不自觉的咧嘴一笑，顿时露出了他的黑黄牙。老柳眼角余光一撇，瞅见了自己的冬衣，急忙拾起抱在怀里，用手拍着上面的灰尘。
“行了，你眼瞎啊，没看见少爷正在喝粥?”年婶怒声对老柳，老柳讪讪一笑，低声道，“看见了看见了。”
“好了年婶儿。”秦悦实在是看老柳可怜，说了一句。然后在老柳感激的目光里秦悦示意了一下食盒，老柳做贼似的看了一眼年婶，见年婶没有任何表示，便一手拉过食盒，取出了里面的粥，跟猪八戒吃人参果没多大区别似的狼吞虎咽般的几口就吃完了，可能也如猪八戒一般太过激动，老柳喝完粥后咳嗽了好几声。
年婶坐在火盆旁，虽然没有看老柳，可是脸上却是满脸的嫌弃之色。年婶待到秦悦喝完粥后，将碗放进了食盒里面，看着秦悦柔声道，“少爷现在时辰还早，你可以再休息休息。”然后，年婶未看老柳一眼，提着食盒离开了。
秦悦看了眼老柳，心里想，这实在是配不上年婶儿啊！
……
昨夜的风雪实在是够大的，京城里面大大小小的街道路面上，全是近有半尺多深的积雪。小雪依旧在飘着，可是秦府的门前石板路上，积雪早就被铲干净了。
一个穿着裘衣，年岁四十左右，脸面微胖似是发福一般，微挺着肚子的中年男人便是秦府的管家，姓吴名东来。吴东来早早的就站在秦府的门口等着自己大人安排的人来了。
吴东来大概等了半柱香的时间，两辆马车和五位骑着披甲战马的士卒，就来到了秦府的门口。
从第一辆马车前室上跳了下来了一位身高七尺左右，满脸络腮胡子，睁着铜铃大眼，虎背熊腰的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从马车里走了下来。此人是京中黑虎肃卫中人，名叫周荼，穿着一身玄黑色单衣，活脱脱一副土匪的模样。也难怪他有“周土匪”之称呼，实在是形容极其的恰当。
“吴管家。”周荼上前，抱拳与吴管家见礼，声莽如兽吼。
尽管吴管家离此人尚有三步之遥，吴管家也感觉到了一股压抑沉闷和一股雄浑之气。吴管家同样见礼，道，“有劳周大人了，昨夜里大雪百年未见，想必京城外官道定是十分难行，因而提早叨扰了大人，还望见谅，这接公子回府的事情也就有劳周大人了。”
“大人吩咐，便是我的本职之责，请大人放心，我定会平安接公子回府！”周荼掷地有声的，拍着胸脯道。
“周大人。”周荼刚上来马车，吴管家才记起了大人的吩咐，这才连忙叫住了周荼，吴管家快步走到了周荼马车旁，“周大人，大人吩咐了，如果公子有其他的要求，按照公子的意思行事就可。”
“明白了。”周荼点了点头，坐在了前室，大喊了一声，“出发！”便赶着马车向前而去，另外的马车与士卒紧随其后。
……
两年前的冬天夜里，梅兰竹菊四人，全部都穿着破烂，衣不遮体，而又惶恐无比的逃跑在荒野雪地里。地上的石头、枯枝等等全部藏在雪里，像是猎人捕猎的陷阱，专门的伤害梅兰竹菊这四个身世可怜而又瘦弱无比的人。她们的脚被石头树枝无情的割裂一道道伤口，她们的鲜血流进雪里，被雪珍藏化作血珠，她们的肉，被冻土撕裂，留作了动物的口粮。
梅兰竹菊在黑夜这个猛兽的血淋淋的巨口之下瑟瑟发抖，她们脱力了，再也没有力气逃跑了，就在她们感觉快要死了的时候，她们看见了那座宅子，孤零零的矗立在这里。她们拼尽了最后的力气，蜷缩在这让她们心生恐生惧的朱门前瑟瑟发抖。
年纪较大的梅敲开了这所院子的门，不然的话，她们全部都得死在那个夜晚。从两年前起，秦悦的身边多了四个丫鬟。而梅兰竹菊这名字，也是秦悦为她们所起的。
当秦悦睡醒的时候，已经是巳时了。门外的小梅在听到屋子里的动静时，“少爷，洗脸的热水给您端进来吗？”
“进来吧！”秦悦看着小梅端着冒着热气的热水走了进来，笑着道，“小梅，你们没必要这样伺候我，这外面这么冷，又是你们四个轮流来回换热水，才在我起来的时候端进来热水。”
秦悦洗了脸，将头凑近看着处处小心翼翼的小梅，小梅低着头，动也不敢动一下，秦悦皱起了眉头，颇为不喜的道，“我很不喜欢……”
不喜欢三个字出口，小梅噗通一声就跪在了秦悦的面前，就要磕头。吓了秦悦一跳，秦悦急忙拉住了小梅，没让小梅额头落地，秦悦见小梅泪流满面就要说话，秦悦直接一屁股坐在小梅身边，指着小梅一脸的严肃，“闭嘴！”
秦悦见小梅牙咬住了嘴唇没有说话，虽然泪水依旧如珠子一般，可还是有几分满意的，秦悦坐在小梅的面前，小梅跪着，秦悦看了她一眼，“别咬破了嘴，不然这么美得人儿可是会没人要的”秦悦见小梅渐渐平静了下来，就继续说着，“你是你们四个里面年纪最大的，也是最懂事，因而你也是最可怜的，放心少爷既然收留了你们，就不会丢弃你们的”秦悦起身扶起小梅，“你要学着不那么懂事一点。”
秦悦抬手擦去了小梅丹铅其面上珍珠般的泪水，“记住了，以后别这么懂事，少爷为你撑腰！行了，来端水下去吧。”
……
午时时刻，周荼来到了京城外的这座幽静的宅子前，下了马车，上前敲门。
老柳打开了门，瞅见外面的这幅景象，吓了一跳，然后呲着门牙，紧张的手像是不知道该安放在何处一般搓着手，他眼力劲还是有的道，“这位大人，可有事?”
周荼诧异的看着这个自己一拳就能砸死的瘦老头，不过他还是抱拳道，“在下周荼，奉秦大人之命，特意来接公子回府。”
“原来是京中家里来人啊，快进快进。”老柳一听是京中秦家来人，顿时像是见到了自家多年未见的亲戚，掐媚的请周荼进去，然后又对着外面剩余的人道，“请进请进。”
“他们不用进来。”周荼皱眉看着老柳。
“哦哦，大人请。”老柳一听外面的人不用进来，立马跑到周荼面前带路。
“不知公子在何处?”周荼问老柳。
“我这就带大人去见少爷。”老柳领着周荼，去见秦悦。
秦悦正坐火盆旁，开着门，看着雪，并且火盆旁坐着梅兰竹菊四个人。
“这人啊，本来生来就是苦命的根，不过你看现在，有吃有住有少爷，你们就安安心心的，把心放在肚子里，少爷是不会不要你们的……”周荼远远就听见了秦悦说的话。
“少爷！”老柳在远处就大声的喊，秦悦听见都吓了一跳，他第一次发现，这个老头居然可以喊这么大声。
“老柳你……”秦悦就要骂老柳，可是看见周荼后止住了。
“属下周荼，见过少爷！”周荼见了秦悦，直接行礼。
“属下?”秦悦站了起来，梅兰竹菊四人在见到有外人来，也都急忙站了起来，规规矩矩的站在一旁。秦悦拍了拍袖子上粘上的炭灰，皱眉打量了一番周荼，他没见过此人，虽然有了几分猜测，可他还是问道，“你是谁的属下?”
“属下奉大人的命令来接少爷回府。”周荼眉头一皱，直言此次的目的。
“哦……”秦悦似是恍然大悟，见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般睁大了眼睛，随即是满脸堆笑，道，“原来是京城里来的大人啊！”秦悦转身侧对着梅兰竹菊四人，声音略微拔高道，“你们还不快见过大人。”
“见过大人。”似是黄雀儿声音在屋子里响起，梅兰竹菊朝着周荼见了礼。
“老柳老柳……”秦悦招呼老柳，“快带着京中的大人前去正堂，我们身为主家，要好好接待。”秦悦转而吩咐梅兰竹菊四人，“你们快去煮茶，别怠慢了大人。”
周荼一句话都未曾说出口，便被秦悦抢先了一步，出了屋子，对老柳颇为不耐烦的道了句“带路带路”，然后朝着周荼做了一副请的姿态。
人至正堂，老柳刚一开门，正堂内里的灰尘，本就是该在正堂闹腾，可这一开门，灰尘顿时似是如受了惊的老鼠一般，上蹿下跳，被风退涌出来门来。
“咳咳……”老柳本就呲着牙，张着嘴，或许是见了京城里来的人，一时间高兴，嘴都没合上，并且一副笑脸模样，呼吸急了些，结果吸了一口的灰尘，咳得的脸红如猴屁股，满眼里都噙着泪。
这正堂老柳都不记得有多少的岁月未曾打扫，灰尘满屋不说，这从破窗里吹进来的冷风，登时让刚刚从如暖被窝里般出来的秦悦似是进了冰窖一般。
周荼虽然人看着像个是五大三粗般的凶狠的傻子，可是他人到底傻不傻，能在京中活着，并且活的还非常好，由此可见一斑，此人定是个“表里不如一”的人。
“寒舍简陋，望大人将就将就。”秦悦笑嘻嘻的一副巴结人的模样。
“少爷客气了，属下只是奉大人之命，前来接少爷回府，在家中一同过年。”周荼依旧莽声。
“家?”秦悦眼中浮现了复杂的神色，嘴角勾起一丝弧度，“年我还是准备在这里过了，毕竟这里住的久了，这里才更像我的家，至于秦大人后面有何安排，还劳请周大人回去带句话，告诉秦大人，又任何事情，待到我过完年后再言。”
对于秦悦的遭遇，周荼还是有几分耳闻的，他出来心里暗中唏嘘外，不会有任何的其他感情，“既然如此，属下就回府前去禀报大人！”
周荼说完，转身就走，脚底如同踩着风。小竹刚刚将茶端上来，道，“少爷，那位大人呢？”
“走了。”秦悦结果小竹手里的茶，喝了一口直接就喷了出去，这茶入口苦涩无比不说，还有一个霉味，秦悦苦笑的看了眼小竹，“就拿这茶招待京中的客人?”
“年婶说，给他们喝就不错了。”小竹笑嘻嘻看着秦悦的苦脸。
“哎呦！”秦悦一拍额头，像是刚记起什么的样子。
“怎么了少爷?”老柳站在正堂门口问。
“忘了让周大人给带话了，让他们置办好年货送来啊！”秦悦眯着眼，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不知道还以为忘了啥了不得的大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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