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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城主只说来汉学馆上课，没说一定得在哪个学堂。小葵心安理得赖在了蒙学。
从前在砍竹村时，偶尔路过镇上私塾，见着里面孩子摇头晃脑地念书，就心生向往。她觉得自己要是也能念书，认得镇上牌匾和布告栏上的字，就不至于被人欺负。
蒙学的课业轻松得多，写写字，听听故事，放学也早，还不用受人白眼，简直是个美差。孩子总是天真单纯的，戴面具的事情很好糊弄过去。甚至有两个孩子见着那彩绘面具好看，用纸糊了个面罩子，央着阿拉玛给她们涂颜色。
不用见着仇大苦深的冤家，连天上的阳光都显得那么灿烂。
更多的时间，小葵由阿拉玛领着在城中四处溜达。
扎西郎是东女国排名第三的大城，以商业而闻名。除了五日一次的大集，每天巴拿恰广场也聚集了不少小摊，熙熙攘攘的人群很是热闹。像盐、茶叶、丝绸这些大唐货物，东女国其他城池的商人都是从扎西郎采买的。
仅用了三天，小葵就瞒着阿拉玛，绘出了扎西郎的大致地图，思考着从哪里作为逃跑的突破点。
四周都是峻峭山林，扎西郎与外界的联系都是通过城寨口的那条大路。赶大集时会有商队的马车进进出出，悄悄跟着商队走是最好的选择。
小葵看着被猎户摆成一排的狼皮，赶紧安慰了一下受惊的小心脏。
这里真的有狼！还好上次自己被抓了回去，否则赤手空拳穿越山林，早就成为了野狼的晚饭了。
逃跑得从长计议，考虑周全才是。
忽然，四周的人群骚动起来，大家纷纷涌向附近的一个高台。高台上燃起了火堆，几个乐师吹笛敲锣，人群连连发出喝声。
这时要唱戏跳舞了？小葵露出疑惑的目光，看向阿拉玛。
“今日是要给罪犯宣判的。”阿拉玛在一旁解释道，“执刑官当众宣布罪行，以示惩戒。”
果然，待到乐声一停，几个面容憔悴的囚犯被押着从旁边的道路走过来。几乎同时，依娜郡主就站在了高台之上，将一根旗帜竖了起来。旗帜上绣着的白首青羽的大鸟，据说是扎西郎的神鸟青花雕。
小葵看了一眼周围人群的衣着，青白间色的大多是扎西郎居民。她又看了看自己的黑红彩衣，朝着阿拉玛小声嘀咕道：“沙尔尼的旗帜该不会是一只黑红色的大鸟吧？”
阿拉玛非常认真地点了点头：“东女各族大多以鸟为图腾，大郡主你们的图腾是阿修罗的化身，赤目鹰。”
小葵站着听了一会儿。这个人私自向吐蕃传递密信，以通敌叛国的罪名被处以死刑。那个人偷了邻居的两头羊，以盗窃罪被处以鞭刑；等等。
她没见过镇上县官判案，想来也是差不多的。
依娜声音比较清脆婉转，站在高台之上读判词，就像是小鸟栖在枝头唱歌一样，在无比欢快的氛围中决定了某人的生死。
群众是来看热闹的，他们不在乎被处刑的人是谁。依娜郡主念完一个人的罪行，底下就有人附和“杀得好”“活该”，随之骂上几句，或者朝犯人吐唾沫。
小葵瞟了一眼角落里，那几个偷偷抹眼泪的人，估计是犯人的家属。
这里的刑罚，是由别人的死亡和痛苦，带给了人群以欢乐的事情。
她不喜欢这样的场面，便拉着阿拉玛赶紧离开。远远的身后，传来了惨叫声，以及人群的狂欢声。
“大郡主，你喜欢听唱歌吗？”阿拉玛敏锐地察觉到小葵的低落情绪，“城中新开了一个大唐乐坊，我们去看看。”
“大唐乐坊？”
“对呀，坊主特地从大唐请来了乐师和舞伎，弹的曲儿跳的舞都是大唐的新奇玩意儿，这几天去看的人可多了。”
一个汉人，跑到异国他乡去看大唐歌舞？
虽然听上去很奇怪，但小葵知道，自己在大唐境内定然是连乐坊的门槛都踏不进的。
原本以为大唐乐坊只是个统称，真正的名字肯定取像什么轩啊阁呀的文雅名字。但走到门前时，她看了一眼乐坊匾额上龙飞凤舞的“大唐乐坊”四个大字，心里不由得吐槽，真是简单粗暴的命名方法。
那要是东女国的人到大唐开个店铺，肯定就叫“东女店铺”了。
几秒钟之后，小葵反应过来，她居然看懂了乐坊匾额上的字！原先大字不识的她，居然看懂了店铺上的字！
满脸的喜悦，就连面具都遮不住了。她赶紧把笑咧了的嘴收住。
乐坊的本体还是石头筑成的，外面用木头搭了半边的唐式飞檐，两边挂上了红灯笼，门帘也是改用丝绸带子做成。门前面的空地用木头搭了个半人高的台子，垫上一层纱布，五个舞伎赤脚在上面表演。
要说为什么围观的人群那么兴奋，甚至比得上刚才看杀人的人群，那是因为舞伎并没有穿衣服。
也不能说没有穿衣服吧，只是那搭在腰间的布帘子和披在肩膀的半透纱，小葵很难和衣服联系在一起。
舞伎们脸上戴着面纱，看不清脸庞更令人浮想联翩。他们手腕脚踝腰间都有铃铛装饰，卖力地扭动身体，跳的据说叫做西域舞。最中间那个抱着把琵琶，时不时拨弄一下琴弦，人群也随之发出喝彩声。
小葵捂着眼睛，把阿拉玛拉着蹲了下去：“你们东女国这么开放？”
“这不是大唐的舞蹈吗？我也是第一次来看，汉人都那么跳舞吗？”
不，这个跟汉人一点关系都没有！小葵在心里叫冤。忽然，她想到了一个问题，按照东女国的男女地位，在上面跳舞的该不会是……
她偷偷扭过头去，朝着舞伎的喉结和胯间看了又看，差点哭了出来：“果然是男的啊！”
“当然了，他们都是郎女，跟我一样是贱奴出身。乐伎大多都是十几岁的少年，长相柔美，看不太出性别。东女国谁家会把姑娘卖在乐坊跳舞挣钱？”
阿拉玛正解释着，一个三十来岁的汉人男子走了过来，居高临下朝着乐台下蹲着的两人问道：“你们在做什么？”
小葵这才察觉蹲在乐台下面，容易让人产生不好的联想，赶紧站了起来准备离开。
那男子把小葵脸上的面具瞧了又瞧，恍然大悟的样子，连连把两位客人请进乐坊去。
我可是个好姑娘，才不进去这种淫乱之地！小葵努力劝说着自己，拉着阿拉玛就要走。
却见男子伸手一拦，看了看四周人群，把小葵拉到一边小声道：“你不认得我啦？大郡主，我是纳吉的父亲，你以前还救过我们的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