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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贱奴？”小葵低声嘀咕道。
她打算跟照顾自己的侍女阿拉玛培养下感情，方便探听更多的消息，于是就让阿拉玛坐下来一起吃饭。
谁知阿拉玛连连后退，摆手说自己乃是贱奴，不能和大郡主同桌而食。
东女国有好几支贵族，一般是贵族掌握军政事务，再往下是负责劳作的平民，也有少数资质较好的平民进入朝堂。
一般来说，东女国的族人，指的就是贵族与平民。
然而还有一种人，他们不能被算作国民。贱奴，东女国最低等的人群，他们或是战争被俘的地方百姓，或是罪犯的后代，生来就背负着耻辱。
原来东女国跟大唐一样，人也分三六九等，并不是所有女孩都是被父母呵护的心尖宝贝。
小葵感叹道，此处女尊男卑，彼处男尊女卑，都是套了不同的外壳，本质上还是同样的。
因为答应留下来，她很快就被安排到汉学馆去上课了。
扎西郎地处东女国与大唐的交界处，东边是茂州与党项，西边就是东女国的中心康延川，负责东女国与大唐的商贸活动，故常有汉人来往。
在剑南节度使的支持下，城主特设汉学馆，鼓励百姓学汉话、识汉字。汉学馆设在九层碉楼前面的巴拿恰广场附近，所以小葵也搬到了城主所住的碉房里。
“这不合规矩。”城主的三女儿依娜郡主气呼呼找到自己的姐姐，“利玛已经成年了，不应该和阿妈住一起。”
东女国习俗，女儿成年后都应该修建碉房，不能再和长辈住在一起。
吉娜二郡主用小刀慢条斯理削着李子皮，悠悠回答：“利玛还没举行成人礼呢。”
“祭山大典后，沙尔尼城迟早会把利玛接回去的。”
这是沙尔尼城送来的新鲜白香梨，皮薄肉嫩，汁水又足。吉娜一刀下去，梨子清脆地分成了两半，她又小心地把果核去掉，才递到妹妹嘴边：“也就两个月，忍忍就过去了。”
三郡主接过梨子，发泄一样咬得吱嘎吱嘎响，含糊不清地回答：“可我就是不想看见她。”
吉娜笑道：“那你去给利玛找个合适的房子。”
“我才不呢！”
依娜小嘴一撅，很想立刻把利玛从城里赶出去。但她知道不能，自己的阿妈，扎西郎城主可是非常护着这个外人。
身为姐姐，吉娜当然知道依娜心里在别扭什么，赶紧转移话题：
“你的新房子装修得怎么样？再耽误工期下去，就赶不上祭山大典了。”
这一话题果然成功转移了注意力，依娜开始喋喋不休抱怨起工匠。她想要修个唐式楼阁的，结果怎么也弄不好。
她开始忘了，自己来找阿姐的正事，就是关于利玛在汉学馆的问题。
被两位郡主讨论的当事人，正一路小跑前去汉学馆。路人一口一个“大郡主”的叫着，纷纷投来诧异的目光……
这是城主的主意，做一个半脸面具，遮住大郡主左脸的伤疤，用以维持大郡主的形象，直到名医治好大郡主的脸为止。
为了体现大郡主身份，阿拉玛贴心地给面具涂上彩绘，还用银粉装点，呈现出一种神秘而优雅的美感。
当然，这是阿拉玛个人的想法。
实际上，因为这个面具，小葵走在路上更加显眼了。
想到这里，小葵只得低头装作没看见，加快了步伐，把背着书袋的阿拉玛甩在了后面。
因为前几日为了给逃跑争取时间，她故意赖床。结果不曾想睡晚觉成了习惯，今日也顺理成章起得很晚。
然后，上早课迟到了。
偏偏阿拉玛非要给她梳洗打扮得规规矩矩，才肯放小葵去上学。
“大郡主，你是高山的格桑花，是天上的云彩，是屋顶的白石，怎么可以穿得随便就出去呢？”阿拉玛一边给大郡主编小辫子，一边训教道。
其实，随便扎个马尾就好了。小葵总觉得阿拉玛平时看着挺软弱的，怎么在奇怪的地方莫名执着呢。
而且花朵、云彩，最后接上石头，那是什么奇怪的比喻？
“你夸人夸得挺不错的。”小葵最后总结道。
“这可不是我说的。”阿拉玛在大郡主头上比划了一下，才插上银簪珠花，“我有好几位表亲是沙尔尼城的，我曾去那里做客，他们都那么说。”
“所以当城主问有没有人愿意照料大郡主时，我第一个报名了。”
阿拉玛说着给大郡主戴上了眉心坠珠帘，非常满意自己的杰作，这才收拾好准备出门。
小葵还不习惯一身的花里胡哨的首饰，一路跑起来撞得叮当响。
想象着自己站在学堂前面，顶着一众学生的目光让教书先生批评。啊，这抓心挠肺的感觉，比被追杀还令人心痛。
小葵低头赶路，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越走越快。没曾想在拐角处撞上了一个人，躲闪不及，刹住脚的同时直接摔了过去。
两人狠狠地倒在地上。小葵的额头撞上了对方的下颚，痛得连连直呼，赶紧用手揉揉。等她忍住疼痛坐起来时，发现自己正跨坐在对方的身上。
而且对方，还是个男子。
男子身穿淡青色广袖长衫，带着儒生书冠，文文弱弱的，就像是春天田野间新长出的嫩草，风一吹就倒了。
他的嘴角处，因为撞上了小葵的额头，被眉心坠压出一朵花的红印。
“真的很对不起，有没有受伤。”小葵心生愧疚，赶紧利索地爬起来，伸手准备去扶摔倒的男子。
啪地一声，男子伸手打掉了小葵的手，自己颤颤地爬起来，头也不回离开了。
“哎，你叫什么名字？”刚才自己摔倒时把他当肉垫，说不定肋骨都撞断了。小葵急得就想追上去赔偿，“你要是伤得严重去看郎中，来嘉波碉楼找我，我叫……”
想了想，如果说自己是小葵，估计没人会认识，只得改口道：“你就说找利玛大郡主，我会赔钱付医药费的。”
结果“利玛大郡主”几个词语一出，男子走得更快了。
看着一文弱书生，没想到走起路上倒是步步生风。小葵脚力也跟不上，只得放任他消失在广场的拐角处。
自己说错话了？她心想着，早知道不该提利玛大郡主的。估计对方会以为，大郡主会打断他的腿。
耽搁一会儿，后面的阿拉玛也跟了上来。
汉学馆就在广场的左边碉房的二楼堂屋，学堂里已经开始上课了。学生并不是统一上课的，有的在练字，有的在看书，有的在睡觉。还有几个学生围着教书先生，在讨论问题。
小葵朝里看了一眼，这屋子怎么没有后门呢？
打消了从后门偷溜进去的念头，她只好在众目睽睽下从旁边走进学堂，打算到后面座位去，装作无事发生。
“大郡主，你的位置在这儿。”
阿拉玛的声音不大，恰好能让整个学堂听见。
顿时，整个学堂看书的、练字的，就连睡觉的都醒了过来，看向前面。
学堂的正前方，教书先生的讲桌下面，整整齐齐摆着三张枣木书桌，铺上绣花垫子，就连椅子都是有浮雕装饰。
一看就是给特别身份人准备的。
只是小葵没反应过来，这也是给自己的待遇。
前面书桌的两边，分别坐着扎西郎城主的两位女儿。
左边的吉娜郡主，贴心地为大郡主拉开了椅子，迎接贵客坐下。右边的依娜郡主，不屑地扭过头去，从鼻孔里发出了哼声。
这一屋子的目光，盯得小葵全身发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