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莲(3)

今日同昨日一般,晴空万里。白烨寒亦如某日一般,选了个清闲时候“吊唁”她。

白静莲正坐在小亭中摆弄笔砚,见是他来了,也毫不惊讶。

“兄长大概是来早了,今日静莲并不打算写作。”

白烨寒皱着眉,一时不知如何搭话。她倒是平静,总是从容淡然,一如池中菡萏般,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真真是人如其名。于是他轻咳一声,踏着四方步行至她身旁,想瞧她纸上写了些什么词曲。

一幅水墨丹青。

白烨寒一愣,这丫头何时学的工笔画?白静莲暗自瞧着他呆滞神情,心中有些快意。她自是不会工笔,奈何记性极好。练习数日熟悉书中笔法详解,加之欣赏名家画作——

便成了一幅青涩的仿画。虽不敢称登堂入室,更无法入名流画家之眼,但糊弄这些贵族大家、每日吟诗作赋的公子小姐也算足够。

真是便宜他了。

“那画上留了一处空白供人题词,兄长不妨拿去。哄那些小姐欢心,仅会吟诗作赋怎行?”白静莲见他拿着画,分明心动表情却犹豫不决,又不由笑嘲两句,“以兄长今日才华,令人相信已习得作画又有何难?莫不是怕人怀疑,非自己所作?还是题不出佳句,望静莲一并题了?”

这犀利言辞的确是小妹一向作风,白烨寒无言以对,确实自己理亏。他抬起头,神色复杂地看着白静莲,看着她脸上难以掩饰的得逞愉悦,原本略带的歉疚之心尽数消失。他收了画,假意环视四周,目光滞留在池中盛放的荷花上。

“这菡萏倒是开的美丽,难怪妹妹有闲情逸致作画。平日也赏荷么?”

“自然,夜晚的莲花,映着池中明月星空,在这院中最是美丽,我每晚都要出来纳凉赏莲的。毕竟与兄长不同,我这小院中可供欣赏的,便只有莲花。”白静莲不大愿理会这尴尬的问话,草草收了笔墨便要回屋,“可惜兄长不曾细看,我所画并非莲花,而是再见不到的扬州三月好景。兄长这样敷衍,难怪不被祁家小姐喜欢。枉我一片苦心,特意画了她喜爱的景。”

白烨寒向来佩服她一副巧嘴,此刻又碰了一鼻子灰,但转念一想,妹妹嘲起人来向来这般不讲情面,这下可有那滕疏吃憋的机会,又不生气了。

他思考再三,只能闷闷说了一句:“今夜的确适合赏荷。佳人才子,再合适不过了。”白静莲不理他,向着院墙顺手泼了未用完的墨,头也不回地回了房。

最后白烨寒在屋外匆匆道了谢,再拿了画悠然离去,此刻心情竟意外的好,毕竟过几日便是祁小姐生辰。

他肯道谢,这算是反常了。其实兄长才学也算勤恳,同辈之中也算佼佼,可惜资质稍差了些,偏又极争强好胜,才看中自己诗词歌赋。白静莲隔着窗,望着兄长离去的背影,回味那句莫名其妙的问话与尬聊的言语,心中大概有了些想法,是他打算有所行动了吧。想必不是什么好事。再怎样的境遇,都不会比这样被软禁于此更糟糕了。反正,自己是不会死的。

是夜,她仍坐在亭中,等待着未知的命运验证猜想。她收拾好了准备带走的行装,简单得不像个富家小姐。她凝视着池中盛放的莲花,今夜无风,池水并无波澜,弦月倒映更显静谧。静谧得自己有些困倦。

箫声。有人来了。

白静莲下意识地抬头,却只看到亭顶一角。哎,此处不佳,过于内侧,全然不见院墙。于是她叹着气,打着呵欠悠悠从亭中走出,想看看究竟是何人惊扰。才将将走出一步,便看到一青衣男子背对盈盈月色,斜坐于院墙之上,正持着碧箫吹奏。清风给足了他颜面,适时得拂起他衣袖。见白静莲走出,箫声辄止,略带玩味地看着她,也不说话,仿佛在等她开口询问。

白静莲打量着来人,他背对月色,无法细细打量他神情,但远看果然是一副翩翩公子形象。明月、微风、长袍、长箫,应有的全都齐全了。只可惜他不知,那院墙许久无人打扫,他坐的那一处尽是尘土,甚至下方还有一处自己泼的墨。并不惊喜,甚至失望。于是白静莲便淡然转身,似是想要坐回亭内。

来人见她神色淡然、波澜不惊,此时竟大有无视自己之意,连忙先开了口。

“姑娘可是,白府静莲小姐?”

这声音把握得恰到好处。既不大得惊动旁人,又恰能让她听见。白静莲收了迈出的半步,略微侧身,重新看向来人,报以微微一笑。

“明知故问,可就毫不风雅了。倒是和公子衣下尘埃墨痕较为搭衬。”

墨痕?那人脸上笑意一僵,抬眼瞟向墙下方,果然有一处半干墨迹。他强打着笑意,继续说道。

“姑娘不好奇,在下名姓?也不好奇在下如何寻得姑娘?”

自然是私闯宅院。这小院僻静又封了来路,附近的女眷也都搬去别处,打通关系潜入并不费力。白静莲才不好奇,只但愿他未惊动家人。至于这人是谁,自己心中也有了答案,但还是顺着他的话问了一句是谁,想看他如何回答。这人似乎松了一口气,收了长箫在手,向着她作了一揖:“来去无影,花间信步。在下公子滕疏,与姑娘长兄熟识。久闻静莲姑娘才貌双全、冰雪聪明,今日得以一见,实乃幸运。”

“我一直在此处。公子与兄长熟识,若想见我一面,早便能来了。若是早些来,兴许能瞧见我正常的模样。”白静莲丝毫不惊喜,对所谓“公子滕疏”的名号毫无波动,皱眉看着他,不清楚他接下来会做什么。滕疏也觉尴尬,便以轻笑一掩窘迫。说这姑娘人如其名罢,讲的话却处处带针不留情面;说不若其名罢,神貌举止却娴静如莲。

“华发又如何,赤瞳又如何。姑娘的美貌,不同于寻常女子那般千篇一律,异于常人自是应该。”

异于常人,竟也是这样值得开心的么。白静莲一直以来都在思考这个问题,此时心中又多几分感慨,便沉默了起来。滕疏不知她此时心事,只当小女子受人夸奖容颜几分害羞,心想这年纪的少女当真容易搭讪,遂继续说道:

“我知世人皆道姑娘逝去,姑娘自是有难言之隐。可姑娘正值二八,乃是大好年华,不应在这小院隐隐老去。姑娘的惊世才华,也应大放异彩。不如,随我而去,一同游历大好河山?”

果然是想要带自己出这白府的人。兄长白日问自己夜里赏花,大概就是想要他能遇见自己。这滕疏自己往日也听人谈起,乃是风流倜傥之人。如今又知他与兄长相识,估计便不是什么好人。听他所言,大概并不清楚自己不老不死的现状……没有其他机会了。

滕疏以为她会一口回绝,已经在思考接下来如何说服引导,白静莲却简洁而干脆地回了一声“好”,转而疾步走入屋内,想着添几件物什。留下他一人发愣。

真是个有趣的姑娘,同那些名家小姐全然不同。他来了兴致,盘算着接下来的行程。

白静莲添了几件尖锐首饰,将长簪插于发上。昔日也曾沉迷过制香,便又按着书中写的,拾出几个香囊装了粉末进去,仔细系在袖中。最后又看了一眼自己的房间,仍有许多珍爱之物无法带走,权当作留给亲人的念想。于是闭上眼睛,狠下心来转身离去。既然已打算告别,很多东西,就不要再留恋。

滕疏见她出来,很是欣喜,起身跳入她的小院中,打算以轻功带她离开。她却先一步开了口问到:“忌讳这华发赤瞳之人不在少数。不知公子,打算带我先去往何处?”

“先前往树林之中,在下林中树屋中尚有物什不曾收拾。”滕疏大略猜到这一问,便从容回答道,“之后可领姑娘游历山水,少无人烟之处。姑娘若是不嫌弃损了容貌,也可购置些行头,乔装打扮。”

白静莲回过头再看了一眼自己生活了十几年的小院,知道自己再不可能回来了。

“那便走吧。”

滕疏起身欲以轻功带她越过高墙,白静莲稍一迟疑,同意让他背自己穿行。在他起身的那一刹,她嗅到药粉的气味。白静莲心存疑惑,回头看向白家偌大府邸,此时入夜,灯火昏暗……忽然起了一阵大风,夜色中,他身上似乎落下了什么东西。不等她开口询问,他已纵入空中。出于对高空最原始的恐惧,她不由得沉默下来,抓紧他。

后院备了马车,车夫乃滕疏心腹。见到二人如约而至,即刻招呼二人上车,随后疾驰而去。白静莲望着渐行渐远的白家府邸,余光瞧着仍笑意满面的滕疏,警惕之心一刻不停,手中暗自握着银簪,便望向天的那边。恰见一道赤色的流影向着京城方向一瞬即逝。那是什么?她一愣,不知为何,心中一阵激荡,一种前所未有的灼烧感在心中浅浅漾开,好似是七月流火,带着浅薄的肆意,随着赤影消逝而渐驱平静。灼烧感暂熄,心绪却起了波澜,有着难以平静的不安与跃动。

方才不曾看差,那就是一道赤色流影。

白府距离树林并不十分远。白静莲暗中记着路,在与滕疏有一搭没一搭的对话中,已经到了扬州城畔的野果林。这树林看起来十分茂密,而她从未来过。滕疏带着她下了车,同时差走了心腹,不让车辙有在树林停留的痕迹。

“不愿他人发现?”她若有所思,望着远方,尘嚣掩映了马车的行迹。滕疏哈哈一笑,称赞她果然聪明。

“在下可是,‘风流名盗,公子滕疏’。所谓名盗,自然不能让人发现行踪。”

“这样。静莲以为,公子是担心静莲的下落被人发现。”白静莲心中不屑,同时细心观察周围。这里的树木果然茂密,地形错综复杂,是藏身的好地方,而他们已越发深入这片树林了。滕疏脸上有些挂不住,便轻咳一声换了话题。

“姑娘想多,在下的行踪,可不就是姑娘行踪么?不说这些,姑娘不好奇,在下都‘盗’了些甚么新奇物件?”

一路走来,树木渐渐稀疏,虽不空旷,从这里已经能远远看到一间房屋,那大概就是他的住处了。白静莲看着滕疏的面容,他仍是笑意满面,更多了几分玩味与轻佻。清辉月影透过树叶斑驳洒落,落在他一身青衣倒显得意味不明了些。白静莲有些紧张,却仍迫使自己冷静。

“物件?”白静莲冷笑道,“我倒觉得,所谓名盗,盗的尽是姑娘芳心罢了。”

滕疏听了此言并不气恼,反而哈哈大笑。“静莲姑娘果然冰雪聪明。只不过,”他故意停顿,迎着月光不怀好意得打量起眼前娇小的白静莲,“我盗走那些姑娘的,可不止是心。”言罢,步步向她逼近。

白静莲后退一步,攥紧袖中香囊。这气氛令人紧张,就连已静止的心脏都在蠢蠢欲动。“你带我来此,不过是我受我兄长所托。只我一个,不涉及我家人。”“不错。”滕疏点头,笑意不减,“令兄托在下带姑娘脱离囹圄,在下自应该好生照顾姑娘,可不要辜负他一片心意。”

袖中香囊已经解下,白静莲迟疑片刻,终于冷声质问道:“我兄长是何等人我自清楚,若是他所托,便早已打点好各处守卫,我住处与后院以小径绕过最为隐蔽。公子以轻功带我,反而大费周章,更易被人发现。”

滕疏稍敛笑意,却不减风雅。“在下轻功极佳,从不担心被人发现。先前院墙奏箫被小姐嘲以不知风雅,便择了此种途径讨小姐欢心。如此,是在下弄巧成拙了。”言罢,取了长箫在手,破有深意地望着白静莲。

这人满口胡言。白静莲攥紧左拳,盯着他眼睛。

“公子身上那药粉的气味我认得。我的记忆极好,那是七日安魂香。”她也是书中见过此物,记得气味描述从而猜想,故忐忑地看着滕疏。他那张阴晴不定的脸,让她心中更确定了几分,于是质问声音更显镇定:“那一阵风,和那时落下的药包,都是七日安魂香,风向正是我白家偌大府邸,七日后加以药引,便可致人心神混乱。你对我家人有何企图?”

“……不错。在下对白家意见不小。”滕疏笑容更显肆意,“白府名门世家书香门第,自是有高名望。你兄长,甚至诸多长辈,哪怕无能之辈都能受人阿谀奉承。长久以来,众人对我这般人士呼来喝去,可有半分尊重?我跟从你兄长多年,纵使我百般风流才气,远不及你兄长受人仰慕多。以你要挟,似乎能得到不好好处。”

“公子才华可有令人尊敬之处?这受人仰慕与情场风流毫不相干,与我兄长真才实学又怎相比?”白静莲感受到危险的气息,那种灼烧的感觉竟又在心底蔓延,扰乱了她原本强呈的镇定,情绪不由激动起来,“若对自己才华自信,大可考取功名证明自己,何必寄在白家篱下,受着花花公子的快活。公子这怨恨,未免太过廉价。”

顿了一刻,又补一句。

“无才干而自命不凡,无内涵而附庸风雅,怠惰而自欺欺人。”

这一句大概是戳到了滕疏的痛处。他笑意尽敛,眉头紧皱,眸中闪过冷意,手按在箫上不动。

“说这些有何用,此刻你在我手上。是公开白家小小姐‘妖女’身份,或是扰你白家心神都在我一念间。你也嗅了那香,只要我以其他药引一催,即可便可发作。”他脸上重新浮现肆虐笑意,向她步步走来,“你满腹经纶才华横溢,仍不过是个弱女子,花拳绣腿怎能与我相抗衡?不如就范乖乖从了我,我或许还可对白家留些颜面。或者你杀了我,所有恩怨一笔勾销。”

白静莲冷冷一笑,那股灼烧之意越发恣意,蠢蠢欲动着,想要突破心下那道禁锢,她仅能勉强控制。

“公子大概不知,我早已是不死之身了。迷香对我无效,刀剑也不能置我于死地。与死人搏斗,公子有几分胜算?”

滕疏脸色大变,她冷傲的褐红眸子忽的亮如火,似是真的妖鬼一般,一时间竟反应不过来。白静莲看准时机将衣袖一甩,呛人香雾迷了他的眼睛,她毫不迟疑,将手中银簪插向他的眼睛。滕疏反应还算快,拔出箫中剑刺向眼前,但白静莲早已做好同归于尽的打算,迎着那剑狠狠刺下去,滕疏未曾想到她这般决绝,受着剧痛哀嚎一声,箫中剑险些脱手。

她竟只稍感疼痛。

白静莲踉跄向后退数步,强忍着不叫喊出来。先前从未见过血,冲动之下惊魂未定,白皙手臂上的伤痕触目惊心。那伤痕深至露骨,奇异的是流淌而出的并非常人鲜血,更似火焰状的灼焰,甚至带着真实的灼烧感。那焰光倒映在她眼中,心下的灼烧感蔓延自四肢百骸,疯狂嘶喊着想要逃脱禁锢,再不受她控制。这迫使她原本想要逃逸的步子收了回来,而是拿着削得极尖的染血银簪迎向滕疏。

这难以控制的情绪,是杀意。

滕疏被她刺了一只眼睛。血的气息与杀意弥漫在夜色中,狂风四起。此刻她仿若妖物一般的模样,在这森森林中更显妖异。滕疏方才的风雅与狂妄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而是空前的惊惧。二十四年来从未见过这样的情景!极度恐慌之下,求生欲使他拿起剑,大喊一声冲向白静莲。白静莲不懂武功,听凭本能刺与躲避,所幸他也慌了剑法,两人竟就这样厮打在一起。

原本簪子不应有什么威胁,但滕疏明显感觉到,那些刺向面部与手腕的刺痕,带着灼烧的痛感。她衣裙染上了殷红血色,水袖裙摆被乱剑划成一条条的丝带。本应该是她受伤更多更加吃亏,她却仿佛越战越勇,仿佛满身的火焰在燃烧,停止跃动的心脏开始疯狂跳动,痛感化作久违的刺激在身上疾速游走。

但毕竟力不及男子。滕疏终于挣脱了她不要命的进攻,将她踢倒在地。她焰色的能量仍未耗尽,虽看着及其虚弱,但眸中仍闪着杀意。滕疏身上那些灼痕正让他疼痛万分,他惊恐地喊着“妖鬼”“怪物”,不去看她冷傲的灼焰眸,想要一剑刺穿她的心脏。

“我不是妖鬼,更不是怪物。”白静莲不肯放弃,颤巍巍地起身,想要再战。

远处闪回一道赤色流影。白静莲几近失控的意识剩下最后一抹清明,她下意识地看向那道流影,似是车上见到的那一个。滕疏见此机会立即持剑刺去,白静莲回过神,却知躲闪不及。

那流影却化作漫天红光,加速冲向他们。在将要刺中的那一刻,白静莲隐约看到一黑衣人手持巨剑,反身替自己极力回击那一剑。只听“当啷”一声,似是箫中剑落地,白静莲的视线却被那人挡住,不见那滕疏如何。

那人身材侠客打扮,岁及廿二,魁梧健壮。此刻他把巨剑向地上一插,正焦急地看着白静莲。他的眸子一如静莲一般,是赤褐色的。白静莲愣愣地看着他,身上的灼烧感越发强烈,仅剩的意识也开始模糊,不由踉跄一步,被这侠客慌忙扶起。

“不妙,冥火失控。”

她隐约感觉自己被人紧紧拥抱,正想挣脱,但那灼烧感竟因此逐渐平息,方才的疲惫与部分疼痛尽数返还于身。白静莲没了力气,说话都十分吃力,便不再挣扎。

“……多谢。可……是……谁?”

那人长叹一声。

“且静心调息。不必惊慌,我与你是同样的人。”

同样的,人?

“我来接你回……”

白静莲没有听清最后他的话,也还想问什么,却终昏厥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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