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生活里安静的一隅

但是,郑书虎却并不害怕这位老人。在他还是个孩童的时候,非常的调皮捣蛋,能把家人气的跳脚,经常为了躲避父亲的追打满村乱窜,结果有一次,来到了村头的祠堂。祠堂里的老人并没有小伙伴们口耳相传的凶神恶煞,反而热情地迎接了他,让从小被打得皮实的郑书虎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于是乎,他就成了这里的常客了。

自从出村务工,在外面有了自己奋斗的事业后,他也很久没有回过山阳村,见过这位小时候喜爱的老人,因此,当他再度看到祠堂的屋檐的时候,心中涌起了一股久违的激动感。

这时候,他身边的平凡青年,小仙女的男朋友,一路上一言不发的闷葫芦突然停下了脚步。他指着祠堂,表情严肃,语调缓慢,仿佛在确认着什么:

“里面好像有人。”

郑书虎心说废话,里面是白太爷啊,一惊一乍的,有人不正常吗?

“问题是,这个人,生命体征非常微弱。”闷葫芦揉了揉额头,他淡定地说,“我建议……”

“??建议个大头鬼啊!”

郑书虎撇下两人,他拔脚就冲进了祠堂,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哀恸。

☆☆☆☆☆☆☆☆

等小仙女和闷葫芦走进祠堂的时候,发现白太爷躺在地上,双目紧闭关节僵硬,嘴唇已经淡淡发青发紫,一幅不省人事的模样。

郑书虎正伏在他身上,哭得惊天动地。闷葫芦似乎被吓住了,他站在倒地的人和暴哭的人面前,想说什么又不敢说。倒是小仙女更雷厉风行,也不知她是从哪里生出一股力气,生生把郑书虎从白太爷身上拽了起来。郑书虎抹了把眼泪,他对着身边这两位光鲜靓丽的年轻人,怒目而视道:

“你们什么意思?别以为我不敢动手!”

“我倒是想问你什么意思。”

小仙女被郑书虎这么一吼,气势却没有削下去半点,她反问道。

“我,我得给太爷准备后事啊!”郑书虎带着哭腔,这位一米八的男人虎目含泪,“他也没别的亲人,就是从小对我好,我得,我得……”

“可他还没死啊。”小仙女淡淡道。

“诶?”

这时候,闷葫芦弯下腰来,在白太爷的身体边蹲下,探了探他的鼻息,又按了按他的脉搏。他点头道:

“确实没死,还有一丝气呢。”

“……”原本已经喜出望外的郑书虎心情又跌倒了谷底,他颓然地直起身,苦笑道:

“大病大灾,来不及送医的。太爷九十多了,更是撑不住,也算是喜丧……”

“如果我有办法救他呢?”小仙女突然说。

“没用的,山高路远……”

“我说我有办法,那就真的有办法。”小仙女笑吟吟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娟秀的锦囊,她展示着里面一颗黑色的丹药。

“呃,这是什么?”郑书虎问,“麦丽素?”

“噗,确实有点像,那,你就当它是麦丽素吧。”小仙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端得个笑靥如花,看得郑书虎从强烈的悲伤中摆脱了出来,变得分外迷茫。

“那,这东西多少钱,肯定很贵吧。”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郑书虎怎么也不肯松开,他急切道,“多少钱我都出!不够,不够的话,我砸锅卖铁,卖地卖房……”

“这麦丽素肯定不能免费给你,但我得想想要什么东西。”小仙女托着腮,她眨巴眨巴眼睛,“嗯,你现在,身上最珍贵的东西是什么?”

“最珍贵的东西?”

郑书虎一愣,随即撸起袖子就要摘表:“上海机械表,好几个月工资买的……”

“喂喂!我都说了,才不要这个!”小仙女大声说,“我指的是,有特殊意义的东西。”

“这……”

郑书虎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红彤彤的本子。他老脸一红,红着脸道:

“那,最有纪念意义的,肯定就是这个了。我和我老婆的结婚证,但是不能给你,肯定不能给你。”

“这个东西倒是非常珍贵呢。”小仙女抚摸着软绵绵的外壳,以及上面的烫金文字,赞叹道,“我就要它啦!”

“啊?可是,可是,这是我和我老婆的结婚证……”

郑书虎左右为难,毕竟这东西要是给了人家姑娘,怎么都很奇怪啊。

“喂喂,别误会,我的意思是,我只要这个红色的壳子。”抚摸着结婚证,小仙女笑得格外灿烂,“放我和段段的呀。”

瞬息之间,小仙女又从口袋里抽出了一张金色的纸张,她把纸页平铺在供台上,瞅了一眼空荡荡的前方,自言自语道:

“我觉得,应该缺一尊神像呢。”

随即接住闷葫芦扔出的一支笔,在金书上写写画画了起来,最后,把它递给呆站在一旁的男子。郑书虎展开纸张,吃力地阅读了起来:

“兹以我儿段天一个脑袋抵押,换山阳村郑书虎结婚证一本,附赠麦丽素一颗。”

小仙女把锦囊递给了郑书虎,她指着躺在地上的白太爷,道:

“快快,把这颗药给他服下,不要告诉他这件事哦。”

接下来的事情就变得格外简单。白太爷吃下了“麦丽素”,他从昏昏沉沉中清醒,不记得之前发生的事情,却只记得在梦里,有一个好听的女声说“这里应该缺一座神像”,于是,他自己建造了一尊,让祠堂有了新的朝拜对象。

至于郑书虎,因为把自己的结婚证壳子给了仙女姑娘,和老婆的拌了不少天的嘴,也因此成了村子里茶余饭后一桩闲谈,只是不知怎的,这位一直以来领导年轻人闹独立的家伙突然宣布,自己以后要留在村子里,为老人们发光发热,做出应有的贡献。

后来,他用自己的积蓄修建了小洋楼,又接替了徐大爷的村长职位,这一干呀,就是十几年。他也从意气风发的壮汉变成了老态渐显的知天命之人,妻子因病去世,他便守护着村落,每天看着日出日落,朝霞与夕阳。

……

……

郑村长笑呵呵抿了口酒,他缓缓道:

“这就是全部的故事了。其实啊,哪有什么桃色新闻,这就是生活,一个平平无奇的老大叔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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