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李思维的梦盒子进化之后，他每次进入梦盒子都在整个公寓的入口，要回九号楼还要走很远的路。并且每次进入梦盒子，他一转身就会看见身旁站着自己。他已经搞不清楚身旁的这个自己是自己的思维还是梦盒子的指导人员了，这种感觉怪怪的，让人浑身上下不舒服。
“喂，能不能不要再跟着我了？我没有任何想要问你的问题，还有我已经大概知道这里的规则了，你已经没有出现的必要了。”李思维斩钉截铁地说。
“是吗？可是我怎么觉得你有问题想问我？”李思维的思维说。
“什么问题？”
“你想问我，在利用完常润泽就一脚踢开她的这件事情上，你会不会内疚。”李思维的思维竟然会笑，这让李思维本人觉得有些鬼魅。
“这个问题我不用问你，我当然会内疚。我做过不少会让自己感觉内疚的事情，你还记得小时候吗？上小学五年级的时候还是六年级的时候？我在一姓刘的小学同学的家里看光盘的时候，他给我一个特大瓶的雪碧瓶，让我拿着去接水。哈哈哈然后我给他接了水，水里面还尿了几滴尿，这事儿我一直特别内疚，到现在还没有告诉他，哈哈哈哈！”李思维说着笑了起来，特别开心的那种，根本看不出一丝的内疚。
“你不要转移话题，这件事在你这小半生做过的N件混蛋事中，实在是不值一提。”
“我跟你转移什么话题？”李思维冷笑：“我跟自己转移什么话题？”
“嘿，你不要再否认了，你很需要我，你有太多的事情想说，但是又不能跟任何一个人讲，你只能找我，这就是我存在的必要。”李思维的思维好像比他更了解自己。李思维有时候会欺骗自己从而达到做某件事的目的，但他的思维不会。
“你什么意思？”
“就像你做过的那些混蛋事，不要否认，你已经开始内疚了，你需要找一个人来倾诉。例如你上小学的时候，学校附近有一个会模仿你们动作的女傻子，你们打自己，她就打自己。然后你们用砖头装模作样地拍自己的头，她却因此死了。地上的那摊血是你这辈子永远无法遗忘的污点，有时候你还会因此做噩梦，但是你没法儿跟任何人说，生怕别人把你当做杀人凶手。”李思维的思维微笑着说。
这导致李思维有些生气：“你说的那么堂而皇之，好像你跟这事儿无关似的！”
“我当然无关，我只是客观的思维，没有情感。”他的思维接着说：“还有上高中的时候，你们每天都会用言语去欺负侮辱一个长得很丑的女胖子，导致她后来抑郁，再后来去做了抽脂和整容手术，失败之后，现在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哪怕是跟你最亲密的人你都不敢去提起这件事，你心中让你内疚的污点太多了——不对，不是污点，是罪恶。”
“我不是杀人犯！高中那事儿我也不是主谋，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也不少。我承认我难逃其咎，但是…至少我不是杀人犯！”
“是吗？那你为什么不敢跟任何人提起这件事？为什么不敢回忆这件事？如果不是遇见了你的思维，这些事你会永远埋在心里，连说都不会说出口。”
一抬头，李思维已经走到了九号楼楼下。进入之前他顿了顿，他想找出一个答案，自己究竟有没有因为那个女傻子或者女胖子内疚。他想知道自己在做过那些该死的混蛋事之后，有没有对自己的后来生活造成了什么影响——其实是有不小的影响的，只是李思维不太愿意承认。
后来他每次见到傻子，无论男女，都会善待。
他没有再欺负任何一个有智力障碍的人，甚至当他身上有食物和水的时候都会送出去。就像小时候对付那个女傻子一样，他不是第一个欺负女傻子的人，也不是唯一一个，更不是提出拿砖头砸自己头的人。可是那事儿就是那么发生了，女傻子倒地之后，地上留下的那摊血液分外猩红，它就粘粘在李思维的记忆里面，兴许这辈子都不会褪去。
所以他开始善待那些有智力障碍的人，他送出去的一块面包不会让傻子避免饥饿，嘴角扬起的微笑也不会让傻子感觉到世界有多么美好，他一个人做的好事不会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或者更糟，但这些事的具体情节却没有像那摊血一样粘粘在李思维的脑子里。这些事情好像随着时间的过去会慢慢飘散被遗忘，但李思维还是不长记性地去做一件又一件的混蛋事情让自己感到后悔。
“利用一个女孩子的感情帮自己做事，然后再得手之后就立马把那个女孩子一脚踢开，你以前经常玩弄这种把戏，在婚介所的事情你利用过好些个女生。对你来说利用完然后把一个人一脚踢开是习以为常的事情，本来你对常润泽也不该有什么负担，但是很可惜她是一个胖子，她让你想起了高中的那个女胖子，然后你额外承担了很多没必要的压力，你觉得我说的对吧？是这个原因吗？”走进楼道，李思维的思维依旧在喋喋不休地说着。
兴许是因为想通了，对自己嘴硬是再愚蠢不过的事情吧。
李思维承认了：“我没法儿骗你，你说的都对，你告诉我，我怎么做才能忘记小学的那摊血，高中的那个女胖子，怎么样才能从常润泽带给我的内疚感中逃出去？”
“省省吧，没必要了，如果我有办法你早已经遗忘了这些事情。”
“我操他妈的！那我和你说这么多有个屁用？”李思维气哄哄地加快脚步，走到六楼，打开唐一豪的家门走了进去。
他没有立即关门，觉得自己的思维还会跟来。可是他一回头身后什么也没有，想了想他就懒得管了，关上门朝里走去，客厅站着常润泽和孙大炮，身体站得笔直，脸色也不苍白，只是没有表情。
正事儿是帮唐一豪查到他父亲的死因，于是李思维没有搭理常润泽，直接走开她绕了过去，走到孙大炮身前问：“几年前在山路上，你有没有害一家人出了车祸？”
孙大炮的思维回答说：“没有。”
“没有？”李思维挠了挠头，接着说：“那你把关于那场车祸的种种细节，都告诉我。”
“唐先生的死亡跟我无关，他的死纯粹就是一个意外。”
孙大炮的思维不急不缓地说道：“那天唐先生去外地出差，我工厂生产制造的食物被他压着卖不出去，那些食物再卖不出去就要完蛋了！我便追着他追到了外地，给他钱，用他家人的生命安危威胁他。可是唐先生软硬不吃，那天在一个酒店的楼下，我跟他吵了起来，见他态度强硬我差点下跪，但是他不想搭理我，而是急着回去，他说他儿子要过生日。他要回家，那天他走得很急，我在后面跟着，山路上他出了事，从头到尾我都只是一个盘观者。”
什么？
听孙大炮说完，李思维有点蒙。
如果说一切都只是意外的话，那这些天自己的做的这些事情都毫无意义啊！
郁闷之极，李思维的思维突然在他身旁出现，对他说：“你不相信的话，可以亲自去孙大炮的记忆里看看啊！”
李思维点了点头：“好，那我就进去看看！”
一阵耀眼的白光闪过，李思维站在一片强烈的阳光下面。阳关很浓烟，晃得他有几分睁不开眼。慢慢他才看清了周围的一切，眼前是一个头发有一些花白的中年人在喋喋不休地说话——没有猜错的话，这个高高瘦瘦的中年人就是唐一豪的父亲。
他拿出手机看了看自己，自己就是孙大炮几年前的样子。
唐一豪他爸一身正气，指指点点着说：“我跟你说！不论你给我多少钱，都不能买走我的底线！我以前对你客气是因为你的食品没那么糟，稍微改进一点卫生一点就行。可是你太贪了，不就是毁掉一批食品？一批食品和一生的污点，哪个对你更加重要你还不明白吗？”
这是在孙大炮的记忆里，因为孙大炮的身体被自己的思维掌控，李思维不知道接下来孙大炮具体是怎么说的。
“不是我贪这笔钱，问题是这笔钱我拿不到，接下来我就没有钱再造新的啦！”
根据孙大炮那家伙的揍性，他八成是这么说的。
“我不管你，该说的我都说了，你别再坚持了，让开！”
唐一豪他爸往车边走去，唐一豪他妈还在车上坐着呢：“你别再缠着我了，我现在还要赶着回去，我儿子今天生日，我得再天黑之前赶到。你再拦着我我就直接举报你，这样你不仅这批食品没戏，往后都别想再干这一行了！”
到这李思维愣了愣，突然开口说道：“你可拉倒吧，你别以为我没调查。你回去才不是因为儿子生日呢，你根本就懒得管他，一直放任着他对不对？”
“狗屁！”唐一豪他爸唾沫星子都喷出来了：“要不是因为工作，我所有时间都得用来陪我的儿子！我急着走，你别再缠着我了！”
说罢，唐一豪他爸甩甩袖子大步离去——当然，在孙大炮的记忆里面，他或许没有问唐一豪他爸这个问题。但是纠结这个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结果李思维已经知道，唐一豪他爸就是为了唐一豪冒险在山路上开快车，不小心送出了生命。
李思维也确定唐一豪他爸的死跟孙大炮没什么关系，他坐在孙大炮的车上一路跟着唐一豪他爸，后来看见地上有一圈轮胎印，站在路边看去……
他爸那时已经死在了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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