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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好像有人在呼喊他们的名字，苜蓿回头，借着天边刚升太阳的橙黄光亮，看到一艘游艇快速向他们驶来。
跟随救援快艇回去后，警察直接将他们送进了医院。苜蓿起初以为艾依然是重伤动不了，可等医院的诊断结果出来后，她大为疑惑。
医院说艾依然全是皮外伤，除了后背的伤重一点，其余都是轻伤，动不了和无法说话都不是这些伤导致的。
可能是看苜蓿脸色不善，医生又赶紧改口说这是个小镇医院，医术可能比较落后，让他们去大城市查查看，但是为了伤患背后伤口能更好的愈合，建议短暂住几天再说。
艾依然不但不能说话，人也每天高烧低烧反复不断，苜蓿就算想询问什么也等不到他醒。宋北本来就和他们一起来的，本着帮人帮到底的想法， 他索性每晚在医院里陪宿。
苜蓿和起荣白天都会在，有时还没等回去时起荣就会在依然床边睡着，这种时候苜蓿就会自己回去。除了他们三个，当天参加营救的警察也会时不时来探望，来最勤的就是那晚救人和拦人的两个人。
拦人的那个毕竟年轻，坐不住，每次来五六分钟就走了。
救人的那个姓张，五六十的年纪了，说是马上就要退休了，倒是能坐上好久，和他们三热情聊天。一来二去等大家混熟后，就每天必来和宋北闲聊。
“张叔，现在还像你这样一腔热血的警察可不多了。”当聊起那晚救人的场景时，宋北首先给对方道了歉，其次还委婉的拍了个马屁。
张叔摆摆手：“不是的，那晚救这个小姑娘，是因为我良心上有道坎啊。”
这两天陪艾依然，宋北也是有点无聊的，一听张叔好像要讲述往事，立马做出洗耳恭听的样子，只希望逮住这茬给自己解解闷。
苜蓿本来也是想听一听，可起荣说肚子饿，一想大家都没吃完饭，她就出去买饭了，起荣则是跑到窗户边看起了动画片。
张警察看周围没人了，只剩个不懂事的小孩而已，于是便压低声音给宋北讲了一起三十年前的老事。
张叔本来是临镇的警察，他刚入警察这一行时，外表虽然看着精干，可他内心其实有点害怕，每次执行任务时都害怕自己会意外丧命。后来因为这个小岛民风淳朴，一年来没多少起案子，家人就托关系把他调到了这个小岛上，求个安稳。
他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但同时又为自己逃避的行为感到羞耻，所以他开始疯狂做好事来弥补自己心中的空洞，不久就在小岛民众中获得一致好评。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第二年，那晚也是和昨晚一样，半夜涨潮，却又比昨晚的风暴更加恐怖。
他受托寻找一个渔夫傍晚被人偷的鱼竿，几圈搜寻没线索后他本来就想回去了，但一回头发现夜晚的大海居然这么美，索性买了点小酒在沙滩边喝边欣赏风景。
不远处码头有个别早起的渔夫，已经要提早为第二天的生计忙活了。
喝着喝着，海上的风就大了起来，渔夫们咒骂几声，收拾了东西就走，他正疑惑着，就看到天边的黑云卷了过来，还伴随着轰鸣的雷电声。
天空被蓝光劈开，声音响彻天地，大雨随即而来，砸在人脸上生痛，他后知后觉这是有风暴要来，酒都顾不上拿站起来就跑。
可就在这时，他看到一个人影在向海里慢慢走去。
那人在干嘛？风暴要来了他不知道吗！
张叔可吓坏了，想去救人但又害怕风暴，一时腿软都过不去。
那人在下一道闪电袭来时，转头向岸边看了一眼，张叔赶紧原地趴下，他害怕那人向他求救，所以不敢让对方发现自己。
光把那人的脸照的惨白，张叔从手指缝中记住了他的长相，还没等再多看一眼时，一个浪头过来，那人就被拍到海下了。
张叔趁这个时间抓紧往回跑，在小镇入口处和一个人撞上了，对方直接被撞到，他心里乱的很，把人扶起来道个歉后就想走。
被撞到的是个女人，她本来在大雨中哭泣奔走，在看到扶起自己的是小岛上出名的好人张时，她赶忙拦住了对方。
“我丈夫不见了，你看到他了吗？”女人急的上气不接下气，“镇上我都找遍了，他白天说想吃鱼，你从海边过来的吧，有看到我丈夫吗？”
她目光热烈，仿佛张叔就是唯一一根稻草，只要他一开口，她就会冲去海边找人。
张叔这才把两人的脸对上，跳海的男人可不就是这个女人的丈夫嘛！可已经被海浪吞噬一个人了，难道还要再搭进去一个吗？
想到这里，他毫不犹豫的否定了海边有人，并且表示自己一晚都在那里，什么人都没有去过海边。
镇上去往海边都会走条大路，路两边都是有毒虫的树林，所以去海边都会走这条路，听张叔这么说，那个女人瞬间泄了气。
张叔安慰了她几句，然后就回家了。
可是第二天他去上班时，发现警局院子里，停着一具尸体。
运送来尸体的警察面上都很严肃，有什么不好的想法从张叔脑子里一窜而过，是跳海的男人尸体被打捞上来了吗？
他强忍着颤抖，慢慢揭开了尸体面上的白布，却一下瘫倒在地，尸体居然是昨晚找丈夫的女人！
张叔当时的队长赶紧把他扶住，以为他是第一次见尸体被吓坏了，所以拍拍他肩膀以示安慰：“早上被渔民发现的，看样子是溺死的。”
尸体眼睛瞪得大大的，脸是青灰色，整个尸体肿的不成样子，看起来十分可怖。
如果自己当时拦住她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如果自己当时去勇敢拉住那个男人，是不是就不会一下死两人了？
她的丈夫没有被找到，警察只能以失踪结尾，可是只有张叔自己知道，那个男人早就尸沉大海了。
强烈的自责让他每夜都睡不好，人很快就消瘦了下去，他私下不再和人往来，但比以前更热心的帮助群众，却不再接受大家的谢意，总是冷脸对人，久而久之就被传成了怪人。
宋北低了低头，张叔这样恐怕是在为自己赎罪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