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眠霜城之前，已经去了万安城和丰恒城，都只问有没有见过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我见过几百个差不多的，我觉得应该不可能遇得到我那失散多年的兄弟了……谁知道，他是被拐到这个穷乡僻壤……还拿到了饶年枪……”
宇文旭明看了看窗外，仿佛有些不满：“他就不该出现，饶年枪也是。明明父亲把饶年枪锁了起来，怎么还会被找到……该死。”
“那你要问那小子胸前那块鳞片了……”合欢的眼神里满是恶意，来回地抓着指尖的毒液：“没想到两次都没法儿弄死她……该死。”
宇文旭明警觉了起来：“你似乎很清楚饶年枪是怎么丢的，怎么，盗取我家宝物的计划你也有参与？”
“你只管去对付你那兄弟就是，不必在这事儿上多过问。无论你要杀要剐，我只要他胸前那块鳞片。知道的太多，可不一定活的久哦。”合欢的瞳孔收缩为一线，仿佛毒蛇在警告对手，不要踏入禁区。
这个夜晚静的可怕，仿佛巨大的山崩地裂耗尽了这座城所有的声响，一时之间根本无法恢复。
不仅崩裂垮塌的熊爪子山，被大伤元气的青蛇山和狼头山也在这个夜晚陷入了死寂。
眠霜城的人都躲在家里，没人敢出去看外头天塌地陷的动静是什么情况。
万幸的是，无论黑夜多么漫长寒冷，太阳终究会升起来，再度照耀这块风雨飘摇的偏远之地。
阳光照在熊鑫身上，他揉了揉刺痛的双眼，在众人的环视中醒来。
所有人都拿着武器，紧张地看着熊鑫。
“你们这是干嘛？熊淼？半夏？你们去哪儿了？”熊鑫艰难地撑起身子，他似乎消耗了太多体力，试了几次都无法站起身。
“鑫哥，不是兄弟们不放心你……是你昨儿那架势，太吓人了。我们怕你醒过来又大开杀戒，才不得不防着点儿。”精瘦的大牙挥了挥手，兄弟们纷纷放下了武器。
“熊淼他们呢？我都饿了。”熊鑫看了看把他层层围住的兄弟们，兄弟们却面面相觑，最后大牙小心地开口了：“淼哥他们……去送豪爷上山了……”
熊鑫掂了掂手里的饶年枪，痛苦的记忆汹涌而来，他立即避开它，故作轻松地说：“是吗……我有点儿饿了，咱们先吃饭吧。爹的身后事……咱们，咱们一会儿再细说。”
熊鑫轻轻地放下饶年枪，他看了看枪尖的血迹，刚拿起来想擦试一下，又仿佛触电般放开了饶年枪。当它落到地上，沾上尘土时，熊鑫猛地把它抓起，走出了人群。去往那片兄弟们长眠的山坡。
一路上，熊鑫似乎都没有多少感伤，只是静静地规避着回忆起熊豪的音容笑貌。他从小就知道，那些兄弟出生入死，只要稍稍挂心，稍稍留意，当那些兄弟出事时他会有多难受。只要不挂念，不期望，不用心，他就能过得泰然而随性。
但当他走到山坡上，看到两眼通红的林霖和半夏，看到跪在地上磕头的熊淼时，熊鑫的心脏仿佛被捕兽夹狠狠钳住，生生拽掉了一块血肉……
但他多聪明啊，他知道如果他也哭丧着脸，那林霖和半夏会越发丧失希望。
于是熊鑫轻轻地笑了一下，仿佛从来没受过伤害一样。
林霖和半夏扶起了熊淼，熊淼已经磕破了头，整个额头满是泥土和血迹。他的眼神仿佛即将燃尽的烈焰，不屈，不甘，且满是悲怆。
熊淼空洞地看了熊鑫一眼，熊鑫和他对视了片刻，他第一次在兄弟的眼中，看到了庞大的恐惧、死寂的悲怆，和无怨的仇恨……
当所有人离去，熊鑫静静看着面前那座小小的墓碑被大雪掩埋。
他胸前的鳞片似乎察觉到了他狂跳不止的心脏，冷冷地呼喊了一句：
“熊鑫你……”
熊鑫被这声呼唤吓到了，他愣愣地跪倒在地，脑海中闪过无数声呼喊：
“鑫子！”
“臭小子！”
“不孝子！”
“我的宝贝儿子……”
鳞片的呼唤仿佛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他疯了似的不断拨开覆盖在坟头的积雪，他跪在坟前大声地哭喊着，哭喊他的不幸，哭喊他的无能为力，哭喊他明明学遍了这世上所有的道理，明明他自诩比谁都聪明……
却依然过不好他这一生……
他用尽聪明才智不去爱，拼死活得洒脱。
但最后，生离和死别，还是足以压垮这个刚刚成年的高个儿少年。
熊鑫不知道在熊豪的墓前说了多久胡话，疯疯癫癫闹了多久，当他看到寂寥的天际线，太阳渐渐沉下去时，他似乎恢复了理智。
他淡淡地起身，再度变成从未受伤的模样。
因为他知道，他该回家了，家人，还在等他。
他回到山顶的营地，兄弟们都沮丧地席地而坐。尚未受损的几处屋子也没飘出炊烟，半夏紧张地冲周围渐渐聚集起来吃饭的兄弟们比划手势。
看着半夏心急如焚的样子，熊鑫走进厨房看了看，发现紧挨着后山小道的粮仓被他用饶年枪摧毁了。现在已经没粮食可吃了。
“眠霜城那些白眼儿狼不肯帮忙吗？”熊鑫愤愤地咬了咬嘴唇。
熊淼直视着熊鑫，冷冷地说：“你劫了宇文家的东西，现在城里被那个宇文家那小子和那个会下毒的婆娘控制了，他们不愿对咱们示好，不敢违背那婆娘的意思，所以别说粮食，没把咱们捆了给宇文家送去已经算客气了。”
熊鑫看了看咄咄逼人的熊淼，小声嘟囔着：“不是咱们一块儿劫的吗……劫都劫了，现在也没别的办法……”
林霖长长地叹了口气，说：“现在想要笼络人心已经来不及了，一是咱们没东西贿赂他们，二是咱们的人手也不够跟他们开战，最后，鑫子的饶年枪着实吓坏他们了，势必不会再给咱们活路。”
“这……”熊鑫看了看山上浑身伤痕的兄弟们，焦急地抓了抓脑袋。他第一回遇到这么要命的困局。
“咱们还有机会，”熊淼思索了一下：“只是很凶险。”
“有路子就好，你讲，刀山火海我都会去闯一闯的。”熊鑫的眼睛一亮。
“狼头山已经被那毒婆娘控制了，咱们排出去的探子都有去无回。但青蛇山附近似乎还没被攻占，看来你重创了那个毒婆娘，他们暂时不敢轻举妄动了。”熊淼取出了青蛇山的地势图，扔给了熊鑫。
“青蛇山吗……那是虎口拔牙啊。行，我去！”熊鑫一拍胸脯，大喇喇地回了房间。
林霖和熊淼对视了一下，不由一块儿长叹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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