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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都是那两个小沙弥为高阳送来斋饭。
他们来时，总是恭恭敬敬，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双手合十唱一句‘阿弥陀佛’。高阳虽然什么都没说，但对这二人也再无礼遇，只有无穷的反感。
在她心中，佛门的人应当是像辩机那种致力于佛法的人，而不是他们这样口是心非假称慈悲的无耻之辈！
会昌寺有这等嘴尖历色的小人？
辩机离开会昌寺的这几日，居士寮里格外的安静。
原本过了冬，日子就该一天天的暖和起来，也不知道今年是怎的了，越来越冷，雪也下个不停。高阳强撑了撑眼皮，向送来斋饭的两个小沙弥道了声谢，二人也合十回礼退出了居士寮。
最近会昌寺香客极少，居士寮又处在山腰，极偏僻的地方，轻易不会有人来。这几日高阳一个人在这里。
她本是锦衣玉食惯了的，在宫里前呼后拥，在会昌寺辩机更是仔细入微，而今她一个人竟有些无措……
头越发的沉了。她遇事总是迷迷糊糊的，又多有思虑，大冷的天里，斗篷都忘了系一件。平常辩机在，总会盯着她吃完饭，给她讲几卷经书，晚课离开前必要检查熏笼里香炭是否够晚上用的……
高阳抬手掩了掩轻咳的声音。
想来是昨天夜里睡的时候，忘了往熏笼里添香炭了，晚间山中的温度更低，一早起来的时候，浑身发软喉咙干涩，竟是病了。
高阳撑起身子将门落了锁，浑浑噩噩的瘫在床上睡去。
睡梦中，她又回到了忘川河中。
她望着身旁无数的忘川鬼，有熟悉的容颜，也有全新的面庞……离开忘川太久，刚感受到忘川水的寒冷时她有些承受不住，只得靠在岸边瑟瑟发抖，她只觉得身上开始变得僵硬，除了冷再没有其他感觉。
孟婆在送完最后一碗汤后，起身提起裙摆，绕过那绿幽幽的彼岸从停在了高阳身旁，孟婆蹲下身子，伸出她那经历岁月沧桑的手，抚摸着高阳的脸庞，然后握住她的手，声音沙哑又苍老：“孩子啊，你终于醒了……”
高阳有些听不明白孟婆的话，什么叫……她终于醒了？
“孟……孟婆婆……”
忘川的水，实在太过寒冷。高阳浑身颤抖着，连话都有些说不清楚。
“孩子，你做了一个梦。”孟婆轻轻揉搓高阳的双手，好像这样就能让她变得暖和一样……
“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孟婆用手笔画着，告诉高阳她做梦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原来……只是梦吗……”
忘川水，冻的是灵魂。她是被冻的六魂不识了吗？
“对，是梦。”孟婆对上高阳那楚楚可怜的眼眸，冲她笑了笑，枯槁似的手自她眼角划过脸庞：“你告诉我，你梦到了什么……”
“我梦到……我梦到……”高阳抵抗着寒冷对她的侵蚀，努力回想着：“我梦到了他……”
高阳含着泪望着孟婆，她捧着孟婆的手，笑的很开心，是冥界不曾有过的明媚：“我梦到了初见他的时候。”高阳努力的回忆着，仿佛记忆中的温暖能抵消掉此刻刺骨的寒冷：“我将和他的初见又完完整整的走了一遭。他还是曾经那个样子，半点都没有变……”
笑着笑着，泪便落了下来，一塌糊涂：“原来……这只是梦……”
孟婆掌中传来‘嘤嘤’的哭声，哭的隐忍，哭的断肠。孟婆再低了低身子，将高阳抱在怀里，轻轻哄着：“乖。乖孩子，不哭。不哭，婆婆陪着你。”
泪水，总是没有尽头。
“辩机……”
“辩机……”
一声声碎骨的呼唤，伴着哭泣的声音。
隐约中抚过高阳的头顶的手渐渐变得温暖，声音也愈来愈温柔：“乖，不哭。我在这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