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长城

不到长城非好汉,我觉得到了长城也未必就是好汉。

长城的确是挺壮观的,站在宽阔的城墙上,虽然游人如织,但你还是有一种雄伟阔大的感觉,不真正到过长城的人,你也许永远也想像不到,长城到底有多壮观,城墙到底有多宽多厚!站在泰山顶上会一览众山小,而站在长城上,是不是就会一览世界小了呢?

不,我只是感觉到人的渺小。

中国人总是以长城为自豪,因此很多人都称赞秦始皇的功业,固然,没有秦始皇等等那些伟大的人物,中国就没有万里长城,没有故宫,但为了这些伟大的遗迹,却不知死去多少人?多少人妻离子散?多少人埋骨他乡?所有伟大的政治家军事家的伟大,都是用别人的血肉筑成的,你不是埋在城砖下的冤魂,当然大可以颂扬长城的伟大,死去的人就像蚂蚁一般渺小,没人当一回事,可如果那只碾死的蚂蚁就是你自己呢?你还会这样想吗?

所以我只喜欢那些伟大的文学家,艺术家,科学家,他们的伟大,是用他们天才的头脑给世人留下美丽,他们没有伤害过一个人,却在千年之后,还能让人受益。

我在长城上,随着游人爬着,心里并没有什么伟哉壮哉的感慨,却反而愈感沉重,不记得是谁说过,每一部历史都是现代史,这话说得实在是有道理。

大学时候,班上曾组织过一次游长城,当时的感想与今天却全然不同,当时的心情是十分兴奋的,甚至为中国古人的智慧深深自豪过,站在长城上,竟有了一种非同寻常的豪情,现在想来,却只觉得当时是多么幼稚!

但当时虽然幼稚,却也快乐,尤其当时我跟楚玲正热恋中,她虽然不是我们班的,也跟我们一起来了,当时我们手拉着手,在这里拍了好几张相片,现在那相片也还夹在相册中吧,只是好久都没有翻看过了,也不知发霉了没有。

当初我们还曾在城墙上刻过字:李诗云楚玲到此一游!不知那字是否还在呢?我记得好像就是我现在所在的这一段。城墙上到处都刻着字,大多是某某到此一游这一类,字迹都很旧了,经历风吹雨打,依然如此清晰。但却找不到我们曾经刻的了,也许它们还在,也许早已经被抹平了,消失了。

找不到就找不到吧,找到了又怎么样呢?刻在心里的东西都快要淡忘了,何况刻在砖头上的字?

当晚我便坐上飞机直飞长沙,下了飞机,我买了一张普通火车票,南下的人毕竟比较多,火车上还是有些挤,不过我反正挤惯了,也无所谓,好久没体验过挤火车的感觉了,倒还真有些怀念。

我坐在靠窗的一个位置,拿出梭罗的《瓦尔登湖》来看,据说泪冰生前最喜欢的书就是梭罗的这本《瓦尔登湖》,难怪他会有隐居的思想,看来他就是受了梭罗的影响,但他却并不像梭罗那般,真的喜欢孤独,享受孤独,其实他毕竟是怕孤独的,所以虽然隐居,却还想要美女陪伴,有一个妻子尚嫌不足,还要找一个情人。他那哪里是过什么隐士生活,简直就是过帝王的日子嘛。

《瓦尔登湖》是一本要在深夜的时候,万籁俱寂,心静神明的状况下才能读的书,只有你的心处于绝对安静的时候,你才能读得进它,读得懂它,那样你才能有所收获,否则,你可能根本就看不懂,因为它是如此艰深晦涩。

火车上人多嘈杂,我读着书,美丽的字句经过脑海,却什么也没有留下,我终于发现,自己也有读书读不进去的时候,于是干脆合上书,放下它。

肚子已经有点饿了,刚才在飞机上没有食欲,下飞机后又来不及吃饭了,我拿出方便面开始泡面吃,吃完面,看一下时间,已经是夜里两点多,车上好多人都已经睡着了,或伏在桌上,或仰头靠在椅背上,或歪在别人的身上,各种睡相,千奇百态。我虽然没有睡意,也开始闭上眼睛。

但终究还是睡不着,昨晚那一觉,睡得太好了,到现在,精神还没有用完。于是我再次打开《瓦尔登湖》来读。

现在,已经没有人在说话了,除了火车碾压铁轨的况且况且的声响,便是一片安静,正是读此书的时候。

不知为什么,我忽然想起曾经梦到过的那首诗:

当我拥抱秋天

你却要拥抱月亮

所有诱人的果实

覆盖在你高耸的胸脯上

你乘坐火红的杜鹃

飞向孤独的夜晚

诗歌和梦

泪流得不声不响

梦中的情景我还记得清楚,当时这首诗就好像有人放到我的头脑中去似的,突然间就出现了,可是当我还没吟诵出来的时候,梦中的那个女人却已经说这诗是“他”写的。“他”指的是谁呢?她说是我的父亲。根据云蕾的说法,我是泪冰的儿子,难道说的是泪冰吗?

我曾经翻遍泪冰的文集,但并没有找到这首诗。

这虽然不能说明,泪冰没有写过这样一首诗,但至少说明一点,我从来没有读到过这首诗,这首诗并不是我从别人那里看到的,可在梦中,我却把它写了出来。

我虽然说过,对自己的出身并不感兴趣,对我的父母,无论他是泪冰粟兰也好,还是别的什么人也好,我都不感冒,但马上要到林州了,我发现我的心情其实还是起了波澜,原来有时候要想心之平静,也是很难的事情。

林州真的就是我的家乡吗?我真的出生于此吗?而泪冰,这个伟大而脆弱的诗人,他的葬身之地,又有怎样的魅惑呢?

忽然,我对林州这个城方充满了期待,竟比马上就要见到Bosom还令我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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