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希望

其实香香讲述的关于她男朋友跳楼的故事,我曾经在网络新闻中看到过,因为当初这件事曾被闹得沸沸扬扬。

闹得沸沸扬扬不是这小伙有什么了不起,而是因为在他之前,他们公司已经发生了十几起跳楼事件,一个人跳楼只是个案,两个人跳楼,也只是巧合,但十多个人跳楼,还是同一公司的,那就是一种现象了。

因为这,他们公司获得了极大的知名度,一时间有“血汗工厂”之称。

而她男朋友跳楼更是具有戏剧性,因为他在跳楼之前,还写过一篇文章,评论关于他们公司那些跳楼的人,发在他的博客上。这些文章在事后,都被网民挖了出来。

那篇文章我也看过,写得很好,文笔富有感情,带有哲理,是能让人深思的好文。记得他在文中对那些跳楼者充满同情,但字里行间,也流露出对生活的希望,流露出人性的坚强,谁能够想到,不久之后,他却会步别人的后尘呢?

就因为这意外,所以更让人惊讶。

我想,尤其让香香无法接受吧。

我在网上搜索寻找,想把那篇文章找出来重读一下,但却怎么也找不到,我已经忘了文章的名字,他发表时署的也是网名,而时过境迁,当初轰轰烈烈的事件早已经随风飘散,没人在意了。就算张国荣这样的名人跳楼,也不过几天的热闹,何况一个无名百姓?就算当作茶余饭后的谈资,他的时效也不会太久,随着时间的流逝,早有新的故事,新的话题出现了,谁还记得你呢?

但功夫不负有心人,最后还是让我找到了。

其实他前后一共写了三篇,第一篇的文章标题是《那惊心动魄的一跃》,正文如下:

不过半年的时光,已经发生了十二起跳楼事件,其中十死二伤,那每一次纵身的一跃,便是一个美丽生命的消逝。

这种十二连跳发生的深层原因,让各界闹得沸沸扬扬,我不想探讨,也无力探讨,但对于这种死亡方式,却让我无比震撼。

我曾经想过最美丽的死亡方式,我觉得那种从高处跳下的死亡是最美丽最壮观的,因为那种飞扬的感觉是如此美妙,而且你一生都无法去体验这种美妙,所以有时候独处高楼,会有一种抑制不住的跳下去的冲动。

当然,那只是一时半刻的浪漫暇想,我不会去那样做,因为从骨子里来说,我也许有时浪漫,其实我更是一个现实的人,我热爱生命,更无法忍受那种美丽死法背后的惨不忍睹,想一想一个人摔落地上的那一刻,砰的一声巨响,尘土飞扬,鲜血四溅,白色的脑浆涂地,血肉模糊,那是怎样的一种惨像!

所以这种死法需要勇气。比起生活来说,我无论如何想不出,纵是多么艰难的生活,难道比起这种惨烈的死更难让人忍受吗?

比起生活所需要的勇气,我总觉得死亡更需要勇气。虽然,如果从人生的终点――死亡来回溯人生的路途,那么从我们涎生的那一刻起,我们每迈出一步,都是迈向死亡。如果这样想,人生会充满悲观,但这种结果无法改变,因为世上没有神仙,就好像我们无法改变地球是圆的,时间不会倒流一样。可纵然这样,我们绝大多数的人还是怕死,而且想方设法让自己活得更长。如果我们从享受生命的过程去看待人生,我们就会发现生活是如此美妙,正因为生命是如此短暂,所以我们才更应该珍惜,珍惜生命中的每一分每一秒,珍惜生活中的每一时每一刻,纵然是苦难,其实只要懂得去欣赏,就会发现其实也很让人品味。

有时候想想人生才不过短短的几十年,就让人心中颤栗,而这些人,为什么却会如此绝决的放弃人生,提前走下人生的舞台?

也许是因为那令人绝望的孤独?也许是那无法负重的责任?也许是一种感情无着无落的伤痛?也许是一种看不到希望的迷惘?

想像自己在一个孤岛中,每天都是无聊的重复和没有目的的等待,以及绝无希望改变现状的绝望,这种情况下,你还会愿意煎熬到自然死吗?

其实生活本身就充满了艰难,充满了孤独,充满了迷惘。我从来不会对生活抱太多的奢望,可是我会感激生活中每一天的点点滴滴。人生就像是一场觥筹交错的盛宴,“当我们饮罢笑罢,死亡就会像一只美丽的蝴蝶翩翩来临,”既然那只蝴蝶总会飞来,为什么我们不能在她到来之前先尽情的享受那杯好酒,那盘好菜呢?

无论酒是否甜美,无论菜是否合你口味,都先吃了先喝了吧,人生本应如此,千万不要太过奢求,否则那种失望的痛苦会把你的心折磨得不堪忍受。

艰难,我们应该学会承受,我从来不会对生活过多报怨,因为报怨也没有用,我唯一能做的,不过是努力的去改变。其实人生一世,无论谁的生活都充满艰辛,虽然像我们这些出生在社会最底层的人,每一步路都走得比别人更其艰难。从一出生,一切的一切都靠自己打拼,多少人比起我们来不知要无能多少倍,可是因为有好的家境,有过硬的关系,便是我们如何努力的打拼,得到的也远远没有他们那么多,但这又有什么好报怨的?我有时候只会感谢生活,感谢生活让我经历这一切,因为这也是人生美好的一部分。

孤独,我们也要学会去欣赏,纵然在世人的眼中多么出色,生活又多么美好的人也会自杀,这说明没有人不会孤独。既然孤独无法改变,那么我们就学会适应她,学会去欣赏她,孤独就好像一个也许你并不喜欢的妻子,或者一个你并不喜欢的工作,既然你们已经有缘在一起,与其天天争吵,天天闹别扭,何不学着去欣赏她,去爱她?

纵然有太多的人陪伴,有时也会感觉寂寞,可有时候纵然孤独,我们的心中也还留着一处温暖。

每个人的心都是一座牢笼,它关押的唯一囚犯便是你自己,什么时候刑满释放,别人无法做主,一切都只靠你自己。既然如此,何不放开自己跳出牢笼,到广阔的天地间去纵情邀游?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但那一跃,那一飞,绝不应是那种一走了之的不负责任,绝不应是那种肝脑涂地的惨烈。

人生总是有许许多多的责任的,无论你多么艰难,你都不能用你的不负责任,让亲人添加更多的悲伤。像这种纵身一跃的死法,你们是否想过,你们的父母,你们的爱人,你们所有的亲朋好友,他们是否能够承受那惨烈的苦痛?

人生的责任总是让人很累,可是我们要爱这些责任,因为这就是人生的本来面目!

第二篇文章叫《希望》:

还在读书的时候,父母为了我不至于辍学,每天都拼了命的在劳动,两个瘦弱的身躯,种了十亩烤烟,养了二十头猪,还有水稻若干亩,包谷红薯小菜之类若干亩。无论是似火的烈日,还是刀剑般的风霜,任他刮风还是下雨,除了吃饭睡觉,他们都绝没有坐在家里休息的闲暇,每天晚上一般都要到凌晨一点才能上床睡觉。

可是就算这样的劳作,收获也未必有多少,记得那一年大旱,到处一片荒芜,烤烟的价格大降,俗话说烟草烟草,烟草的收购本就被垄断,所以价格由烟草站说了算,他说你是烟你就是烟,他说你是草,你就只是草;而水田里的稻子刚刚抽蕙却已经干枯;二十头猪嗷嗷待食,于是只有割了干枯的稻苗用来喂猪,结果那猪长得真的是好像老鼠。

可是父母却从没叫过苦喊过累,想想母亲那瘦弱的身躯,却挑了几百斤的重担大步而行,我不知那瘦弱的身体怎么有那么大的力量。父母不怕苦,他们的心中还充满喜悦,因为我考上大学了,有出息了,将来可以跳出农门,我想这就是他们的支撑,因为他们看得到前面闪亮的希望,这种希望的光芒,是无论多苦多累都无法掩盖的。

但天下的农民其实都是这么苦过来的,还将继续苦下去,他们并不是都像父母一样,有一个很明确的信念在支撑,有种希望之光在照耀。而一般的农民,在一般情况下,他们就将世世代代面朝黄土背朝天,靠天吃饭,靠汗水生活。

但他们也能坚持,我不知道他们又是用什么信念在支撑着。

现在大家纷纷出外打工,似乎又有了条新路。其实那条路也同样艰难,同样充满了汗水,充满了痛苦和绝望,像机器一般劳累单调而重复的工作,无休无止的加班加点,微薄仅够维持基本生活的工资,而物价飞涨,永远买不起的房子,永远异域他乡的漂泊感,永远排除在主流社会之外的茫然,就连爱情,也因为没钱没房子而一次次夭折。

这其实就是一种没有希望的生活,望不到头的希望之后就是绝望,难怪会有些人毅然的从高楼纵身跃下。

前段时间我写了一篇《那惊心动魄的一跃》,心中总有种不安的感觉,心怕被人误会我也像那些无耻的政客和政客的爪牙一样,是在替有钱人张目,为不公平的社会粉饰太平。

其实我的本意只是想叫大家坚强,因为亲人,是我们必须坚强的理由!

但想起那些看不到希望的人,那一跳的绝然,我的心还是禁不住一悸。没有人愿意去死,但凡生活充满快乐的人,他就算是疯子,大概也还有活下去的那一丝清明。所以我想说的是,农民们世世代代如此受苦却还能够坚持,那只因他们已经习惯,当然,他们总也得生活,至少现在不会轻易饿死了,从前,饿死多少人,易子而食也还是有人活下去,对于生命来说,活下去,有时候也许就是最大的愿望吧。

而那些纵身向下一跃的人,却并不仅仅因为他们不够坚强。

人的一生,无论何时何地,我想都会有希望支撑着,这是人不管在何种艰难境地里都还能够顽强活下去的一种信念,所以人的承受能力总是大得超出我们的想像。可是有时候人又会如此脆弱,脆弱得比一张薄薄的纸还不堪一戳,那时候,也许只因为希望已经望不到影子,望不到头的希望,就会化作绝望,化作向你呲牙咧嘴的毒牙,狠狠的咬啮你的心灵,咬啮你对未来的所有想望。

我想起那些一个接一个,义无反顾的从高楼跃下的身影,那些是否就是已经对生活绝望了的灵魂?

难道我们的社会,我们的政府没有一点点责任吗?难道他们不该为生活在最底层的民工们,点亮一盏希望的灯吗?

第三篇文章《再谈现代人的孤独与希望》:

现代人无疑是孤独的。

虽然现代社会的人口密度比之古代,不知翻了多少万倍,虽然现代社会的娱乐方式日新月异,古人简直不可同日而语,虽然现代的交通与通讯工具这么发达,无论全球哪一个地方,都可在数日之间到达,大部分地方,只要手机轻轻一按键,就可以听到你想听的声音,只要有一台电脑,有网络,就可以看到你想见的人,有了网络,无论五湖四海你来自哪里,我们都有可能相识,甚至相知。但我们的孤独感却日甚一日。

因为通讯与交通的发达,没有了离情别绪,但同时,我们也没有了相处的那种纯纯的温暖与快乐,相隔千万里我们也可以相知,可是天天对面相逢却常常互不开口互不相问,在这个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的时代,全社会都以逐利为目的,有钱的花天酒地,没钱的,有今日没明日,辛辛苦苦一年,到头来买不到一张回家的车票,更别说想买下一方屋子,每天忙忙碌碌,上班孤独,回家窝居,孤独寂寞,没有爱情,没有朋友,没有娱乐,没有归宿感,有些人堕落了,有些人消沉了,有些人跳楼了,有些人离去了……

为什么我们这么孤独?

也许只因为,我们的苦难从来没有到过头。

鲁迅说:实际上,中国人向来就没有争到过“人”的资格,至多不过是奴隶,到现在还如此,然而下于奴隶的时候,却是数见不鲜的……

如果你的心根本不是自己的主人,如果你想得却得不到你应得的权利,想尽却尽不了你可尽的义务,如果你在铁屋子中已经清醒,看到大火将燃,可全屋的人却依然沉睡,当你想唤醒他们,却只换来冷漠的白眼,甚至口水的唾弃、老拳的饱打,这个时候,你怎么能不孤独?

但纵然如此,我们依然不能对生活,对未来失去希望,鲁迅说,绝望之为虚妄,正与希望相同!如果换一个角度来说,这些年,时代又确确实实进步了许许多多了,至少,再不会大批量的被饿死,再没有成群的驱逐着被奴伇,老百姓的生活条件也好,尊严与自由度也罢,再怎么说还是得到了很大提高的。其实无论在怎样的困境中,人只要心中有希望,才能够支撑你顽强的活下去,想一想建国初的几十年,各种运动如潮水般汹涌,那些才华横溢的知识份子,甚至一些曾身居高位,手握重兵的大人物,被关牛棚,戴高帽,整天批斗来批斗去,斗臭斗倒,干苦活累活,挨冻受饿,不只是肉体上的痛苦,更是精神上的蹂躏!可无论怎么样的苦难和羞辱,承受不了而自杀的人毕竟是少数,很多人还是坚持了下来,这个时候,大概他们心中都有一个信念,那就是相信:不可能永远这样吧?无论如何,世界不可能永远这样的!这也许才是他们能够坚持,能够活下去的动力。想想美国的黑人,原来只是白种人的奴隶,俗称黑奴,就是在几十年前,他们在政治、经济、教育、就业、居住等方面的待遇还远远差于白人,甚至坐公交车都只能被屈辱的赶到后面去,可他们现在不也出总统了吗?希望总是有的,无论何时何地,因为从历史的长河来看,黑暗怎么可能永久呢?

所以,寻找希望,试图摆脱孤独,应该是我们这代人孜孜以求的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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